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本只有五万字的小说,20岁女孩知寿,独自离开家乡,来到东京,借住在70岁的独居老太太吟子家里。在吟子家,知寿度过了20岁的春夏秋冬,在21岁的春天,离开这个小院,走向了自己新的生活。
这本书叫《一个人的好天气》,是日本女作家青山七惠23岁时写的小说,获得了2007年日本文学芥川奖。
青山七惠,1983年出生于日本埼玉县熊谷市,毕业于筑波大学图书馆信息专业。
2005年,凭借处女作《窗灯》获得第42届日本文艺奖。
2007年,以《一个人的好天气》获得第136届芥川奖。
2009年,凭借短篇小说《碎片》获得第35届川端康成文学奖。
青山七惠是个才情耀眼的作家,她的《一个人的好天气》,完美体现了她独特的叙述方式和极强的叙述能力,她用清隽、朴实的语言描写了普通人在面对孤独、亲情、爱情时的真实选择。
一、两个孤独的人
女主人公知寿一直跟着妈妈生活,因为五岁时爸妈离婚了,她觉得自己没有爸爸很可怜,想当不良少女,可是不知道怎么当,也就放弃了,然后就从叛逆的青春期到了二十岁。
因为妈妈要去中国互换留学,知寿趁机离开了故乡来到东京,借住到了远方舅姥姥吟子家里。
吟子年轻时死了丈夫,之后就和猫咪们生活在一起,家里满是各种猫咪的照片,每一只死去的猫都有一张照片,一共有23张。
两个年龄相差50岁的女人,居住在电车站旁边的小院子里,经常在檐廊刷牙的时候,和电车里的客人四目相对。
吟子是个又瘦又小的老太太,柔软卷曲的白发自然伸展到肩头,腰杆总是挺得直直的,白天刺绣,晚上编织,养的猫儿在她身边钻来钻去。
小老太太生活得很随性,不想洗碗的话,脏碗能堆好几天,地上到处都是猫毛,也懒得用吸尘器,小院里总有很多杂草。
知寿看不惯打扫的时候,吟子不会惊喜感激,也不会有什么表示,这让知寿很泄气。
两个人都是不善言辞的人,一起静默地吃饭,静默地看电视,静默地睡觉,她们的生活充满了一种镇定的气息,一种和谐的古怪,和一种莫名的孤独。
二、我们身上不安分的毒液
知寿无法和妈妈愉快相处,尽管两人身上流着同样的血,却无法心意相通。
知寿从青春期开始,看不惯充满朝气的妈妈,看不惯妈妈对自己过分亲昵,更不愿意承认妈妈半夜起来给她画地图是因为爱她。
因为她没有继承妈妈的朝气和爱的能力,所以选择视而不见。
妈妈再次看望她时,带来了她要和中国王先生结婚的消息,知寿看着照片上的妈妈、王先生和王先生的女儿,感觉和妈妈之间的线快要断了,她会从妈妈的生命中逐渐消失吧。
知寿还是别扭、敏感与叛逆的。
她从小就有爱拿别人东西的毛病,不敢去商场偷,只是拿周围人的小东西,橡皮、彩笔、小夹子,吟子的项链等。
她不觉得是偷,而是回收,靠这么想来消除自己的罪恶感,没有人发现,更会增加她的快感。
她会经常拿出来欣赏这些收藏的物件,欣赏完了又会骂自己是小偷,陷入自我厌恶。
这样反复循环,脸皮也越来越厚。
说实话,我有点被青山七惠直言写知寿的小偷小摸和冷酷乖僻吓到了,很少有作品,直接写20女孩肆意释放的毒液。
知寿和吟子两人的相处,让我想到了乔叶的小说《最慢是活着》,书中的女主人公早年叛逆,后来却成了像奶奶节俭贤良的女人,而她两个懂事出众的哥哥,却人到中年犯错入狱,书里说,“每个人都有不安分的毒,这毒的总量是恒定的,不过是发作的时间不同而已”。
知寿身上不安分的毒液,错过了青春期的爆发期,在她身上细水长流的存在着。
三、爱情是什么
吟子20岁时爱上了一个台湾人,因为家里人反对,台湾人遗憾离开了日本。吟子很难过,整天地哭,她说,”非常憎恨这个世界,把一辈子的恨都用光了“。
同样的年纪,知寿的爱情是可有可无的,恋爱两年多的时间里,她最想做的事情是不拖地带水、悄然果断地分手。
真正的分手恰如知寿希望的那样,甚至更多了点喜剧色彩。
我既没有悲伤,也没有憎恨。就好比期末考试结束后,往家走时的心情。
吟子和老爷爷陷入了黄昏恋,而知寿因为夏天的大雨,心情阴郁,人也变得刻薄而无耻,她看不惯吟子每天投入地化妆打扮,不认为如此年老的她还值得为恋爱如此努力。
她用自己的年轻讥讽吟子的老迈,并取笑吟子的男朋友。
而吟子总会原谅知寿的年轻偏激和狭隘。
而吟子也喜欢上了一个叫藤田的车站协理员。恋爱后,知寿还是会偷偷拿藤田的东西,一包烟、小汽车模型、钥匙扣、戒指等等。拿回去之后一个一个仔细看上一遍,然后收到鞋盒子里。
藤田和前男友阳平有点相似,两人在一起没有什么激情,不会迁就知寿。知寿却因为惯性和惰性而与藤田一直在一起,直到藤田喜欢上别人。
对于知寿失恋的痛苦,吟子看在眼里,从不安慰,只是单纯地聊天:
知寿说,“我想趁现在把空虚都用光,老了就不会再空虚了。”
吟子说,“可不能在年轻时都用光了,要是只留下愉快的事,上了年纪,就怕死了。”
四、21岁的春天,还是一个人的好天气
失恋后的知寿倦怠疲惫,没有追她的人,净是离她而去的人,妈妈,阳平,藤田,还有几年之后的吟子,还有这两只猫。
这些事实让人焦躁:
真想胡乱地弹一通钢琴。
恨不得把衣橱里的衣服全烧了。
真想把戒指和项链都从楼顶上扔下去。
真想一次连抽十支烟。
这样就能摆脱烦恼了吧。
知寿找不到活着的意义,年轻真有那么好吗?每件事都难过,悲观,疲惫。
她觉得自己永远也过不上正常的生活。得到了的东西又扔掉或被扔掉,想扔掉的东西总也扔不干净,知寿的人生似乎全是由这些组成的。
终于在冬天结束春天开始的时候,知寿的人生有了点起色,公司将她转为了正式员工,她可以住便宜又干净的职工宿舍了。
要离开吟子了,知寿觉得对不起这个独立的老太太,可是吟子说,“一个人生活很不错的,趁着年轻,要离开家自己过,要再年轻的时候吃些苦头啊。”
知寿其实不怎么想离开,可是如果现在放弃离开,就会一直依赖别人,糊里糊涂过一辈子的。
离开前的对话是全书最发人深省的:
“吟子,外面的世界很残酷吧。我这样的人会很快堕落的吧?”
“世界不分内外的呀。这世界只有一个。”
电影《我们俩》也是一老一少两个女人的故事,两个陌生人从冷漠,到冲突,到理解,到相互扶持,到分别后的牵挂,充满了戏剧张力,也让人温暖落泪。《一个人的好天气》从头到尾都是冷静的,像溪水一样流淌的生活,一个人躺在河底,看着潺潺流水,粼粼波光、落叶、浮木、空玻璃瓶,一样一样从身上流过去。
然而,这水流不是白白流过的,它影响了20岁女孩知寿,她会想象老去的自己,她会像吟子那样,到了70岁还爱打扮,住在属于自己的小房子里,情人节去买巧克力吗?
或许,70岁的知寿真的会成为吟子那样优雅的老太太,有着属于自己的一个人的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