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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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屋是用来回忆的。

每次回老家,都要去老屋那看看。

老屋是我生活了18年的地方。17岁那年,由于老屋太过于老旧,靠东面的厨房终于在一场连阴雨中倒了,还记得那是我刚上大学过的第一个国庆节,当我一路风尘一路泥泞赶回家来时,看到的是爹和几位邻居正对着倒塌的厨房商量对策呢!一瞬间,回家的喜悦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麻烦给冲的无影无踪了。最终厨房也没有再重盖,而是把堂屋西边那间独立的屋子改造成新的厨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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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堂屋里面的介墙也倒了一面。老屋正以不可逆转的速度一天天老下去。后来,我们就买了村里西头一家的院子,楼才盖没几年,他们因为要搬家,所以就以很便宜的价格把房子卖给我们了。记得那是我18岁的暑假,我们正式从老屋搬出,住进了红瓦白墙的高楼里。新家的家具都没动,而老屋确实也没什么像样的家具,所以搬家就变得特别简单。

跟破旧低矮潮湿的老屋相比,新家显得格外亮堂宽敞。可奇怪的是,这十几年来,每次想到梦到的却还是老屋的模样,每次回家,如果不去老屋看看,就像是没有回家一样。老屋带给我的回忆像河流一样,是连贯的,是久远的,是带着色彩和温度的,它的每一个角落,每一样物品都是有生命的,只需看一眼,就仿佛是打开了记忆的闸门,就仿佛会一脚踏进过去的时光里。而现在住的房子,却没有收藏住我的半点回忆,想想也是,自从上大学以后,故乡便只有冬夏,没有春秋,往往还没开始制造出回忆呢,就面临着离别了。

前些年爹晚上还在老屋睡觉,为了照顾年迈的大伯,他是个光棍,腿有残疾,一辈子没有成家,后来大伯去世,爹也算正式从老屋搬到了这边。妈是个闲不住的人,尤其爱种菜,所以老院子就被她开辟出来,分门别类地种上了各种蔬菜。每次回家,必不可少的一个程序就是跟妈一起到老屋去挖菜。推开老屋的大门,扑入眼帘的是颓圮的泥墙,残破的屋门,还有满院的芳草萋萋,此情此景,最适合怀旧。

堂屋里一共是三间,原来都有介墙隔开,两边是住室,中间是堂屋,现在全部打通了,正对面墙上挂的还是毛主席像,蜘蛛网遍布,有半面已经耷拉下来了。右边住室的桌上还摞着我上高中时的课本和笔记本,翻开看到记的是英语语法和数学错题,当然现在是一点也看不懂了,尤其是数学,简直像天书一样。

堂屋西面那间独门的房间,就是后来被改造成厨房的,原来是姐姐的私人房间,或者就可以叫“闺房”吧。在很久很久以前的记忆中,大概我六七岁吧,姐姐还没有出嫁,那个房间对我来说有特别的吸引力,我总是会趁姐姐不在家时溜进去,偷穿她的丝袜和高跟鞋,然后在她回来冲我大吼大叫时跑到妈妈身后寻求庇护,这实在是一种惊险又刺激的游戏,我乐此不疲。

老房子的东面有两间房,一间用来堆放柴火,圈养牛羊,另一间就是原来的厨房了。印象中,厨房是一个狭长的空间,又低矮又阴暗,里面经常会有老鼠出没,靠里面放了很多大大小小的坛子罐子,那是妈妈腌的咸菜,有鸭蛋,豆豉,韭花,霉干菜,臭豆腐等等,这些可是我的最爱。每次放学回来,还没到饭点,肚子就已经饿的咕咕叫了,掀开锅盖,掰下一块馍,夹点咸菜,简直是绝配,然后就一手拿着馍,一边找小伙伴玩去了,不到做好饭喊几遍是绝不会回家的!

大门楼过道的墙上,还题有小诗两首,那都是当年的叫花子来讨米讨面时在墙上留下的,那时家家都不富裕,可每次叫花子来,都没有让他空手而归。记得有一年,妈妈犯病正厉害,总是会臆想出另一个世界来,一个早上,又一个乞讨的老人来了,妈妈一看见他,就说他是天上的神仙下凡,非要把一整袋麦子都给他,吓得人家连连避退。想来那时的叫花子也是真正的无产者吧,也是不贪心的吧!

门前左右原来各有一棵桐树,那两棵树可有些年头了,每到春末,淡紫色的桐花带来阵阵浓香,引得蜂飞蝶舞。到了夏天,这两棵树又撑起两把硕大的伞盖,洒下无边阴凉。那时家家户户都种烟叶,几家合用一个烟炕,我家门前右侧的那个烟炕就是几家合用的,烟叶从地里打回来后,要用竹竿系上细线,再把烟叶一把一把系在上面,最后送去炕中。种烟绝对是所有农活中最繁琐,最累人的一项活计,没有之一。由于整日耳濡目染,我也对系烟颇为在行,简直可以顶半个劳力。虽然这样的活很脏很累(烟叶会分泌一种又黑又黏的烟油,很难清洗),可我还是喜欢每年夏天的采烟叶、系烟叶、炕烟叶三部曲,那是全家齐上阵的劳动狂欢,有时几家集中在一个场子里,大家一遍干活一遍拉家常,也不觉累了,有时大家还进行劳动竞赛,看谁系一竿烟叶速度快。我就喜欢凑热闹,看着大家忙着说着,笑着闹着,真希望夏天永远不要过去,那样就一直可以这样热气腾腾地忙活个不停了。

只可惜这样的劳动场景是一去不复返了,门前的两棵桐树也不知什么时候被砍去了,砍去了大树的门前一下子变得无比敞亮,这种敞亮让人很不适应。再也不会有春天的花香四溢了,再也不会有夏天的绿树成荫了,再也不会有秋天的雨打梧桐了,再也不会有冬天的虬曲盘旋了……

老屋,也只能用来回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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