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

屋子住的时间久了,人与屋之间便会产生感情。
家里有一座老屋,母亲经常把父亲和老屋的故事讲给我听。老屋本来只有一间堂屋和东西房,是爷爷为我的父亲母亲结婚而盖的婚房。年轻的父亲充满干劲,做铁匠的学徒时就挣足了钱给老屋进行扩建,在西房的西边接了一间杂物房,东房的东南方建了厨房,后来又依次建了机房和老屋的花墙还有母亲引以为豪的长方形的花池。
父亲爱老屋,从我记事起父亲就对老屋进行了3次翻新装饰以及不知多少次的小修小补。老屋也懂得父亲的爱,很识惯。每逢过年过节老屋总会把自己最体面大方的一面展现给家人和远近八方的客人。
(一)
98年,父亲给老屋的东西房贴上了地板砖。那年姐姐刚满10岁,父亲在经过村子的马路的边上经营起一家小铁匠铺。父亲一边给村民们干干铁匠活,挣点碎钱,一毛两毛的;也给过往的车辆做做焊接,五毛一块但却也极是少数。年轻的父亲很热情但不世道,村民们偶尔会要焊个铁架接个床框,忘记付钱也很正常,父亲却总把活做得很好很细,让人见了没有说不满意的。虽然收入甚微,但父亲总是勤勤恳恳的工作,简简单单的生活,为了家庭默默的付出着。终于,在姐姐10岁那年父亲攒足了钱,决定再次给老屋进行装饰了。
记忆中那是个初秋的中午,母亲推着老式的凤凰牌自行车,我和村里同龄的小伙伴们,我们一起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我喜欢初秋,天空是那么的纯粹,绿油油的小草是在夜里悄悄变黄的,开了一个夏天的蒲公英好像也喜欢秋天,一瓣一瓣的飞向远方的天地交接处。
老屋的四周都是父母亲手种的杨树,初秋的杨树叶还是绿的,但却免不了地一片一片往下落。屋的花墙是用红砖砌的,在纷飞的绿叶中红色轮廓的老屋永远是那么夺目。近一点,“滴,滴,滴…,这里是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这里是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老式的收音机的整点报时总是那么的清脆而响亮。播音员的普通话的声音里面还夹杂着成年人的笑声和交谈声,仔细听还能听到嚓嚓的声音。“那是什么?”一边想,脚下的步子就自然而然的加快了。三步并作两步走,一会便到了家院门口。院里面除了父亲外还有同村的几个三四十岁的男人。其中一个打着赤膊的男人,一手扶着直立在还没拌好的水泥砂浆里的铁铲,一手扶着叼在嘴里的香烟,弯着腰以便让香烟头能就得着父亲的火柴。烟点好了,两个男人便交谈了起来,父亲不抽烟,年轻的时候也厌恶干燥而苦涩的烟味。但看得出来,两个男人交谈的很投机。抽烟的男人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夹着烟从口中抽出,鼻子或嘴巴中有节奏地冒出两股或者一股浑浓的烟雾,继而便是一段批评却能令人愉悦的话。从他们的交谈中,我知道父亲打算把家里的两间卧室铺上底板,但抽烟的男人却表示老屋周围的一圈杨树对将要铺上的地板很不好,过不了几年杨树根便会将地板顶起,到时候地板这一块凸那一块凹的,可能还会出现开裂,意思是这地板最好是别铺。
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如今姐姐已经结婚,老屋的地板也像当年的那个男人说的一样有凸有凹,有些地方还有不短的裂缝,可每当父亲与我谈到当年为姐姐庆生在老屋里摆酒宴请亲朋的事时,父亲沧桑的脸上总会露出长长的笑容。
(二)
高二那年的初夏曾祖母走尽了自己98载的一生,记忆里在回家尽孝的第二个星期里我曾用自己稚嫩的手记录了接到消息后自己乘车回家时的心情,具体的细节已不能记起,蒙蒙中记得自己曾这么写过:“…我赶忙收拾好书包乘车回家。上车时六月初的太阳还在声嘶力竭地叫嚣着自己力量,可当我因为累过头在车上睡了一觉醒来后,才发现车已到站,而车窗外的天空已经是灰暗沉闷,不一会淅淅沥沥的小雨就下了起来。六月初的雨早该是洋洋洒洒的了!可为什么这时候却那么的缠绵,像是苍穹之中断下的丝,一缕一缕,依依而不肯离去?”
后来每次清明扫墓,爷爷总会提起:老大(父亲)是老太(曾祖母)一手抱大的。因为父亲是家中的长孙,给曾祖母办丧事那段时间,家里家外,林林总总琐琐碎碎的事父亲都要烦,他比谁都忙。年少的我都不出也记不住父亲眼中的忧桑,那段时间父亲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却怎么也无法忘。“老太为我们一大家做了许多,对我们晚辈个个都也很好,这次老太的事我们要当”喜事“来办!”
那年的老屋,从院门往内到堂屋门口的那一片都已经铺上了砖,而院门西边一片到花坛边上由于当年铺砖时,砖的量不够还是一片泥地搁置着。夏天雨季来时,那块泥地经常积水而泥泞不堪。父亲由于长日的白班,虽然对院中这一片不大的泥地感到烦恼,也几次打算在那补上砖块,却无法抽出时间来做。后来高三母亲在校外陪读时回忆道:“你老太是那天夜里走的,老太走后你爷爷和你爸爸把老太的遗体安置好把家里的亲戚该联系的都联系好了后,连夜就从院后面搬砖把那块泥地铺上了。”
老太在世时,老高家是四世同堂,家族子孙开枝散叶,家系在当时也是不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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