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此宵良辰
文丨素国花令[莫落血棠]
那边魏烬刚把墨宛白扯下来，咬牙道：“你到底想干嘛？”
“帮帮你——”
墨宛白做了个口型，硬是凑近了几分，抓着魏烬的手贴在锁骨处，含情脉脉地说道：“公子，本小姐对你的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你就一点儿不心动？”
她挑衅似地瞟了一眼温从戈，温从戈却只冲她抬了抬下巴，露出一个礼貌地笑来，然后移开了视线。
墨宛白力气很大，魏烬抽了半天手，终于是把手抽出来了。魏烬回头看了一眼，温从戈已经将目光望向了善堂孩子们休息的房间。
温从戈察觉到自己情绪的不对劲，又无从追溯源头，那种情绪失控的感觉，他很不喜欢。
魏烬瞪了墨宛白一眼，理了理衣服。
小姑娘皱着眉，负手凑近他压低声音道：“他是真不喜欢你啊，这都无动于衷？”
任谁喜欢的人被纠缠，恐怕都要暴走了吧？
小虎子若是能听到这话，怕是要哭了。他漂亮师叔现在有多淡定，抓着他手的力道就有多大。
那是温从戈克制情绪到极点时，无意识地行为。
小虎子可怜巴巴地喊了一声儿：“漂亮师叔…”
温从戈收回目光才发现，他将小虎子的手抓得发红，连忙蹲下来将小孩的手放在手里搓揉了两下。
“抱歉，是我不好，疼不疼？”
小虎子摇了摇头：“不…不疼。”
温从戈揉了揉他的发顶：“日后有什么事，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听到没？”
小虎子点了点头，一眨不眨地望着温从戈，然后抿唇笑得腼腆：“漂亮师叔，你真的好温柔，也好温暖啊。”
温从戈笑了一声儿，戳了戳小孩儿软乎乎的脸颊：“就你嘴甜。想不想去屋中看看那些小孩子？”
小虎子望了一眼房间，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我不去，我要陪着漂亮师叔。”
小孩子很单纯也很敏锐，他觉得漂亮师叔不开心，怎么能扔下他离开呢？
“去看看吧，只有你亲眼看到了，才知道这世上弱者想活着有多难。”温从戈顿了顿，“你记得，从你能拿起武器的那一刻，你的刃，永远指向高峰，永远指向强者。”
小虎子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温从戈拍了拍他的发顶，小孩子便往房间那边跑了过去。
温从戈垂下眼，无声叹了口气，指尖在雪地上无意识地画了一笔。他从来没有喜欢过别人，可此时此刻，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要是魏烬被人抢走，他会很不开心。
往日他一个人，过起日子来生死难猜，好像也就那样，可自从魏烬和他重逢，他克制着情绪，却常常会在分别时想见他。
没有理由，就是想见，或许，这就是他阿姊说的喜欢？
温从戈烦躁地在地上勾了一笔，却是写出了一个“舟”字，他用手将字迹模糊，吐出了一口气。
魏烬实在不想和墨宛白待在一处了，他怕他的好脾气彻底破功。这疯丫头他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魏烬转身走向温从戈，墨宛白便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像个小尾巴似的。
开玩笑，她是带着任务来的，哪里肯轻易放弃？这天底下，还没有她墨宛白办不成的事儿，今天这对，成也得成，不成下点儿东西也得成！
魏烬站了个不挡温从戈阳光的地方，憋闷地询问道：“阿眇，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温从戈站起身，扯出帕子擦了擦手指上的雪。他看了两人一眼，抬了抬下巴，勾着唇角道：“待得好好儿的，孩子们也还没看到，汇泽做什么着急走啊？”
魏烬按了按眉心：“我不喜欢她，尤其不喜欢她缠着我。”
最重要的是，魏烬害怕温从戈误会，最后跑的离他越来越远。
墨宛白才不管那么多，她一把抱住魏烬的手臂，挑了挑眉眼，语意张扬：“你来本小姐府上做个赘婿，要什么可以直说，本小姐都满足你。再说了，本小姐要什么有什么，哪里配不上你？本小姐看上你，那是你天大的福气，你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
魏烬没好气儿道：“这福气我不要还不行吗？”
温从戈理了理衣袖：“嗳，这姑娘貌若天仙，性子讨喜，家境殷实，汇泽，你配她，还是你高攀了。”
墨宛白：？什么玩意儿？！
魏烬脸都黑了，气恼道：“阿眇！”他就真的一点儿也不喜欢他？
一想到温从戈不喜欢他，甚至还要撮合他和别人，魏烬的心脏，便一抽一抽地疼起来。
这情绪，自然而然的也传递到了温从戈身上。相思泪，名副其实，两厢相思心自知，莫有相思面不识。
墨宛白被温从戈一顿操作，心里直接就骂娘了。可她面上却弯眸露出个笑来：“还是公子你会说话，那他，归我了。”
“不急，日头正长，咱们谈谈。”温从戈伸手将魏烬拽到身边，一副极力促就好姻缘的态度，“姑娘既要汇泽入赘，按沧麟的规矩，你的嫁妆，应多两倍于他给你下的聘礼。姑娘，你觉得呢？”
墨宛白想都没想就接口道：“自然是没问题，本小姐家里有的是银子。”
魏烬嘴角抽了抽，这是当着他的面，把他称斤论两卖了？这真的好吗？
温从戈笑了笑：“汇泽与我关系好，聘礼我自该帮忙填上些给他撑门面。十条街，我还是出得起的。”
两倍，那就是二十条街。
墨宛白磨了磨牙，合着在这儿等着她呢？温从戈冲她歪了歪头，笑眯眯地搭着魏烬肩膀，没骨头儿似地靠着，语气也带着几分慵懒。
魏烬好笑地看着温从戈，瞬间明悟。看来，疯丫头遇到他家小孩儿，也是没辙的。
温从戈继续说道：“我没记错的话，姑娘方才还说，汇泽要什么都可以满足，你不妨替他谋个相职。姑娘你本事那么大，手眼通天，应该不成问题吧？”
墨宛白听不下去了，听听，这说得是人话了？二十条街的嫁妆就罢了，还相职？丞相一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怎么不说魏烬想搞个皇帝当当，让她直接造反啊？
虽然墨宛白的本意并不是和魏烬在一起，但温从戈此时开出的苛刻条件，也足以让她抓狂。
“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姑娘你还知道啊？我是强人所难，姑娘方才便不是强人所难了？”温从戈敛了笑意，“既做不到，又何必夸下海口？我的人，是那么好拐的吗？”
魏烬眨了眨眼，他说他是他的人诶。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快演不下去的墨宛白心里嚎了一声儿——娘诶，终于到这一步了！！
可偏偏温从戈的话还没真的套出来，墨宛白还要演出一副气恼模样。她轻嗤一声：“他签卖身契给你了？还你的人？你倒是说说，你和他什么关系？”
魏烬皱了皱眉，刚想说让墨宛白适可而止，结果身边的人已然直起身，好脾气告罄，他干脆牵住魏烬的手十指相扣。
“他喜欢我，我喜欢他。我是他男人，姑娘，还有何见教吗？”
墨宛白愣了愣，她指着他们俩，心情复杂，满嘴的话说不出口。温从戈冲她挑了挑眉，将那个挑衅笑容还了回去。
他不大度，他记仇得很。
小丫头翻了个白眼：“打扰了，告辞！”
墨宛白任务完成的喜悦都冲淡了，被“不当人”的某人气得不轻，甩袖离去。
他娘的，小两口早这么直白多好，害得她不仅被记仇，还恶心了自己一把。
暗处的宴清冲梁栖比了个大拇指：“还是你主子牛啊。”
梁栖伸出手，宴清和他轻击了个掌，暗搓搓退了下去。
真是功德圆满了，这事儿不就要成了？
魏烬脑子已经炸了，耳尖儿蹿红，愣愣的没了反应。
刚才温从戈的话，一遍又一遍在他脑子里环绕，他甚至觉得自己方才是幻听了。那一瞬间不过瞬息尔尔，可却是他做一辈子白日梦都梦不到的。
温从戈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嘿，人都走了，还看什么呢？怎么？我砍了你的桃花，不开心？”
“没，没看什么。烂桃花，砍了便砍了。”
魏烬往他身边贴了贴，眉目低敛，唇畔含笑，放轻了声音。
魏烬说：“你喜欢我，不管是哪种喜欢，我都很开心。”
若是美梦至此，他怕声音大点，梦就碎了。
温从戈无奈叹了口气，决定直接一点儿。他偏头看他，笑道：“你以为，我说的喜欢是哪种喜欢？”
魏烬眨了下眼：“我希望是我想的那种。”
“就是你想的那种。”温从戈抚了抚他的发顶，“并非权衡利弊，也并非一时兴起。”
心上开了朵花，他凑过去，在他唇畔啄了一口。
“我也喜欢你，一直喜欢你，最喜欢你。”
温从戈别过头，抬手屈指抵着唇畔，轻咳了一声：“知道啦。”
从此刻起，他们就彻底绑在一起了。
午后将过，伊然抱着一个白白净净地小姑娘出了房门，小虎子一手牵了一个很小的弟弟，孩子陆陆续续地走出了房间。
这些小孩儿有的年纪尚小，路都走不稳，需要被年纪大一些的帮扶着，有的身体残缺，不是瞎了眼，就是缺了肢体。
总之，除了几个年纪小的，没一个完好的人。
温从戈攥紧了魏烬的手，轻声道：“姚承荀那个渣滓，死得可太便宜了。”
魏烬用力回握了他，说道：“你已经尽力了，现在的一切，不都在往好的地方走么？”
伊然看了眼温从戈，温从戈冲她抬了抬下巴，带着魏烬退到角落，伊然和小虎子则同那群孩子一起做游戏。
小虎子到底年纪小，正是爱玩的时候，又因温从戈的话，分外心疼这群特殊的孩子，很快就和大家打成了一片。
本被阴霾笼罩的稚嫩脸庞，重新绽开了笑意。正月的阳光，将碎雪消融，暖融融地照在院中孩子们的身上。
温从戈很喜欢这种悠闲地日子，也喜欢看小孩儿吵吵闹闹，可还有些事，需要他去解决。
温从戈蓦然问道：“小虎子的武功，学得如何？”
魏烬回答：“已经可以看懂武谱了，他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孩子，日后超越我，指日可待。怎么了？”
“我打算回苗北一趟，青家的事，该解决了。”温从戈偏头看他，“你留下来继续教他？还是同我一起？”
“自是同你一起。”魏烬想了想，估算了一下时间，“一来一回，一月足以。”
温从戈笑了笑：“我们快马加鞭，尽量早去早回。”
魏烬抚了抚他的发顶：“好。”
温从戈抿了抿唇：“等我回趟家，再跟你去见你爹娘，那之后，我们成亲吧。”
魏烬呆了呆，暗暗掐了一把自己，疼痛之下，他忍不住笑起来：“好，听你的。”
温从戈也笑起来，他不知道为什么笑，可看到魏烬笑，他就忍不住也想跟着他一起笑。
魏烬被温从戈的情绪吸引，痴痴地看着他脸上的笑意。
不似温从戈平常不及眼底的假笑，这笑是由内而外的。阳光下，那双弯如月牙的桃花眼淬着光，干净又美好。
温从戈的心，同样溢满了温柔，有魏烬的，也有他的。他觉得新奇，原来这就是喜欢吗？好像…还不错？
“今日高兴，不谈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不过，和我这个大麻烦绑在一起，你可要小心啦。”
魏烬眉眼含笑：“嗳，能和你绑在一起，是我毕生所愿，也是我此生荣幸。”
温从戈将身子靠在他怀里，魏烬自然而然的圈住了他的身子，两人就这般依偎在一起，晒着那暖融融的阳光。
那些烦恼事干脆抛诸脑后，先借此宵良辰，享满心欢喜。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