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 贵 娇 宠


护国寺的后山上种着108棵柿子树,每逢秋天,金黄色的柿子总在阳光下散发着诱人香甜。

富贵站在柿子树下抬头仰望,这棵树是整片柿子林里最大最粗的。夏日里苍翠遮天的叶子现在已经落得差不多了,只留几片焜黄的还依依不舍的挂在梢头。秋风乍起,如折了翅膀的蝶一般摇摇欲坠。

“嚯!”整棵树一震,只见富贵双手双脚抱上了树干,然后如方丈养的那只橘猫一般慢腾腾的爬上了树桠。

“呼!”可算爬了上来,富贵擦了擦额间的汗,坐在树桠上向下望去。今日正是山下庙会, 来往人群比肩接踵,富贵甚至还瞧见了捏糖人的李老二和卖糖葫芦的张麻子。

富贵打小就爱吃张麻子的糖葫芦,虽是一样的山楂一样的糖,可他总觉得张麻子卖的比别人的更可口些。想到此处,富贵不觉的悲从心来,瘪了瘪嘴,伸手欲勾下树桠上那个大胖柿子安慰安慰自个儿。

“啪!”富贵还没来得及对那柿子下手有觉得背后一疼:“谁打我。”

富贵四下回头,可入目的只有一片树桠残叶和挂在枝桠间黄澄澄瞧着就可口的柿子。

见四下无人,富贵也没多想,‘八成是路过的飞鸟没叼得住筑巢的物资’,揉了揉后背又将手伸向了那个柿子。

“啪!”还是同一个位置:“谁打我!”

富贵又四下望去,连个鸟影子都没有。

一阵风过,吹的枯叶簌簌作响,富贵在一片枯叶间显得的格外的单薄萧条。

  “树杈上谁能打着你啊,你这呆和尚就不能向下看看。”

说话的是个穿红衣服的小姑娘,小姑娘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头上扎着双丫髻,上边还绑着两个海棠发箍,腰上别着个祥云荷包,站在密合色的阳光下,格外的娇嗔动人。

“娇娇。”富贵瞧着树下那个小姑娘,这会儿也不计较挨打了的后背了,露出一口白牙冲她好一阵摆手招呼。

只见那小姑娘足尖轻点,似踩着风头扶摇而上,一眨眼的功夫就坐在了富贵身旁。

“娇娇,今儿又不是初一十五,你怎么来了啊。”富贵自打瞧见她起漂亮的丹凤眼弯成了弦月状,笑的格外的灿烂。

“怎么,不想瞧见我。”小姑娘杏眼一瞪,嗔了他一眼,漂亮的大眼睛里满是狡黠。

“哪能啊!你生的好看,跟菩萨坐下的玉女似得,怎么看都看不够。”说着富贵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低着头拿眼睛偷偷的瞄她:“你知道我嘴笨,不过,瞧见你我就是欢喜。”说完又像是怕她不信急忙又补充了句:“比不用做寺里的功课还欢喜。”

许是这秋日的阳光正好,说完富贵的脸上被那日头晒得通红。

小姑娘闻言笑的开怀,嘴上却不留情:“今儿嘴这么甜,莫不是偷吃了膳房的蜂蜜?可别是听了哪个纨绔子弟哄骗姑娘家的话,学来哄我玩吧。”

富贵听到‘纨绔子弟’四个字后,霎时如被霜打了的花儿似得,没了精神。

娇娇见此也觉得不对了,若是平时这么说,富贵儿定然会急忙辩解,哪像现在这般垂头丧气。

“富贵。”娇娇轻轻的唤了声:“可是有什么心事?”

富贵瞧着眼前娇俏少女满是关切的神情,只觉得这一刻所有的委屈都涌上了心头,瘪了瘪嘴还带着几分哭腔道:“娇娇,我怕是做不成和尚了。”

富贵名字虽取得像是地主家的傻儿子似得,但他既不姓富也不傻,反而生的白净粉嫩,从小到大谁瞧了都说是个有灵气的小和尚。勉强能和这个名字沾的上边的大概是,他爹也算得上是个地主了吧,很大很大的地主。

富贵三岁那年被他爹送到护国寺。因着出身好,沾了便宜,和当年已经快古稀老方丈一辈儿,赶上了富字的辈的末班车。富贵这法号还是他爹亲自选的,在富强、富裕、富饶、富足这硕果仅存的四个富字辈长老间分外合拍,并称为当时的护国寺五富。

富贵打记事起便是个和尚,人家孩子启蒙读《三字经》,他识字时捧的是老方丈珍藏的那本《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到如今富贵也做了十一年和尚了,又精通梵语,算得上是师承名门,资历深厚,马上就能开坛讲经了。

富贵盼星星盼月亮的盼着他能开坛讲经的那一天,没曾想这节骨眼上,他后娘来了,还让他还俗回家了。

他后娘让他还俗的理由倒也简单,他哥死了,他侄子生来就体弱,前些日子又得了恶疾早就昏迷不醒了。大夫说医不好了,再过两天他家他爹这一脉就剩了他这么一个会喘气的男丁了。他不还俗他家就得绝后了,若是他侄儿没了,这承家继业传宗接代这活就落在了他的头上。

“方丈师侄已经答应转过年开春就让我开坛讲经,这下怕是没机会了。”富贵满脸悲切的控诉道:“逼和尚还俗,娇娇你说,他们怎么能想得出这缺德的主意。”

都说女子比男子更加早慧,娇娇听完富贵的话心下百转:‘富贵要做不成和尚了,他得还俗回家,还得传宗接待,那是不是……’想到此处,娇娇又打量了眼富贵,一片可疑的红晕爬上了脸颊。

‘这小和尚怎么瞧都比京中那些个纨绔子弟顺眼。’

“其实,还俗也没什么不好的。”娇娇语气斟酌道,可惜话还未说完便听到了富贵满是控诉的声音:“娇娇!”

“好了,好了!咱们不说这个了。说不准明儿你那侄子就被医好了呢。”说着娇娇从袖袋里掏出了条牛皮纸包:“瞧瞧我给你带了什么。”

“糖葫芦!张二麻子家的?”富贵解开娇娇手里的牛皮纸,里面正躺着两根糖葫芦,红彤彤的山楂上裹着琥珀似的糖衣,糖衣上粘着些芝麻。富贵咬了口糖葫芦,酸酸甜甜的定是出自张麻子之手:“也不知道还俗之后还能不能吃到张麻子做的糖葫芦了。”

“吃糖葫芦还不容易。”娇娇将山楂核吐出,瞧着富贵似不经意的问道:“你既要还俗回家,你家可是京中的。”

富贵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是京中的。”

“那是哪家啊……”

娇娇还未说完,便听见树下有人喊道:“富贵太师叔祖,方丈师祖让我来寻您,说是您家里又来人了。”

“八成是我后娘又来了。”富贵转过头对娇娇说道:“方丈师侄让人来寻我了,我得先走了。”

说着富贵起身扶着树干,又似想起什么了,对着娇娇说道:“我那后娘哭起来跟后山的瀑布似的,止不住!你自个玩吧娇娇,我一时半会是回不来了,莫要等我了。”说完又抱着树干像来时那样慢悠悠的爬了下去。


“阿弥托佛,师叔您来了。”说话的正是护国寺如今的方丈虚清。

当年富贵入门时的方丈正是虚清的师傅。因为富贵辈分高,哪怕许虚清和尚如今已经年逾花甲,也得叫富贵一声师叔。

“虚清师侄好狡猾,竟叫人去后山堵我。”富贵瞧了老方丈一眼气鼓鼓的说道。

原来富贵离开柿子树林后虚晃一枪,甩开了报信的小和尚,准备去后山躲躲风头,等他后娘走了以后再回寺里。没曾想还没入后山便被虚清的大徒弟守株待兔逮了个正着,只得悻悻的回来了。

“阿弥托佛,师叔哪里话,不过是门下弟子随意逛逛,何来堵师叔一说。”说罢老和尚又对主座上的那个人行了一礼:“既然师叔已经来了,贫僧便不打扰贵母子相叙,先行告退了。”

“有劳方丈大师了。”说话的女子瞧着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声音虽听着温温柔柔的,却也内含一派尊贵气度。

待方丈关门走后,富贵便收起表情,不悲不喜的对着主位那女人双手合十道:“小僧富贵,见过太皇太后。”

主位上那人瞧着富贵那一副得道高僧的淡然模样便觉得一阵牙疼,还不得不挤出个笑脸道:“你这孩子,叫什么太皇太后,叫母后。”

言罢,一脸慈爱的瞧着富贵。

“阿弥托佛,家父在时曾说过,小僧无母。”

主位上的人只觉额头一跳,想了想他躺在皇陵里的爹,又想了想他远在边疆的亲娘,自觉这俩她谁都得罪不起,咬了咬牙只当没说过这话对着他轻声说道:“嘉临,国不可一日无君,你侄儿如今全凭太医院吊着一口气,也就这几日的光景了,你何时回宫去啊。”

“阿弥托佛,太皇太后若是寻人做法事,小僧自当义不容辞。”

太皇太后闻言心中暗骂一句,面上却叹了口气,将帕子握在胸前悲切的瞧着他道:“嘉临,你知道哀家是什么意思。”

“父皇在世时亲自下旨让小僧入护国寺祈福,小僧不敢不从。”

“你父皇在时也没想到会有如今这种境况。”太皇太后双目悲切的看着富贵低声说道:“出家人讲究慈悲为怀,我虽是个妇道人家,却也知道,帝位空悬于国家是多大的灾难。嘉临,你是先皇唯一血脉,何况你的娘……”

话到此处太皇太后似想到了什么,微微一停顿,又道:“你知道的,到了如今这境地,除了你,那把龙椅旁人是坐不得的。”

富贵瞧着眼前这个女人,从十五岁入宫,到如今被尊为太皇太后。论年纪比他那垂死的侄儿也大不了多少,却见证了祖孙三代帝王的变迁。

“小僧……小僧一个出家人,只是粗通佛经,旁的一窍不通,若是贸然接手,只怕……”

富贵话还未说完,太皇太后脸上便绽开笑,而后似又觉得不合适硬生生的又收了起来,只是上翘的嘴角怎么也挡不住:“朝堂上的事我虽不太懂,但你侄儿自小便体弱,这些年连大朝会都不怎么去,不也国泰民安么, 何况六阁稳健,再不济你娘还在呢。”

“阿弥托佛,家父曾言,小僧无母。”

‘明明辜负了人家的亲娘,却非说人家生而无母,好好的皇子硬是给送去当了和尚。先皇如今在皇陵一躺一了百了,可怜她总共当了不到一年的皇后,却得为他的香火操碎了心。’太皇太后在心中将先皇骂了一遍,面上倒不变,只是再不提富贵他娘了:“如今皇上已经不大好了,哀家也不好总在宫外,你好生想想,莫要辜负了这万里河山。这几日该说的哀家也都和你说了,哀家总在这寺里,你瞧着也平添烦闷,哀家便也先回宫去了,你若是想好了,哀家再派人来接你。”

“小僧恭送太皇太后。”富贵双手合十道。

已走到门前的太皇太后闻言停下了步伐,语气颇为失落的说道:“哀家来护国寺这些次,你次次躲着哀家。不管怎么说,哀家如今也是你名义上的母后,这次,不如你就送哀家吧。”说完又急忙补充了句:“送到寺门口便可。”

言罢,满脸希翼的瞧着富贵。


富贵站在寺门口的石阶上,看着即将要上马车的太皇太后。怎么也想不明白自个怎么就鬼使神差的答应送她了,不过今儿总算又应付过去了,待会还是去殿里拜拜,说不定佛祖显灵,他那侄儿明儿就痊愈了。

“嘉临。”太皇太后刚踏上马车,忽的回头唤了他一声,露出了个灿烂的笑脸。

富贵见此只觉汗毛耸立,转身欲往寺内跑去。可惜还没走几步便觉得后颈一疼,再后来眼前便是一片漆黑。

太皇太后看着倒在侍卫怀里的富贵笑的如偷了腥的猫似得:“老娘若连你这么个小和尚都摆不平,还怎么在后宫混。”说着又对身边伺候的人道:“还不快点将殿下挪进马车里。”

寺门口的迎客僧对此恍若未见,待小太监们七手八脚的把富贵塞进马车后太皇太后瞧了眼护国寺的牌匾又道:“替哀家谢谢方丈,来日嘉临顺利即位,哀家还会有重谢。”

说完也不等那和尚回话便进了马车,旁边有伺候的小太监喊了声:“太皇太后娘娘起驾回宫。”


富贵那了本佛经看着正入神呢,只听她身边贴身伺候的太监何朝安从外面进来,对他欲言又止道:“陛下……”

“小何子,有什么事?”

“回禀陛下……”何朝安见富贵开口了忙抬头露出了个灿烂的笑脸,而后又觉得这事陛下知道了还真未必会高兴,便又敛起了笑脸故作沉痛道:“陛下!”

富贵见何朝安脸色如此奇怪饶有兴趣道:“这又是喜又是悲的,莫不是前几日答应做你对食的那个小宫女就是你失散多年的那个妹妹?”

何朝安闻言讪笑:“陛下说笑了。”

“那是何事?”

“太后在御花园设宴,京中待字闺中的贵女都请了个差不多了,这会怕是已经派人来请您过去,这是要为您选妃了啊。”

“选妃!”富贵闻言‘嚯’的起身。

富贵登基如今也一年多了,这一年多来他虽已经适应了宫廷的生活,但并不代表着他想要成亲啊。

说起选妃,不知怎么的富贵又鬼使神差的想起了护国寺那个红衣少女。明明每次都是来悼念亡故之人,却总爱穿一身灼目的红裙。

“我让你寻得的那个姑娘,你可寻到了?”富贵缓声说道,语气里还带着一丝他也说不明了的情绪。

“奴才无能。”何朝安闻言慌忙跪下道:“自打您吩咐后,奴才便遣人在护国寺候着,可寺里的人说,自打您登基后,那姑娘就再未来过。”

“寻了这么久,还是毫无头绪?”富贵皱着眉瞧着何朝安。

何朝安急忙道:“您说那姑娘姓徐。徐姓京中本就不过,奴才查遍了京中,哪怕是小户人家都没有您说的那位姑娘,莫不是……”

富贵微微皱眉,看娇娇的打扮便知其出身定然不是普通人家,但是她一贯聪慧,这么想来不用本名也是情理之中了。

“陛下……”何朝安瞧着陷入沉思的富贵,小心翼翼的开口道:“那太后那边,您是去还是不去啊。”

“去……干嘛?”富贵深吸了口气道:“先找地方躲躲!”

“陛下……”何朝安瞧着走在前面的人小心翼翼的唤道。

“何事?”

“您不是说出去躲躲么?”何朝安瞧着大摇大摆的走在御花园中的人,小声开口问道。

“朕不是躲出了养心殿了么?”富贵又道:“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太后若是寻不到朕,定然知道朕又躲了,但她肯定想不到朕来此处。

虽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但是,何朝安瞧了眼向富贵行礼的宫女,实在想不出自个主子怎么觉得,御花园这人多眼杂的,会是个躲藏的好地方。

“陛下。”何朝安瞧了眼前路,对着富贵道:“前面便是蓬莱阁了,太后娘娘便是在此处宴请各家贵女的。”

“哦?”富贵打量了眼前面精致的游廊,拿折扇敲了敲掌心:“走,咱们去瞧瞧。”

“唉……陛下。”何朝安实在是不明白自个主子,这哪是躲出来啊,明明就是自投罗网。

听说陛下就连登基都是被还是当年还是太皇太后的太后绑上龙椅的,这连皇帝都不想当的人的想法,着实不是他这么个统领太监能够想明白的。

“小何子,你可知道,太后将京中贵女都宣入宫中,最中意的是哪个啊?”富贵在假山间寻了个隐蔽的位置,整个人靠在山石上,瞧着远处的贵女问道。

“按照常理来说,您未来皇后的人选,太后定然会扶持自己娘家的,但是,有李将军在,想来太后也会顾虑她的想法的。”说道边疆的李将军时,何朝安小心翼翼的瞧了眼富贵,见他面色不变,又继续说道:“太后有个胞姐嫁入了广平侯府,广平候又和李将军有过袍泽之谊,听闻太后那个外甥女自小便偏爱戎装,虽说这几年不曾有传言传出,但是那位小姐小时候曾被李将军教导过。太后纵然想扶持自己家,也要考虑李将军的想法,想来那广平侯府嫡出的大小姐会是最合适的人选。”

何朝安话还未说完,便见自家主子,大步向自己走来,何朝安一愣,莫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却见这一眨眼的功夫富贵便与他擦肩而过,向着假山外大步走去。

“陛下。”何朝安慌忙跟上,却见富贵儿越走越快,直追前面赏花的那个红衣姑娘。


“小姐。”许柔身边的小丫鬟见后面有人走来,轻声开口唤道。

“何事?”许柔瞥了眼身边的小丫鬟,却瞧见背后有一男子走来,本来不耐烦的声音硬生生的转了个弯,带上了几分甜腻。

她是广平候府大房的小姐,但他爹却是庶出。论及辈分,这代的广平候就是她的亲叔叔,她自然也就知道此次太后宣京中贵女入宫所为何事了。如今能在御花园里行走的,怕也只有那位了,没想到她竟有如此运气,莫不是要……

“臣女广平侯府许柔见过陛下。”许柔微微一侧身,对着富贵行了一个宫礼。

“广平侯府的小姐?起来吧!”富贵瞧着许柔,脸上闪过一丝失望。同样是一身红衣,远瞧着这人眉眼酷似娇娇,走近了却大不相同。

娇娇是个爽利性子,一身红衣在她身上宛若盛开的芍药,而许柔却像是个做工精巧的仿品,虽然模样娇嫩,眉眼间依稀也有几分相似,但就像是园子角落爬藤而生的菟丝花,这红裙穿在她身上漂亮归漂亮却带着几分艳丽的俗气。

见不是自己期待的那人,富贵早已敛起了笑容,瞥了许柔一眼也不停留便走向别处。

“陛下。”许柔见富贵要走,忙仰着头含羞带怯的唤道。

“许小姐还有事?”富贵面上一片冷淡。或是在护国寺里呆久了,如今即使坐上了那最高位,也掩不住身上少年高僧出尘的气质。

“无事,臣女恭送陛下。”许柔见此,故作失落的垂下了眸子,从富贵的角度看,刚好能看到光滑的侧脸和眉眼间惹人怜惜的失落。

何朝安见此心里一突,暗道一声不好。陛下长于宫外,定是没见过后宫女子邀宠的手段,若是让她得手了,是真正的许大小姐也好,偏偏眼前这人却是庶出长房的女儿,她爹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小官,论身份和太后中意的那个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许柔说完话富贵便停下了脚步,何朝安一颗心也随之揪了起来。

“许姑娘。”富贵对着许柔露出了一抹轻笑,惹得许姑娘满脸娇羞,何朝安见此一颗心凉了个彻底,只听富贵道:“陛下这个称呼可不能乱用,本王是封号一个‘晋’字,你可以称本王为晋王殿下,莫要再弄错了,让旁人听到了还当本王有什么不轨之心呢。”

言罢富贵也不再犹豫,转身便走了。徒留许柔在原地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恼的满脸通红。

可惜富贵走的太急未曾瞧见他走后树后又走出了个少女,对着他的背影低声呢喃道:“晋王么,可算是找到你了,小和尚!”

“陛下,陛下,您等等奴才啊。”何朝安跟在富贵身后唤道。

富贵闻言停下脚步,面色不虞道:“不是说广平候府的那位大小姐瞧上了晋王了么,太后还传朕过去干嘛,别以为朕不知道她一早晨就把广平侯府的那位宣进宫了。”

“陛下。”何朝安小心翼翼的瞧了他一眼:“听说是李将军的意思,李将军是巾帼英雄,又亲自教导过许小姐,京中贵女能入得她眼的也只有那位了。”

“罢了!”富贵听说是李将军的意思后只得叹了口气,再想了想那日在御花园遇到的那位许小姐,实在是不知道那么一个矫作的女人是怎么入得他亲娘的眼的:“走吧,去太后宫里瞧瞧。”

富贵刚入慈宁宫便被太后身边的大宫女引入了宫内的小花园。

正是初夏时分,院内姹紫嫣红的花儿开的正好,可惜来人却无心欣赏。

穿过层层回廊,富贵刚入小花园,便听到一阵少女的嬉笑声。

“皇叔来了!”说话的少女是他哥哥的幺女,自幼便被太后养在膝下,闺名襄筠。

“嗯,襄筠也在啊……”富贵应了声后便看向襄筠身边的那个人。

只见那人身着一身鹅黄色的如意裙,一席青丝挽成了轻云髻,一支嵌宝石的蝴蝶簪子落在乌黑的秀发间,显得整个人清而不冷,贵而不俗。这可惜如此佳人自富贵来了后便恭敬的低着头。

“臣女许娇见过陛下。”声音清冷,带着世家大族嫡出贵女独有的傲气。

“娇娇……”富贵声音颤抖,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许娇闻言猛地抬起了头,漂亮的眼睛一下瞪得老大:“富贵……你不是晋王么?”

“那是我诓许柔的,原来你就是广平侯府的那位大小姐?”富贵快走了几步,站在了许娇面前。

“嗯。”许娇这会儿一扫刚刚的清冷,满脸惊喜的瞧着富贵。

“呀!”只听襄筠一声惊呼,富贵和许娇齐齐回头瞧向她。

襄筠吐了吐舌头道:“一不小心弄翻了茶盏,皇叔和许姑娘先坐,容襄筠先去更衣。”说罢便匆匆离去,留二人四目相对。

不愧是独得太后恩宠的公主,这眼力劲就是平常人少有的。

待襄筠走后,富贵也屏退了左右,娇娇瞧着富贵半长的头发‘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你这小和尚,没想到还俗了还听俊俏的。”

富贵下意识的摸了摸头发,想起了在护国寺时二人独处的时候,冲着她憨憨的笑了起来。

“傻笑什么。”娇娇嗔了他一眼,刚刚那个一颦一动宛若世家女子刻板的姑娘在此刻又鲜活起来了:“听说陛下不想娶我这个广平侯府的大小姐,莫不是小和尚还俗后又有心上人了。”

“娇娇。”这会儿年轻的帝王仿佛又成了那个护国寺里的小和尚,满脸通红道:“我一直在寻你。我以为……广平侯府的大小姐是那个许柔呢。”

“我回宫后就让人去寻你了,可是他们说,寻遍了京中徐姓人家,就是没找到你。”富贵瞧着娇娇,一本正经的说道:“娇娇,我绝不是背信弃义的人。”

娇娇被他的一本正经弄得满脸通红:“你这呆和尚,哪个还说你背信弃义了么。”

   “娇娇……”

富贵一脸蠢像的瞧着娇娇上了离宫的马车,又瞧着马车一路向北,不回头的驶出宫外。

“陛下……”何朝安见那马车走远了,自个主子还站在宫门口望眼欲穿的,小声的唤道。

“陛下……”富贵毫无反应。

“陛下!”

“干嘛,小何子!”富贵甩了甩广袖一派风流的调笑道:“要是把朕吓出个好歹来,你这可就是弑君了。”

“走吧,还愣着干嘛,娇娇都已经走远了。”

何朝安一脸谄笑:“皇上,太后让您去他宫里一趟。”

“去,去,去!这就去!”富贵闻言一脸春风得意:“你说待会太后说起许小姐的婚事,朕是一口答应呢,还是一口答应呢?”

何朝安:“……”

“陛下,您这俩选择还有什么区别么?”

“你这奴才,一点也不会体惜上意,朕明儿就把你换了。”

“是奴才的错,奴才错了……许小姐如花美眷,和您实在是天作之合,太后若是提起许小姐的婚事,您就答应了吧。”

“你这奴才,还是有几分眼力劲的!”

“……”

“……”

“皇上驾到!”


“皇上来了啊。”富贵刚入太后寝殿,还未来得及行礼,便听见上手的人说道:“坐吧。”

“许娇皇上也见过了。”见富贵入座后,太后也不再客套:“本想着你们男才女貌也算是天作之合,但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既然你二人都不愿意,哀家也不做那恶人了。”

太后叹了口气继续摆弄着手指上华贵的护甲说道:“许娇也算是哀家的外甥女,既然她心悦晋王,哀家厚颜想向陛下讨个恩典,皇上就赐婚她和晋王吧。”

“什么!”富贵闻言大惊。

太后一脸惊诧的瞧着豁然起身的富贵:“皇上?”

“朕不同意。”富贵紧绷着脸瞧着太后道:“朕欲求娶广平侯府许娇为后,还请太后成全。”

太后满脸惊诧的瞧着富贵,半晌才道:“罢了,哀家年纪大了,实在是不懂你们年轻人的事,既然皇上心意已决,哀家也不愿做那恶人,随你们吧。”


启徽三年八月初八,是个万里无云的大晴天。养心殿伺候的小太监一早便将黄历翻开,只见上面写着宜嫁娶。今日正是钦天监合过皇上与许小姐八字后挑选的最吉利的日子,早在一个月前宫里就张灯结彩,一片喜庆的红色。

本朝传承至今,皇上登基前大都已经娶过正妃了,皇上娶元后的盛况,已经上百年未见了。为了今日,礼部更是使出了浑身解数,京中的百姓早早的等在了长安街两侧,待娇娇的花轿走过长安街时,已有小太监向两侧百姓中撒下一篮篮的铜钱。这铜钱乃是新铸造,取九九之数,是礼部早早备下的用于帝后婚事的。

待花轿走到宫门口时,正宫宫门早已大开,这是只有皇后才会有的殊荣,许娇坐着花轿一路进皇宫,自此她许娇便是启徽帝的皇后了。

帝后的婚礼贵而繁琐,待富贵到坤宁宫时已经是月上柳梢头了,微醺的帝王在按古礼掀起盖头,喝过交杯酒后,便屏退了伺候的侍女。

     “娇娇……” 许是酒气上涌,富贵白皙的脸上已经一片绯红。

“嗯。”饶是一贯爽朗的许娇也含羞的低下了头。

“以后我们就是夫妻了。”富贵打了个酒嗝后满眼迷离的瞧着她:“娇娇,你真好看。”

何朝安将脑袋贴在坤宁宫寝殿的门上,听见自家主子正和皇后娘娘说这些没营养的,饶是他是个太监也暗暗着急。

自家主子以前是清心寡欲的少年高僧,登基三年了也未曾见过女色,这洞房花烛夜可别就只是搂着皇后睡了一觉。

“富贵!”何朝安听见皇后这一声惊呼,而后又传来一阵羞恼的声音:“你不要解我的衣服啊!”


在后面的动静就不是他一个太监能听的了,何朝安心满意足的直起了身子,瞧了一眼四周八卦的丫鬟太监们:“看什么看,看什么看,热水可备下了,一会耽误了陛下的事儿,仔细你们的皮。”

说罢一脸喜滋滋的走了,看来他的小主子指日可待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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