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雅辰昔】第八回:欢玲玲妙口博一笑 拙辰昔狂笔明三志

【原创:已误辰是枉生】

        诗曰:

            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却说顾、林等人正自玩笑,忽听小静唤道:“老师来了。”众人抬眼望去,只见一位年轻貌美的女生贯门而入,阔步迈上讲台,一路发丝飞舞、裙摆摇曳、高跟踢踏,直引得合室注目。众人忙回位坐定。那老师遂面众而立,轻轻放下肩包,环视打量众人。众学生亦举目瞧去,只见她妆容精致,发如垂波,袅娜黑丝,玲珑有致,其妩媚之态自与台下这群高中模样的女生不同,是故霎时屋内男呆女羡、寂然无声。亦不知从何处起,众人“哇”的一声惊叹,直令那老师面红耳赤、掩面而羞。


         少刻,老师压手示意,众声渐息,师启讲演。原来老师唤作尚在雪,其实亦非老师,乃是本班辅导员,不过比大家年长四五岁,遂令众人以姐唤之。依在雪所言,迩来求大体爱学生,设法成全,故于保研之外,专设此等项目:适格者自愿申请两年学生辅导员,后便可升入研究院研读。在雪便是如此,特赴本班任两年辅导,期间不传道、不授业,只解惑纾困。无论生活、学业、情感、兴趣,皆愿倾听答疑、分享见地。因在雪和善仁厚,遂亦将自己大学体悟和盘托出,一时恳切劝道:“现下求大改制,勉励学生自主,已无班主任一说。是故你们各需独立、对已负责。无论学习抑或生活,学校都甚少过问,更不会监察逼迫,凡事全凭自觉自制,你们切要好自为之,牢记学业为要,万莫自怠自误。”此等振聋发聩、醍醐灌顶之语,而今想来犹是如诉如闻,奈何彼时辰昔却若雾里看花、不甚了了。枉生人每阅及此,思及自身便是懒怠随性不自律者,以致学业荒废、事业无成、混沌一生,亦不免自悔自责,深感愧对良师训诫、父母规劝,故于此心叹一曲云:

            浮生奔忙觅自由,既予自由,又怨自由,自由惹人堕。

            慵软薰醉暖风中,只道贪欢卧一宿,谁知一梦几春秋。

            乍醒后,才泯情散人空瘦,晚来事事休,江南不复留。

            惟听得,瓦上滴雨声声漏。怨,一夜愁;悔,一夜愁。

在雪苦心劝勉一阵,转又说起波澜校史,亦不过昨日校史展览馆陈列之事。百年名府,始于书院,执教新学,唤启民蒙,抗战西迁,救亡图存,一朝解体,分拆复合,又赚有东方剑桥之誉,自是岁月汇成经历,经历铸就精神,精神促成伟业。既是伟业,则惟有那气势磅礴、志存高远、胸怀天下的辞藻方配得上。是故一时间,讲台上下,群情激扬,各中男女,心潮澎湃。岂料众人犹自慷慨,在雪却语锋一转,谈及那錾在校门口石上、竺校长的警世二言,因问道:“竺老校长的两个问题,你们可都问过自己了?有没有认真思考过?第一,到求大来做什么?”话音未落,便有人含混轻答道:“混。”合堂哄笑,在雪亦是忍俊不住,忙掩了掩口,继又敛容问道:“第二,将来毕业后要做什么样的人?”众人高呼:“混混。”复又一阵哄堂。在雪摇头笑叹了两声,嗔道:“尽不学好,坏的倒是一学就会。”原来此二答虽不知何人何时所创,而今于求大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未入校时便已得学长真传,偶有不明者报到当日亦会被同伴普及。然此学堂之上,公然说了出来,亦不免引人发笑。


        众人自知此乃戏言,作不得真,故一笑而过,并不经心。在雪犹横眉正色道:“这两答正是印证了求大人的机智聪明、乐观豁达及敢于藐视权威,不过大家切不可当真。事实上,求大人是异常努力的。”于是在雪逐一细数身边实例,譬如通宵自习、全奖留学的学霸,潜心科研、闻名业界的牛人,著作等身、屡见报端的才子,当真是俊采星驰、不胜枚数。相较之下,直博、保硕、考公者浩若烟海,恒河沙数,亦只够一语带过的。人之别,即在毫末间。听毕在雪一席话,心智聪颖的同学便已纷纷以贤为志,谋划起自己的广阔前程。而辰昔却是混沌无知、全不在意,只觉那些人不过是小才微善、趋名逐利之辈,故而心懒神怠的,只顾着听些笑言谑语,展露些机智俏皮,沉迷在自娱自赏之中不可自拔。鹊儿历世十载,劫后回思,方觉这“混”与“混混”却是凡人宿命。芸芸众生,起初皆是懵懵懂懂、浑浑噩噩,行事随心所欲,一味放浪形骸,成日寻爱觅恨,只图自在安乐,终是虚度年华,未尝谋虑深远,徒剩一个“混”字。正是:

            少年不知光阴贵,满将韶华付春愁。

及待少年混沌长成、渐晓正事,至知而不欲、怅然有悔时,却总为时已晚、不晓得该往何处何地使力了,虽心有不甘,又百般折腾,亦多是力有不逮、无计可施,不过证明着人生终点不外乎如是,当真是:

            庸愚不材难傍身,老来更添无量愁。

叹,勤学苦读只为“混”,倾此一生终成“混混”,此真乃人世命运之莫大讽刺,亦是戏言谑语偏能成谶的悲怆典范。枉生人阅此,不由忖及彼烂漫少时,亦是情义大过天的,抚今追昔,斯人斯事皆随风消逝,惟有自己犹“混”迹漂泊,不禁歌一曲自嘲云:

        酒旋沽,鱼新买,满眼云山画图开,清风明月还诗债。本是个懒散人,又无甚经济才,归去来。

因在雪年纪相仿,又不以师自居,兼方才问答间已然玩笑热络,故众学生亦渐轻松活跃起来。时在雪意欲遴选班长,一来作为通知领用之人,二来转手托付班级。毕竟自己不过是借道取径研究院,这些孩子只要不出事便好,亦费不着事必躬亲、劳心劳神的。日后班里活动组织,那自是班长费心、于己无涉了。自己兴起时便去逛逛,添个亲近学生的美名,若无兴趣便就推辞了,亦无人会说什么,乐得此般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心下思定,在雪举目环视,勉励同学自荐。学生们却多低头不言、禁声不语。沉默间,辰昔一把托起付阳之手,嚷道:“我们付阳哥哥很会照顾人,推荐他做班长。”宝硕、水昆闻声亦皆怂恿附和。一时众人凝望过来,付阳登时赧涩,含羞说道:“我倒是愿为大家效劳,看大家怎么说。”盖因文人尚谦,当下竟也无人相争。在雪见状,忙点了付阳作班长,继又令众人依次上台自介。班长自是要首当其冲、以作表率的。于是付阳踱步上台,恭恭敬敬地报了姓名家乡,全然中规中矩的。辰昔素来不喜这般沉闷,便使坏笑道:“有什么才艺展示没有?”众人亦有附和。付阳遂怨愤地瞪眼辰昔,急道:“没有,你别闹。”辰昔却又嬉道:“那可以说说你的择偶标准呀。”在雪台下就近寻得空处坐了,与众人一齐笑望付阳。付阳迟疑片刻,又说句“别闹”,便匆匆下来了。在雪回眸笑叹道:“咱们班长还挺腼腆。”遂又示意坐于付阳身旁的宝硕上台。宝硕因不善言辞,在女生面前愈加紧张,故只简说了姓名家乡便回位坐了。轮至水昆,因他素来懒怠,却也颇爱插诨,故略略闹了几句玩笑,称其择偶标准诚乃“女的、活的”,又被辰昔引逗着念了一首“日,太阳啊,你是那样圆;草,大地啊,你是那样绿”的歪诗,悠然博笑而返。


        至此便要辰昔上台,因其搅闹多言,众人已然暗笑期盼,皆欲看看他会耍什么宝。只见辰昔阔步上台,双手撑于台沿,眯着眼笑道:“亲爱的敬爱的可爱的慈爱的仁爱的、怎么爱都不够的在雪姐姐及各位女同学们,大家好。”一语未了,已闻得细碎笑声,水昆仰头唤道:“那男同学呢?”辰昔手一撇,佯作不屑道:“哪儿凉快呆着去。”倏然台下嘘声四起,辰昔亦不理会,接道:“我叫顾辰昔,顾不是“人固有一死”的固,而是‘众里嫣然通一顾’的顾,辰不是‘零落成泥碾作尘’的尘,而是‘昨夜星辰昨夜风’的辰,昔不是‘心悦君兮君不知’的兮,而是‘昔我往矣,杨柳依依’的昔,鱼米之乡、嘉南人士,性别男,爱好女,至今尚未婚娶。”众人纷纷作笑,在雪亦乐道:“看得出来,年龄也不够啊。”辰昔含笑点头,又道:“十八年前的今天,农历七月初七,那日紫气东来、祥云五色,紫微星忽明忽暗,上有蛟龙盘旋,下有巨蛇缠踞,只听一声婴儿啼哭,霎时电闪雷鸣、红光满室、星火四迸、奇香萦绕……”话犹未尽,在雪便截断道:“所以今天是你十八岁生日?”辰昔挑眉颔首。玲玲只不信,脱口便问:“真的假的?”辰昔傲娇回道:“如假包换,不信可以查身份证。”在雪又道:“倒是会挑日子,这么多八不说,农历还是七夕。”辰昔正自得意,忽听水昆幽幽谑道:“哎,可惜呀,到够坐牢的年龄了。”众人闻言暗笑,亦这三那两地递了几句吉利话,玲玲犹自一旁唱道:“猪,你生日快乐。”一面唱着,一面又眼神示意文雅、姝儿一道起哄。于是文雅、姝儿亦跟着笑哼道:“但是我口很渴,吹完蜡烛,赶快请我们喝可乐。”众人聆歌复笑不止。


        辰昔满面春色,欠身作揖谢道:“方才是跟大家玩笑,能在求大首日就赶上十八生辰,又能遇见你们,特别感恩缘分。那么,我便趁此良辰美景许个愿:艳阳天,美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诸君康健,二愿学业顺遂,三愿如同梁上燕,年年得相见。”语毕,辰昔自觉收尾甚好,正欲回座,不想水昆又插道:“哪来的酒?”辰昔混答道:“酒不醉人人自醉嘛。”忽玲玲高声嚷道:“你自己不展示才艺吗?”顿时台下几处皆有怂恿,辰昔思忖少刻,便道:“才艺没有,五音不全,手脚笨拙。”玲玲犹追问道:“那有什么优点、特长,说来听听?不然怎就敢来招惹我们的姝儿小仙女。”一语未了,众人骤然闻着花边味道,皆不怀好意地私语起来。姝儿倏然双靥羞红,手里便去推玲玲,口中犹嗔怪她胡说。如此一来,合班便知那人就是姝儿了。辰昔见状笑接道:“你看我身无长物,也无长处,就连一般长的都没有,更何况是特长。不过优点倒是有一个。”一面说着,一面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了四个大字:“绝不花心”。倏然台下嘘声一片,几处女生纷纷嚣说:“不相信,男生的这种话最不可信。”那李、林、张、徐四钗亦是满脸不屑,蔑笑地瞧着辰昔。只见辰昔轻轻抬手将那四字从右往左一滑,一本正经地答道:“我最大的优点就是诚实,看,今儿我就开诚布公地告诉诸位姐妹了,我可是心花不绝的。”众人闻言又笑闹起哄,四钗亦是讥谑不绝。辰昔深知自己占时已长,便一溜烟地火速回座,冷不防又听得玲玲忿忿地补了句“大渣男”,辰昔闻声瞧去,但见四钗皆自含笑觑望,玲玲犹挤眼吐舌地扮着鬼脸。


        而后同学轮番上台,烨肃、少聪亦皆介绍过了,或简单明了,或玩笑几句,亦偶有崭露才艺者,此皆不消繁记。只说待到文雅登台,温婉作了自介,玲玲便起哄道:“雅姐姐语软音酥,必要表演的。”辰昔因课前曾去搭讪,自忖熟络几分,便亦怂恿起来。文雅无奈,只得唱了一首流行乐,袅袅荡荡、如泣如诉,歌曰:

            “如果女人,总是等到夜深,

            无悔付出青春,他就会对你真。

            只是女人,容易一往情深,

            总是为情所困,终于越陷越深。

            可是女人,爱是她的灵魂,

            她可以奉献一生,为她所爱的人。”

一曲歌罢,众人掌声不绝,在雪亦似有泪盈。辰昔、玲玲等皆寂声不语,目送文雅回座。


        随即玲玲上台,因她言语俏皮,气氛瞬又回转过来。众人要她表演,她却坚辞不领,头摇得拨浪鼓似的,道:“不唱不唱,在文雅后面唱,这不是自不量力、狗尾续貂么,才不做这搬石头砸自己脚的事,白给你们笑话。”然因她方才多处起哄,辰昔、文雅等人岂肯轻饶,只不愿放她下来。玲玲无奈,只好自表讲个笑话,众人依允,玲玲便道:“说顾辰昔有一天去塔克拉玛干沙漠玩儿……”辰昔忙插嘴道:“我干嘛要去沙漠玩。”玲玲听毕直斥“别打岔”,又接道:“他走着走着就迷路了,几天都没有走出沙漠,快要饿死了。”水昆闻此忙叫了声“好”,顿时合堂哄笑。玲玲冷瞥一眼,续道:“谁知这时候,他竟捡到了一盏神灯,一搓神灯,灯神就飘了出来,说:‘小伙子,看你长得人模狗样。这样吧,我帮你实现两个愿望。快说吧,我赶着睡午觉呢。’顾辰昔一听,登时大喜,说:‘我要老婆’。只见灯神‘嘭’的变出一个美女,仔细一看,原来是林姝儿。”姝儿听毕便在空中作势要打,玲玲见而不理,接道:“顾辰昔见了,连忙对灯神说:‘错了,错了,我要的是老婆’,灯神会心一笑,‘嘭’又变出一个美女,仔细一看,竟是李文雅。”文雅闻言亦恨恨瞪她,玲玲笑作不闻,又道:“那灯神遂摇头不屑道:‘都快饿死了,还贪图美色,两个愿望都要老婆,活该作死色鬼。’说完‘咻’的一声就消失了,任顾辰昔怎么搓,都不再出来。林姝儿和李文雅两人大怒,上前说‘都快饿死了,把我们弄来这里干嘛?’顾辰昔躺在地上奄奄一息,道:‘谁要你们来了,我两次都想说要老婆饼来的,这家伙每次都不听我说完。’”说罢全班噱笑,玲玲溜步回座。


        轮至姝儿,因生人多,姝儿竟只乖巧地说了姓名家乡,辰昔幽幽叹道:“女从宣州来,遗我一顿愁。”姝儿只作不理。玲玲忽高声道:“昨天姝儿妈妈说她会唱黄梅戏。”一语令众人皆起了兴致,高呼“来一曲、来一曲”。又听得身后有人低问:“啥是黄梅戏?”邻人便回:“就是树上的鸟儿成双对那个。”姝儿聆此,亦不多推辞,便清嗓开唱,一时曲音婉转、词调悠长、千回百折、遏云绕梁,如流水东逝、似行云归岫、若藕断丝连,闻之哀怨凄美、心怜神伤,辰昔听罢亦不免触耳恸心、遍生彷徨,只听姝儿唱的是:

            “空守云房无岁月,不知人世是何年。

            望断云天人不见,万千心事待谁传?

            也曾梦里来相见,醒来但见月空悬。

            明月还有星作伴,可怜我孤孤单单恨无边。

            恨无边,情无限,手执金梭重如山。

            织出红云血泪染,织出白云泪已干。

            但愿白云化素笺,片片纷飞落人间。”

众人因久不聆古曲雅韵,一阙聆罢,顿觉耳有余音、乐传芬芳,一时竟忘了鼓掌,幸得玲玲回神带头,一众方才拍掌叫好,经久不息。在雪亦起身赞道:“咱们班真是藏龙卧虎、人文荟萃呢。”姝儿害羞回座,换得小静上台,三钗皆知小静虽多文采,又博学广识,然其生性守拙,不喜多言,更不愿在公众处惹眼,遂皆不相闹,任其自在。一时各人自介完毕,在雪上台笑道:“这样大家就算相识了,班长上来留个电话,大家把自己联系方式报给班长,回头做个通讯录。”付阳遂又上台写下号码,众人短信付阳,告以姓名电话。


        在雪又道:“我想起有句古话,叫做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如今再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时代了。到了大学,便是一个全新的起点,未来四年、甚至整个人生,都可以说是始于今天、启于足下,所以虽然很俗,但还是想请大家写下一句志愿,不一定非要高大上,但要真心实意,希望你们能慎终如始地追随这句话,不忘初心,不负自己。”说毕便命付阳分派纸张。于是众人咬唇转笔、各自苦思。片刻后,见众人大多搁笔,在雪便点几人分享。只见付阳写的是:愿得此身长报国,何须生入玉门关。宝硕写的是:辛苦我一个、幸福三代人。水昆则是:混沌未分我独存,包含四象立乾坤;心混混兮意浑和,矢志混成大混混。烨肃是:救赎余生苦难、解得心中自由。玲玲是:钱多快乐多,事少烦恼少,吃好睡更好。小静是:青云直上且扬鞭,不应画诺更留连。文雅是:花不老、月常圆,和花和月,大家长少年。姝儿是:泠然御风、与世独立、自成风流。阅罢众生之志,在雪又点辰昔,辰昔遂笑道:“可是说要真心实意的,我可当真了。”在雪接道:“这是自然。”辰昔又道:“那你们可不许嘲笑。”众人皆道:“快念,别废话。”辰昔于是念道:“第一,尽天下之美而妻之。”众人嘘声乍起,纷纷嚷道:“禽兽、无耻、下流。”辰昔又念:“第二,品天下之艺而娱之。”众人纷说:“这句还算正常。”辰昔又道:“第三,匡天下之恶而正之。”众人一阵蔑笑,嘲他大言不惭。在雪笑道:“除了第一个,其余倒也算是志向。”而后又点他人明志。不时众人分享毕,在雪又上台总括几句,不觉语枯时尽,便祝愿道:“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言毕传令下课,众人纷纷散去。


        下楼取车,付阳载着水昆,辰昔、宝硕自骑,共赴食堂。须臾及至,四人商定一同体味二楼伙食,遂自西侧台阶乘梯而上,继又步至二楼西食堂,入内一瞧,方知二楼自与一楼不同,乃是自选快餐那般,一端进、一端出、菜式自取,末处打饭刷卡。四人遂各自选菜刷卡,寻拢坐定。水昆亦不知从哪里觅知今日饭堂活动,饮料只需五毛,于是四人皆去打了一杯。回归坐处,付阳提议为辰昔庆生一杯,辰昔谢而不辞,是故四人举杯同饮。登时一阵清凉由口入心,不觉胃口大好,四人便自大快朵颐起来。一时饭毕,赵、杨、陈三人欲回舍午觉,独辰昔意往广场寻空调,故那三人自先离去了。


        辰昔踱出饭堂,来至二楼平台,遥见文雅、姝儿二人正眺望那山丘方向踟蹰,赶忙上前招呼,道:“两位织女在望什么?难道是那山上有牛郎?”文雅遂指广场西侧,笑道:“在看有没有厉害的人去那里问空调,等他还了价,我们也跟上去蹭一台。”辰昔顺手望去,只见今日广场摊位已不似昨日的多,其主力依是单车,集于中央,西侧倒有两家空调摊位,有女人正懒坐篷下吹扇纳凉,因道:“那正好,我也要去问空调,我们一起去,两台一齐,定比单买划算。”林、李二人大喜,便随辰昔寻至空调摊前。辰昔粗略地翻弄几册传单,便问:“姐,空调怎么个卖法?”那女人立马起身赔笑道:“帅哥,要什么牌子什么型号的?”辰昔怨道:“你是卖空调的,自然是你专业,怎反倒问我牌子型号?你推荐个好的,凉的快又便宜的。”林、李二人听罢心中直呼上当,原来这顾辰昔全然不懂,亦不通买卖。那女人闪过一丝惊诧,继又满脸堆笑,问道:“那要单冷的,还是冷暖的?”辰昔爽利道:“哪个划算?”那女人道:“其实冷暖比单冷的就贵一两百,多条电热丝而已。”辰昔便道:“那自然选冷暖了,花儿一样的女儿,到冬天可不能冻蔫了。”那女人笑道:“那是自然,杭城的冬天那可真是湿冷刺骨,穿多少衣服都防不住,你们外地来的未必知道。”继而又转脸对林、李二人道:“还是你们好,长得美不说,还有人疼,我们哟,在这里晒死了也没人管。”姝儿听毕柔声道:“阿姨,我们都是杭城周围的,知道这儿冬天冷。旁边这个姐姐还是杭城人,她爸爸倒是说给我们去认识的店里批发价拿一台,我们是不想麻烦叔叔,也不愿等了,盼着早点装上,所以阿姨你给个实惠价。”辰昔忙插道:“就是,我们一共两台呢,不然都去她爸爸那边买了,你什么时候能装?”那女人笑道:“这两天装的人实在太多,店里的男人全派出去了,忙不过来,反正晚上睡觉前怎么都给你们装好。”辰昔又嚷道:“姐,你电扇也给她俩吹吹,她们这样怎顶得住这个热。——闲话不多说了,你就说多少钱吧?”那女人忙将电扇摇向林、李,笑道:“小帅哥很会疼人,口又甜,羡慕死我老太婆了,你不定什么牌子,那就选这个吧。”说话间那女人一指桌上宣传册中的一款,道:“这个最适合学生,什么臭氧、负离子、变频那些花里胡哨的功能都没有,能制冷、能制热、能定时,这不就够了,况且还便宜。”文雅因不耐热,忙道:“那您倒是说价呀。”那女人笑道:“我知道这位小帅哥是个爽快人,两位美女也一看就是有文化、讲道理的,我可说个没退路的实价,你们听了可不能还了。”三人皆道:“快说吧。”那女人道:“两千二,包安装。”辰昔忙道:“姐,实不相瞒,我宿舍就凑了两千一。你若可怜我,就爽利的成交了,我的钱全部交给您,如果不答应,我就只好回去重新商量了。”那女人怨道:“那我又得亏安装费啦。哎呀,我就看在你们都是高材生,两位美女又这么美,这位小帅哥也这么疼人的份上,少不得自作主张、亏也卖了,只是你们别把这价儿说出去,我给人家可从没有这个价。现在空调旺季,货都不好拿呢。”三人点头称是,遂留了电话、交了定金、拿了收据,约定尽早安装。


        交割完毕,辰昔又向林、李二人道:“喝口冰水再走吧。”于是三人疾步迈入食堂一楼超市,方觉凉爽适宜,姝儿忽向辰昔嗔道:“你这人,怎么全帮我们做完主了,我俩还没商量好、没答应呢。”文雅劝道:“也没差,为那五十、一百的再晒下去也不值当,这不欢欢喜喜解决了嘛,来,我请你们喝饮料。”言毕拉着姝儿往饮料柜机前去了,辰昔紧跟上来,急道:“对,你们平白晒着多不值当,所以差不多就算了。这空调有跟没有是质变,什么品牌型号都是微不足道的量变。今天有你们在,那阿姨才肯让价的,故该我请,哪有开学第一天就要女孩子请的道理。”文雅不禁笑道:“刚还叫人家姐,这会儿就是阿姨了,你这男人也忒善变了。”辰昔乐道:“这不是为了使美男计,博个诱惑价么。”二钗闻此一乐,方不计较了。又因辰昔坚持,林、李难辞,硬是取过饮料付了账,三人同饮几口,便齐回蓝田去了。辰昔直送至二舍方才折返。回至宿舍,见付阳已在纸上草拟了通讯录,欲借辰昔电脑作图,辰昔见姝儿电话赫然在列,便起心思——下回分解。叹:

            贵贱无常价,人人迷不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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