第二十二章 终末
地球纪年2110年 大气层内
人类登陆地球后，迅速建立了临时指挥部和作战部署，只能进行近距离攻击的“螳螂”在面对人类的战争机甲时毫无办法，联军装甲部队势如破竹，荡平了一片又一片区域。
登陆部队主要的任务是建立临时指挥部，此外还有一个次要任务是抵达战前火力侦察任务据点，参加侦察任务的四人特别小队成员的生命信号都已经消失，信号消失前，侦察任务中所要求的资料与情报都已经上传到了星舰，侦察任务已经完成。
在装甲部队推进到莱茵河畔时，遇到了高达50米的异形巨兽，虽然指挥官呼叫了轨道离子炮，排除了威胁，但是，这些巨兽仍然给装甲部队中的新兵带来了不少心理压力，不少士兵选择了撤退，放弃了执行次要任务，指挥官没有办法，只能批准。
参加此次登陆作战的士兵大部分都是在星系阿尔法出生的年轻人，这是他们第一次来到地球，他们认为主要的任务已经完成，次要任务不必要着急推进，因此，绝大多数人在遇到困难时就选择了放弃，加之这一次登陆他们见到了非常非常多的信息，大部分都超出了他们的预期，因而，对于他们来说，暂时的休整是一件十分必要的事情。
对于任务部队中人数占少数的老兵来说，次要任务更像是登陆作战的关键。联合政府中原东方政府成员和西方成员在登陆命令下达之前1个月还在争论不休，此次任务是长期争论后暂且签署的第一道命令。老兵们深知政客们讨论完毕不知道待到何时了，而且最可能的结果就是一步一步推进然后返回地球重建家园，然后再次把地球耗尽，然后再次逃离到别的星系。新兵们考虑的是如何把指派的任务完成，而老兵们考虑的更多是解决所有这些困境的方法，而且，他们知道，在天上的联合政府官员的见地不比他们高多少。
留下来继续执行任务的，绝大多数是参加过地球战争的老兵，人数为100人左右。
林娅驾驶着战机在队伍的最前方，包含指挥官在内的其余部队乘坐各式装甲载具从地面行进。
三只巨兽中有两只已经被离子炮击倒，剩余的一只朝着已经倒地的两只巨兽缓缓移动，不再理会人类军队。
人类部队从侧面绕行，尽可能减少噪音。不久后，终于离开了河面登上了陆地。
“中尉，你也是在空间站出生的吗？”在无线电通讯中，指挥官同林娅对话。
“我从地球出生，在空间站长大”林娅回答。
“你怎么不和别的人一起撤退？”指挥官问
“我想知道答案”
“什么答案？”
“我想知道我们出生的地方是什么样，为什么在空间站里生活，为什么需要不停地前进，不停地离开，一切的答案。”
“你和他们不一样”指挥官放缓了语气。
“这些从空间站出生的新兵，没吃过什么苦头，遇到了一些威胁就退缩了”指挥官开始抱怨。
“他们大都抱有一种体验生活的想法，在空间站没机会体验这种阵仗。”
“是”林娅回答。
“前方气温降低，能见度降低”林娅在通话机中报告。
虽然在近地轨道重新部署了定位和通讯卫星，但没有气象卫星，只能依靠地面侦察加以预测，加之，此时的地球由于环境的变化，气候和过去大不相同，风暴和局部气温骤降是常有的事情。
距离目标地点还有不短的距离，行进中的部队却由于气候原因不得不放缓了速度。
“前方出现寒流风暴，注意隐蔽”林娅再次报告。
然而，大部队行进在冰原之上，周围除了“螳螂”的尸骨和一些矮树，并没有任何能够提供隐蔽的结构。没有办法注意隐蔽。
为了节省燃料，避免在风暴中失去控制，林娅降低了飞机的高度。驾驶着飞机贴地飞行，就像是一台地面载具。
刚刚登陆地球的时候，林娅首先感到的是一种愉悦的感觉，这种感觉和多年之前，李老师带着她和别的同学登上星系阿尔法里的一颗行星时的感觉类似，只是，地球给人的感觉更加舒适，就像是宇宙专门为人类而设计的一个家园一样，各方面的条件都和人体相适应。
然而，这种愉悦之感，不久后就被战争的烟火冲散。
‘我们出生在这里’ 林娅心想
‘一个像天堂又像地狱的世界’
气温一瞬间降低了几十度，等离子引擎的燃料消耗得更快了。
“警告，温控系统过载” 指挥官所在的步战车控制系统发出警报。
“长官，我有不好的预感”一名士兵对指挥官说。
“别乱想”指挥官厉色道。
所有部队都停止了前进，聚集在一团。大雪纷飞，填满了车轮的间隙。
风暴继续加剧。
部队现在陷入了进退维谷，无法前进或后退。
“警告，温控系统过载”系统再次发出警告
“储电还够用吗？”指挥官问。
“电量充足，部分单位上还搭载有核动力反应堆。”驾驶员回答。
“但是…”
“但是什么?”指挥官又问.
“温控系统无法承受这么高的载荷,多处设备已经发出警报”驾驶员回答。
“有办法吗？”
“大部分单位都有备用系统，但是设备过载造成的损耗和老化无法修复。”驾驶员回答。
“你注意过那些螳螂吗？” 战机副驾驶问林娅。
“它们脸上布满了像皱纹一样的东西” 林娅回答。
“我仔细观察了一下” 副驾驶接着说。
“它们就像…”
“就像是我以前身边的战友和敌人”。
“他们牺牲在过去的地球战争中。”
林娅用机载瞄准镜观察了附近的一只“螳螂”的尸骸。
它的面容，初看，像是布满纹路的树皮。再看，就像是各种各样表情的人，他们的面容被揉和，重叠在一起。
风暴加剧，雪雾将整个队伍笼罩，阵风掀起沙土与碎石，敲打着战车的复合装甲。
一天一夜。
雪雾终于退散，密布的“螳螂”将人类部队包围，将雪原染成黑色。
人类终于还是败给了大自然。
林娅睁开眼睛，看着周围的一切，无线电已经失去了信号，温控系统也早已失效，仅靠机舱的隔热罩护住了仅有的温度。
副驾驶不知是睡去了还是已经牺牲，周围队友的载具也没有任何反应。
积雪盖住了机舱的视野，也包括瞄准系统的探视口。
林娅看不见外面的一切，只感觉到远方流动的黑影。
和刺骨的绝望。
忽然，密布的“螳螂”中间逐渐向两侧散开，留出一条过道，一个人影慢慢走近，他没有穿防护服和头盔，而是穿着休闲装，身旁跟随着一个机器人。就像是广场上散步的年轻人。
两个月前
4号据点的洗漱台上的镜子里，程栤手握着一支打开保险的手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同时，据点周围的“螳螂”再次发起了进攻，它们一个叠着一个，在防御线塔攻击范围之外打起阶梯，后方的个体一个一个跳过从顶部防御线圈。
“螳螂”进入据点后，立马就触发了警报，防御塔功率增强，攻击范围加强。
“螳螂”搭起的阶梯迅速被击溃。
据点内部，防御机器人检测到了危险，迅速展开攻击，击毙入侵的“螳螂”，一段时间后，防御机枪的弹药用尽，机器人停止了动作。
门外仅剩下一支“螳螂”，它缓缓向门内靠近。
门内的热气向外流散，空调机不停地提高功率。
“螳螂”无法前进，这种热空气让它难以忍受。
在重新尝试了几次后，“螳螂”放弃了进攻，退回到了树林中。
程栤最终还是放下了手枪。
‘我们相信的是一种理论。’
‘我们没有情绪是因为我们相信的理论的正确性’ 程栤想起了过去，自己曾经对林雨雷说过的话。
他打扫了据点，重新整理思绪，整理一切。
“我为什么有了情感” 程栤开始自言自语
“任务当中不应该带有情感”
“只应该有自己和目标” 程栤对自己说。
从门口退却的“螳螂”说明：
异形“螳螂”没办法忍耐高温。
在严寒地带生存的物种，受自然选择作用而不能适应相反的气候。
就像北极熊不能适应热带雨林。
这一点给了程栤极大的启发。
程栤将防御机枪从机器人车盘上拆卸，收集了材料和工具开始进行研究。
在从洞穴中营救队友时，发光发热的激光剑能够驱散虫兽。
记忆中的这一幕加强了程栤信念。
只要能够制作出强力的热源，即可达到驱散的目的。
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程栤立即开始着手设计。
几天后，程栤设计完成了微波热源发生器。安装在了机器人车盘之上。
微波热源发生器，就是将微波炉内的微波管加大然后变成外放。将原本在微波炉内部聚集的能量散发到外面。在足够的能量加持下，实现更大的微波能量释放。
微波加热是一种能够通过加强水分子振动频率来提高热能的方式，通常用于食品的加热。
“螳螂”的身体结构类似于一种半甲壳的形式，外侧硬质的甲壳构成一种防御，能够抵御一定的攻击，内部的身体结构包含着许多水分。
这样一来，微波辐射就能够直接透过“螳螂”的甲壳直达内部，类似于无视防具的魔法攻击，按照微波能量的强弱程度对其造成或多或少的伤害。
装载了微波器的机器人，能够实现对“螳螂”的驱散，当其接近时，首先感到一种灼热之感，并随着距离进一步接近，灼热感进一步增强。
微波机器人的应用，实则达到了一种“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效果。
在尝试过后取得了不错的效果后，程栤将据点周围的防御线塔也换成了微波发射塔，让异形无法靠近。
从此以后，所有的威胁就都被排除了，不再有“螳螂”试图靠近，程栤因此有了更多时间来处理别的事情。
原本沉重的任务压力顿时就变得轻松。
“所以”，程栤又开始自言自语。
“只是缺少方法罢了”
“方法有了，所有问题都可以解决。”
“没有方法，情感如何变化和表达，都没有什么用。”
说罢，程栤露出了苦笑的表情。
接下来的时间里，程栤对能到的地方都进行了细致的调查，很快就完成了规定的侦察任务。
废弃油井，矿洞，等等被人类开采之后的自然资源留下的空穴，变成了“螳螂”和其它异形的巢穴。在人类走后，这些东西在这些地方生长繁殖，成为了地球的主宰。
至于“螳螂”是什么物种，程栤没有继续研究。在洞穴中乱七八糟生物，在那样的环境下，产生什么样的变异都是有可能的。
那么人类回到地球之后，应该怎么做呢？
‘很简单啊，用点材料把石油和矿井空洞都补上，把别处的，过去造成环境破坏的因素都重新考虑，然后，用那些在外星系新提出的能源方案，资源方案，来取代过去的高消耗的资源能源方案’
‘奇怪的是，人类一定要跑到外星系才能提出那些个更优的，无害的能源方案，而无法在地球上就发明出来进而投入应用。’
‘物理定律在哪个地方不都是一样的吗？’
程栤思考着，皱着眉头。
‘人们在发现一种方法后总是首先被其效益吸引，而忽视其潜在的危害’
‘就不愿意继续研究直到没有危害的方案出现再来应用。’
‘或许是某种本性使然吧。’
‘一定要被逼到绝路才开始想办法’
“哈哈哈哈”
“真是无可救药” 程栤一边自我言语着，一边将最后的任务报告提交上传。
两个月后，
程栤身着休闲装，戴上套头，控制着微波机器人，走向成群密布的“螳螂”
“螳螂”们在感受到身后的热浪后纷纷转身。
程栤的机器人没有减速，继续向前。
“螳螂”被接近的热流逼得纷纷让步，在群落中让出一条通道。
程栤就这样慢慢向前走着，像是在散步。
走到“螳螂”群落的尽头，程栤看见一堆一堆的雪，和一个个被掩埋的装甲车。
它们就像是曾经的地球战场的遗迹。
程栤一闭上眼睛，仿佛就回到了曾经的日子。
像是一场梦。
雪堆旁，有一处闪烁的红色灯光，吸引了程栤的注意。
那是多用途战机的指示灯。
程栤一边走近战机，一边稍稍降低微波器的功率。
机舱隔热罩上的积雪渐渐融化，露出了手动开舱把手。
程栤附身握住把手，一下子把机舱打开。
林娅和程栤目光相接。
林娅的身体已经完全冻住，四肢失去了知觉。
程栤盯着林娅的眼睛，林娅想把逃避目光，然而却丝毫不敢扭头。
剧烈的疼痛，限制着她的运动，似乎冰雪的结晶已经进入了血液和骨骼，稍微一用力就会粉身碎骨。
待热量把寒冷逼退后，林娅的身体开始恢复，程栤将其抬起，放在机器人身后的拖车上。
然后，原路返回4号据点。
在据点内，程栤将机器人后方的拖车换成了更大的一个，然后把受伤的椎名卫放在林娅的旁边。
“为什么关闭生命信号？”林娅问道。
“最后一次和指挥部通话时失去了联系”
“为了节省能源，就把信号关闭了”
……
整理好行装后，程栤联络了地球指挥部，发送了请求救援被困部队的消息。
之后，程栤带着伤员离开了据点。
‘我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解决问题’
程栤一边走一边思索
‘问题解决一分，自由就更多一分’
......
‘为了什么战斗？ 为了解决问题’
‘为了什么参军？为了更好地解决问题’
‘为了什么出生？为了解决这里的问题’
雪原上，晴空万里，程栤缓缓向部队驻扎的指挥部前进。
被雪掩埋的战机残骸驾驶舱里，新邮件的提示出现在闪烁的显示屏上
“阿娅，告诉你一个爆炸性消息，联合政府中争执的东西双方终于达成了和解，取消了最高领导人制度，是刚刚发生的事情，现在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联合政府了。哈哈
--特蕾莎”
......
‘“在某一颗星星上，有一个白马王子，在等着你”’ 林娅回忆起还在初等学校时同班同学赵红梅曾说过的话。
“我帮你找到他了，赵红梅” 林娅小声嘀咕着，眼泪从眼眶里涌出。
……
抵达了指挥部，安置了伤员后，程栤找到了作战参谋部。
在参谋部中，程栤找到了长官赵宏威。
“报告长官，任务完成了” 程栤呈立正姿势向赵宏威报告。
“嗯嗯” 赵宏威回答道。
简短地行了一个军礼之后，程栤转身离开。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