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太难了。
既成了太子怀春的对象,也成了皇后枯木逢春的对象。
他们对我这个小太监要求太高了。
简直变态。
我也不是逆来顺受的,借着皇帝围猎出游,当天晚上趁着营地夜深人静就溜了。
我溜回了家去。
我有力气,可以干很多的农活,还可以去县里做工,总之,不想再待宫里了。
到家已经是下午,爹爹娘亲原是在地里干活,一听说我跑出来了,活也不干了,急匆匆的就扛着农具满头大汗地回来。
我坐在了院子里那棵结满了酸李子的李树下,看着他们粗暴地打开了破旧的院门,心猛地一沉。
接着,我吃了我爹几个拳头,又被我娘赏了几个锅贴。
鼻子被打出了血,不停的流着。
吧嗒吧嗒的流着,地上的灰土里全都是。
他们依旧围着我转不停地数落着我,不是揪耳朵,就是扯头发。
他们说我不知好歹,身在福中不知福,让我赶紧回去讨个错。
小弟弟们也都看笑话似的在我身边嬉闹。
我坐在那咯吱咯吱晃晃悠悠的木凳上一点都笑不出来。
脑袋嗡嗡嗡作响,头有些晕涨,整个人如同缩小了一般,又像受惊的鸟儿。
那天的蚊子还特别恶毒,叮了我一腿的包。
很多年以后再回到这里,已经是物是人非,只有蚊子依旧。
不等我爹爹娘亲把我扭送回去,太子就来了。
太子容颜出众,眉目如画,鬓若刀裁,如扇长睫下掩盖着一双光华流转的眼,窄而高挺的鼻梁弧度柔和。
清冷、禁欲的,莲华容姿,干净似雪。
可他像叫狗一样让我过去。
一个小太监而已,何德何能让他亲自来找我呢。
我前脚到,他后脚就来了。
说明我离开后没多久,他就知道我溜了。
就当我死了,不行吗?
一个卑贱的农家子,一个卑微的小太监而已。
我爹并不知道他是何人,只知道是衣着华丽的贵人,于是恭维地冲他笑着同他搭话。
太子一眼没看他,再次对木凳子上纹丝不动的我又唤了一声。
“太雅。”
太雅是他给我取的名字。
我原来的名儿是旺财。
很不幸地和村里很多家的狗撞了名儿。
我爹我娘都盼我旺财,但灾年还旺什么财, 大家都勒紧着裤腰带,而我被卖进了宫里当太监。
进了宫,家里从此就不需要我吃饭了,我若是混好了,他们都指着我吃饭。
而我的确混好了。
一进去就分给了人人都怕的太子。
太子让人害怕的地方在于他很怪,喜怒不形于色的怪,正常人,怎会如此心性。
哪怕他长得有多天人之姿,宫里的人,包括我,都惧怕这样的人。
我一动不动凝望着他,也不说话。
风轻轻静静地从耳边刮过,天地间都静默缓慢了。
他向我走了过来,眉目不悦地居高临下望着我。
爹娘都不敢动了,一脸惊恐望着他。
他蹲了身来,抬手触了触我的鼻子。
鼻子周围还有许多已经干涸的血。
我把自己恐惧的情绪藏得很好,对于他的触碰,没有发抖,也没有发软。
他也没有打我没有骂我,而是留了下来。
爹娘也没有再数落我,很高兴的杀鸡宰鸭,做了最丰盛的一顿晚饭。
我吃得小心翼翼。
太子却在我爹娘热情的款待下吃了一碗又一碗。
我肉疼地看着那些白米饭和肉都进了他的嘴。
他偏头望向我,见我盯着他,夹了自己碗里一块肉给我。
母亲投来凌厉的目光望着他,对太子道:“公子,旺财打小就不爱吃肉的,不用给他吃肉。”
太子语气诧异,定定望着我:“是么?”
这话让我觉得周遭空气都变得凝固了起来。
他把肉夹到了我嘴边来。
“我不爱吃肉。”我小声说着,把眼挪到了别处去,并且把嘴抿成了一条线。
他眸光里咋然闪现寒光,“在宫里还好好的,给什么吃什么,跑出来就不听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