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有味是清欢

      初晨的太阳笑了,用热情染红天边的云,秋日的丰收与傍晚的安逸交织着,吻着姿态谦卑的麦浪。

      又是晴朗的一天,太阳倚着绵软的云朵。透过若隐若现的云层,在姚家祖屋的闺房中少女的金发上闪闪发光,她聚精会神地阅读着手中的诗集,任凭窗外的蝴蝶们被屋内的华丽装饰吸引,翅膀的扑棱声和月季花香也无法把她从诗歌的美妙世界中带离。仿佛是天降灵犀,那双艳丽如慵懒小调的翅膀,停止了拍打,停落在窗户边沿上,窗沿反射的金光包裹着它,而它仿佛得到了净化,或许蝴蝶可以将她的视野带向远方。

      姚家人一起吃饭的时候,汐羽会很识时务地配合这种和谐的气氛,逢场作戏这种事,对她来说可比背诵《敕勒歌》简单多了。偶尔继母给自己夹菜的时候,她还会露出一个笑容来表示感谢。她从没想过原谅父亲,就好像她从来没有真正恨过继母一样。

      她比谁都清楚,自己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原谅我这一生放荡不羁爱自由。

      “归来涧底磨刀斧,又作全家明日谋。”阿来背着柴火唱着山歌从溪边走来。

      看着这个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朋友,汐羽停下手中的棒槌,将衣物放入洗衣盆内,叹息地摇摇头,他们两人本不该成为朋友,毕竟出身差异大。汐羽常常欺负阿来,欺负阿来并不是打过阿来或骂过阿来,或在钱财上占过阿来的便宜,而是从心底看不起阿来,明知道阿来喜欢自己却又不明着拒绝。看不起一个人可以不与他来往,但汐羽平时的生活,又离不开阿来,因为阿来很会讲笑话,常常逗得汐羽花枝乱颤。阿来对人说起朋友,第一个说起的就是姚家会识字的汐羽,汐羽背后说起朋友,一次也没提到过杨家庄卖豆腐也卖凉粉的阿来,但外人并不知其中的底细,大家都以为他俩是青梅竹马。

      夜色将晚,他俩结伴回家的路上,还赶上了一场热闹的哭嫁表演。土家族是一个古老文明的民族,在婚俗方面保留着浓郁的民族特色。而哭嫁,是土家族独特的婚俗内容。

      “我出嫁的时候,一定不哭!”

      “为什么啊?”

        “因为我要嫁到很远的地方,那明明是一件开心的事,为什么要哭?”

        汐羽口中的开心的事并不是嫁人,而是可以正大光明地离开姚家。

        汐羽的哥哥辰宝外出收账的路上遇到土匪,被人打死了,姚家的顶梁柱塌了,整个大院一下子陷入悲痛之中,父亲姚恩盛一夜白头。

      “有客到啦,孝子就位啦——”

        大堂内白花花的孝子伏了一地,开始号哭。哭声中,喊丧的老罗又喊:

      “请后鲁郑的客奠啦——”

        同时又喊:

      “张班枣的客往前请啊——”

        整个西风镇就老罗的喊丧最出名,老罗声粗,且不怵场子;场子越大,他越精神。

      由于女人不便出席这种大场面,汐羽便躲在闺房哭泣,任前堂人来人往,她想起了同大哥相处的日子,“虽是个墨守陈规的男人,做事难免霸道了些,但是对我是真的好,愿辰宝哥一路走好。”

      过了段时间,一天傍晚汐羽去街上买完衣服归家,进门就感觉丫鬟和家丁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异样。

        “小姐回来了……”

        汐羽冲着平日里照顾自己的丫头小月点头,但明显感觉小妮子躲避自己的目光。

      厢房内,继母阿真,父亲姚恩盛,点点烛光。

        “小羽啊,自从你哥走后,这段时间你爹忙前跑后,都没时间跟你好好说说话,过来,到爹跟前来。”

        父女相拥而泣,似乎一刹那女儿对爹的怨恨少了,汐羽明白诺大的家一下子就剩她爹一个亲人。时间是一剂性价比超高的良药,总能医治人世间的一切爱恨情仇。

      姚恩盛见气氛烘托的差不多了,就对媳妇阿真说,“女孩子家的事情,还是由你这个做母亲的说吧!……”

      阿真拉着这个比自己小不了几岁,却叫着自己“晚娘”的女孩的手,不忍泪下,半天说不出话来。

      “说话啊,别光顾着煽情!”姚恩盛说完咳嗽两声。

      “汐羽啊,我的女儿,你大哥这一走,我和你爹是丢了儿魂,失了儿魄。这姚家是一下子走到了尽头,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现在你是这个家唯一的希望,你虽然是一个女孩子,但是也得体贴一下你爹娘的苦衷啊……”阿真一番话说的是真情流露,哭的是梨花带雨。

      感动之余,汐羽才知道父母打算给她招一个上门女婿,这不大哥刚走,想着一来是冲喜;二来是为姚家计长远。这家大业大的姚家不能没有男人。

      “好一出双簧啊,没想到爹娘是打着我的主意!”汐羽愤懑地叹气道。

        “傻孩子,你怎么能这么想,女人终归是要嫁人的,你看看我,虽然你爹是老了点,但毕竟可以让我衣食无忧,有个依靠么。”阿真以身作则,教育起了汐羽。

        “说甚了你,我很老吗?昨晚你还夸我宝刀未老呢!”

          “啧啧,你二老慢慢打情骂俏吧,不害臊。”汐羽红着脸低头走开了。

      第二天,旭日披着烈烈的酒气上升,将一种无限的醉意朝田野辽阔的天空酣畅地播散开……

    不远处,  “哞,哞”犁地的老牛使劲前行,阿来‘吧唧’一鞭子,牛更卖力了。

    “小羽,你怎么来了?这乌七八糟的地方,小心弄脏你的鞋。”

    “喂,阿来,你先别干活了,过来聊会天,我带了蜂蜜水,喝点?”

      远处的树上一对山麻雀相互依偎,你唱我和地谱写着暧昧的篇章。太阳不舍得落下山岗,轻声唤醒他的恋人月亮出来欣赏这人世间下半场的美好。

      “什么?你爹要给你招个上门女婿!?”阿来吃惊地跳起。

        “你别这么大惊小怪好吗?小心别把罐子摔了。”汐羽没好气道。

          “你可别答应啊,我的朋友,是谁说过要嫁的很远了?你得学会抗争……你……”

        “你可是个进步女性啊……你……你要是这么认命了,那我们还能做朋友吗?万一你嫁人了,你未来的男人就不让我们见面了咋办?!……”

        阿来说完一屁股坐在土上,哭了起来。

        “瞧你那点出息,男儿有泪不轻弹,哭什么啊你!”

          “我真是瞧不起你,哼!”汐羽转身就走。

        没走出几步,就又回头了。

        阿来已经站直不哭了,就那么死死地盯着汐羽。望着这个陪伴了自己这么多年的男人,汐羽头一回觉得他的身材高大。

        原先我以为可以去往天涯海角,原先我以为我可以寻一个口若悬河的秀才,或者执剑走天涯的大侠,到头来发现,我能选择的只有阿来,毕竟我跟他知根知底,毕竟也只有他不会离开我。

      阿来跑了过来,“小羽,你怎么不走了?”

    “闷葫芦儿,你明天记着带着厚厚的纳征来我家提亲,虽然是上门女婿,但是礼数不能少,听见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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