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老师，终于笑了

        你有多久没有在课堂上笑了?我已经记不得了，似乎严肃的面具与我的血肉长在了一起，摘也摘不掉了。

        上课铃响，收起语文书，带着严肃的面孔，我大跨步的走进教室。在广播歌曲的掩盖下，一些同学“声嘶力竭”地唱歌，一些则滥竽充数。看到这个场面，我就笑不起来。如往常一般，用我那锐利的眼睛，环视一周，学生们才从刚刚的吵闹中苏醒过来，报我以温驯的表情。有的学生甚至挺直腰背，双手交叠，目光坚定，生怕我没有看到如此优秀的他。我很清楚，坐在我面前的这些八九岁的孩子，比起我刚接手时已经好太多了。那时他们还不会做课前准备，打铃后还会有学生在教室打闹，座位上的学生也东倒西歪，完全不知道要把书拿出来。但我似乎还是不满意，也从没有表扬过他们在这方面的进步，进教室想笑也笑不起来。回想教他们的许多日子，课前的批评似乎更多一些。

        照旧批评，开始上课。我喜欢边上课边“东张西望”，因为我老感觉有学生在开小差，我要保证全体学生都在认真听课。这一看，更加高兴不起来，居然还有四、五个学生在开小差。停下课来批评一顿，吹胡子瞪眼，脸拉得老长，法令纹更深了，嘴巴周围的肌肉抽搐得厉害。孩子也没了笑容，只是木木的坐在座位上，抬头挺胸。这段日子，学生很少看到我的笑容，我也很少在课堂上笑。好像我从过去那个插科打诨，嬉笑怒骂的宝玉，变成了迂腐固执，整日挑刺的的贾政，我与学生的距离日渐远离了。

那时整齐的队伍

        这节课正讲到一篇关于声音的阅读题，里面有布谷鸟“咕咕咕” ，百灵鸟“嘀哩哩”，山风的“哗啦啦”等等，各种大自然的声音，课文里好不热闹。看看下面的学生，刚刚还端端正正，没过几分钟就已经东倒西歪了，我叹了口气，感叹孩子有限的注意力。有时觉得学生不爱听课，是因为我讲的没有趣儿。只好让他们模仿课文里的声音，我来当指挥，把大自然的声音搬到教室里，看看能不能挽回他们消散的注意力。

        “现在，请你们模仿课文里的这些声音，边模仿边看我的手势哦！”我调整心情，和颜悦色地说。

        学生们一听，来了兴致，开始各种毫无章法的乱叫。“咕咕”“沙沙”“哗哗”。一时间教室里各种动植物都来了，画眉、燕子、大树、蟋蟀……热闹极了！这样一来，我的手成了学生关注的焦点，全班的孩子都盯着手看。随着手势的升降，学生们的声音一会儿大，一会儿小，颇有一种合唱团的感觉，仿佛进到了课文里。我郁闷的心情，顿时消散了。学生们也兴奋得不行，一兴奋就有说不完的话，满脸堆笑地跟同桌说，跟前后的同学说，一说起来就聊个没完。我不得不把学生拉回课堂里，板着脸正经的继续讲题。

        没想到，居然收不了场，在我正经的讲课声后，总有“咕咕咕”的背景音乐，我就感觉有蚊子在我耳边嗡嗡叫，烦躁不堪。看来他们还沉浸在刚刚的音乐会中，停下不讲了，那悄悄的“咕咕”声，还是在源源不断的涌来，大有越来越清晰的架势。学生们乐此不疲，好像要把“咕咕咕”，咕成一首悠悠的歌，现在想来还挺好听，最适合催眠。这声音很明显，是从教室最后面传来的。我听着这声音，他们正“咕”得起劲，果断放下语文基础训练，佯装生气，恶狠狠地说:“你们咕咕咕嘛，等一下我就叫你嘀哩哩。”

        说完这句话仿佛捅了马蜂窝，我成功的把自己和学生给逗笑了，顿时整个班都哈哈大笑，有的甚至笑得前仰后合，我自己也是绷不住那上扬的颧骨。一想到刚才的“咕咕咕”和“嘀哩哩”，就忍不住狂笑。可能是太久没笑了，觉得这笑太过陌生，许久未用的苹果肌也有些不灵活。复又觉得这样不太好，怕我严肃的形象，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教师威信，就此付诸东流。便拿《基训》掩面偷笑，笑够后又努力憋笑。正在我憋得难受的时候，一片笑声中，传来了一句清脆的“胡老师，终于笑了。”学生们的笑声停顿了一下，好像才反应过来。这句话似乎像个石子，投进了我平静如水的心里，掀起了万千思绪。

        是啊！我终于笑了。我已经很久没有在课堂上，这么肆无忌惮地笑过了。记得教书最开心的时候，还是教第一届学生的那段日子，那时我常在课堂上开玩笑，整节课几乎都在笑声中度过，上完课整个人神清气爽，有时还觉得肌肉笑得有些疼。我们在学李白的诗时，我说他是生不……(逢时)，结果他们说生不如死，我补一句:“上我的课就这么让你们生不如死吗?”，全班爆发出一阵排山倒海的笑声，我自己也笑个不住。这样的桥段，在初为人师的岁月里经常上演。那时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正经上课，学生到底学到知识没有。从个人感受来说，那是很愉快的教书时光。

        现在笑容却少了很多，自己也日渐沧桑了。见到学生也没了过去那股子童真气，只觉得他们吵他们烦，只想皱眉头。毕竟，每个人都不愿见到凶神恶煞的面孔，每个人也不愿凶神恶煞地去面对别人。有时想笑容满面，容光焕发地走进教室，竟然觉得不自在，笑起来有股尴尬的“怪味”。不知道该怎么笑，什么时候笑，对自己的表情管理很是沮丧，又怕自己笑得太过，这可是一群给点颜色就开染房的学生。

      那句“胡老师，终于笑了。”我有些受宠若惊，原来我的笑容，对学生来说这么重要这么难得。俏皮的语气让整节课都充满了轻松的气氛。一个老师真的可以掌控课堂氛围，你高兴孩子就高兴，你生气他们就板着脸。别看他们那么小，可他们已经学会了察言观色。上次开家长会，开了还不到30分钟，就有些家长坐不住了。成年人的注意力都如此有限，何况孩子呢？本就是一群活泼的孩子，能端端正正坐一节课，已是不易。我一直以为对学生严格，就要板着脸批评他们，以此引起孩子的重视，让他们及时改正。对孩子要求高，无形中也给了自己很大的压力，导致每次进教室，都只看到他们不好的一面，这样怎么笑得起来呢？

        如果觉得他们课前唱歌的声音太小，唱完歌还没有坐端正，让我生气，我就该拿一节课时间，训练他们的课前准备工作，给予学生帮助和支持，而不是一味的批评抱怨。在课堂上，我也可以学着开开玩笑，讲一些有趣的故事，调节紧张的气氛，重拾自己那久违的笑容。

        其实教育学生，想要生气太容易了，每天都有许许多多理由。学生就是学生，他们被赋予了可以出错的权利，有很多学生问题都是反复出现的。在教育里，绝没有一劳永逸的办法，有的只是不断坚持、强化、训练。只会生气不行动，只会是白白气一场。就像薛老师说的，语文是可以混的，混着混着就会了。不如想开一些，给学生们更多的微笑，也给自己更多微笑。让他们每天都能说:“胡老师，终于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