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永嘉”

 “担永嘉”     

                                              作者；倪孟铸  

     1963年，我是乐清县虹桥镇东街大队的插队青年。 有一天，阿春和几个农友来邀我“担永嘉”去。

     “担永嘉”历史很悠久，就是将沿海虹桥镇上的虾皮,鱼干等水产品，担到永嘉县山区各乡村去卖或调换红薯丝、木炭、树木，担或背回家转卖，赚点小钱度日过生活!

永嘉苍山绵延，溪流纵横。虹桥到永嘉没有大路，只有小路和山路，

农历四月二十五日，我们五个人组团。阿春是老手，每年多次担永嘉，路道熟悉，很多人都愿跟他走。他对人和气，也肯帮人。夜深一点钟，我们打着手电就出发。天亮到了永嘉、乐清交界地岭窟，一边是悬岩石壁，一边是溪涧，溪水汹涌奔流，真有点心悸。

走出了岭窟就是永嘉的花坛 、廊下、古庙 、枫林、岩头，在路上碰到很多回来的“担永嘉”老乡。阿春认识他们几人，互打招呼。有个背树木的人认识我；

小倪，你也会担永嘉啊！带点什么？他用很亲切口气问。

我回答说；我来五个人，担的是鱼干 虾皮！

中午时分，我们担到了枫林附近。我挑一担40斤左右东西，在肩上转来转去，阿春在后面担的，看见了我累了。他说；我们先休息一下，枫林到岩头镇很近了，说下午我们到岩头乡下去卖吧！下午1点钟到了岩头村口，阿春分配我们分开地方卖，他们三人到表山乡，我和阿春到鲤溪乡。晚上住宿自己找，明天早上7点半也在这里集中，回家。

到鲤溪乡还有三里地，阿春对我边走边说，到村我们也要分开卖，你在村东，我在村西，晚上找地方一起住宿。他还说，你少换点红薯丝，多了担不动，多卖钱，每斤卖五角五分，知道吗？红薯丝有两种，换刨皮丝，好吃。

我回答：好，好，记住了！

下午2点左右，我挑担到了鲤溪村东，看见弄堂里男女老小，都坐着晒太阳，边说边笑，有的老人半睡半醒。

我开始叫；卖鱼干、虾皮罗！换红薯丝罗！

他们早已看到我了，马上招手叫我过去。我挑担入人群中，他们看来看去，几个大嫂问我怎么卖？

我说；鱼干每斤卖五角五分，虾皮每斤卖五角。

大嫂问；换红薯丝呢？

我说；换红薯丝么，七斤丝一斤鱼干，这是海洋里小黄鱼，晒干的，美道好。

几个大嫂又说；便宜点我们都买。

我说；好，好，你们说多少钱一斤要？

她们说；鱼干 虾皮卖钱呢！算四角五分一斤；换红薯丝呢！六斤换好吗？我给你刨皮番薯丝（永嘉人叫法）。

我一听刨皮红薯丝，当时我就答应了。接着她们用现金买三斤、五斤的，随手把钱递过来。

一大嫂都拿来一大竹篮子红薯丝，说；先换我的，换二斤吧！随手倒入我的麻袋里。我也瞟一眼说，好 好，先称给你。

我在想，这个竹篮子，装满了不止十二斤，她们为什么这么大方！

我说；那你一篮子刨皮红薯丝，有几斤啊？

她说；不知道！我上几个月，都这样换，担贩人都没说什么！今天不够吗？

我说；不是不够，是多了，起码有15斤左右。

她说；不会的，多一点也没关系，红薯丝自己晒的，你也辛苦，好远的地方担到这里卖，没关系！

我又说；你二斤鱼干吃多少时间？怎么吃？

她回答道；放几条鱼干泡汤喝，补元气，养身体，上月买的今天还未吃完，这次买了后，到下半年不知道有没有买。舍不得吃啊！

我听了大嫂的话，十分感动，这普通的鱼干、虾皮，山里人当作宝贝，他们的生活太艰苦了。我卖完了，理了理钱，整理好麻袋里的红薯丝，马上抓紧时间与阿春碰头。挑起担子往村中间约定地方，觉得这一担好沉啊！

阿春老早坐在石头上等我了，我一到，他高兴地来接我。说；我以为你不会卖，回不来了。阿春瞅瞅我的担子，说起码有125斤。

看看偏西的太阳，差不多五点钟了。找一间茅屋客栈，立刻坐在床上，累得想马上床睡觉。晚饭在客栈吃，配萝卜干，吃得好香呀！

第二天一早阿春叫起床，准备回家。他说；回家走路，要穿草鞋，因为上山下坡台阶石头很滑，草鞋不滑。他把我带来草鞋拿去揉揉软，脚不会起泡。

我和阿春回岩头村口与伙计会合。昨天来时只有40斤东西，现在回去担125斤重量！对体重只有110斤的我，确实是一个严峻的考验啊！

眼前走的都是羊肠小道，弯曲的泥坑路，有时过水步矴，一不小心，就滑倒。走出了廊下，就是岭窟了。岭窟这一段有500多米距离，有一段台阶悬崖峭壁，肩挑重担，已经走了五六十里地，实在支持不住了！简直提不起脚，担着立着休息，放又不能放，伤心地叫苦，连眼泪都掉下来，天哪，谁叫你出来“担永嘉”！阿春看我跨进乐清地界，说休息了一会，下面还有30里路。下岭的台阶路的确也很难担。脚腿要踏实挺住，否则就会向前冲。到了潭头，青岩坑，路平了，心就放下了一半。 

下午四点半钟到家。进门急喝水，坐下一看双脚全是水泡，有的破了流着血，双肩膀红肿如皮球，揉都不能揉，澡都不能洗，疼痛要命。在家休息十天还未康复！仔细一算这二天走了220里路！“担永嘉”赚了15元钱。刨皮红薯丝是给自己慢慢吃的，很好吃。以后我吃上刨皮红薯丝就想着“担永嘉”的艰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