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珠碎玉篇】74、陪伴（一）

快到年尾，以为太平无事，计划这个双休日大扫除，买年货，准备过年。但是变化从来比计划快，母亲这两天因为心脏不舒服，约了24小时动态心电图，今天监测发现夜里一点有2秒停顿，安全起见，同学建议入院继续做监测，母亲自觉没事，跺着脚犟嘴，不乐意住，大嫂拿她没办法给我电话求助支援，母亲不像老爸死倔，经我三言两语一哄，保证晚上我亲自来陪她，就答应了。

心内科的病床一向满走廊的加床，病人总是最多，床位非常紧张，我自己在办公室又一时走不开，只得电话遥控指挥，让在班的几位老同学好一阵子忙碌，好不容易勉强挤挤临时加了一个加床，先安顿母亲住下来再说，等明天看看有没有出院空出来的特需病房。

下班后赶到母亲所在的病房，一看，原本三张正规床位，已经挤出来一张不算，床尾靠墙又横加两张加床，六位老太太加陪客，满满当当一屋子的人，其中一个还是病重加床入住的，加了床旁监测仪和氧气瓶，于是本就狭小的空间更加压缩着了，我一看心就沉了下去，知道今晚的陪伴要难过了，这样的环境，有着小洁癖的我，不可能睡得着，但也无可奈何，只能先将就一晚，准备吃点小苦头了。

可能同病相怜的缘故吧，病友之间都非常客气有礼，所有人都非常有素养，每个人都尽量侧缩着身子轻手轻脚的行动，小心翼翼的压着嗓音说话。中间床位的老太洗了脸嫌弃卫生间毛巾挤一起不卫生，随手把毛巾搁输液架上晾着，打算明天一早收起来，被她女儿一顿批评，不允许老太太不顾及他人感受，隔壁床的老太赶紧帮着说没事没事，她毫不介意。但老太的女儿依然坚持把毛巾折叠起来放卫生间，再三叮嘱她母亲，要明白这是公共场所，得照顾其他病友的感受，所有人都乐呵呵的替老太说着好话，唯独我母亲笑眯眯的指指我，对老太女儿细声慢语的说，你俩一个样的，又指指自己对老太说，我俩又是一个样的。所有人见此都笑了起来。

我让大嫂和急匆匆从市区赶回来的姐姐先回去休息，明天一早来接班。正赶上晚餐时间，于是服侍母亲吃药、用餐。因为是临时加床，也没个放碗筷的地方，也没办法加个凳子坐，我只能站在母亲床前，端着配菜和清汤，让母亲坐在床上，她自己端着饭拿着调羹，就着我的两手吃饭。母亲怕我手酸，急急忙忙的吞咽，可把我吓得不轻，一迭声让她慢慢吃。母亲吃不完那么多饭，说剩一半，一会八点禁食前再吃点，她担心明天做很多空腹检查项目，早餐很晚才能吃的话，胃里很饿会难受。我一听，就懒得跟她分辩，天气冷了，到晚上八点饭菜早就凉了，值班护工到时候肯定有其他事在忙，我哪愿意随便麻烦人家去热饭菜啊！医院西门和北门对面一溜的全是各色饮食店，超市和几个品牌便利店也随处可见，一会出去散步时，随便挑爱吃的买点回来就行了。于是等她放下碗，二话不说就要去倒了剩饭剩菜，母亲一看赶紧扒拉着，把配菜吃完了，舍不得浪费。

又伺候她洗完脸泡完脚，替她腿上贴好暖宝宝，又戴上口罩和帽子，然后跟值班护士和医生请了假，出去散步。我怕年迈的母亲走路不小心会摔跤，母女俩出门从来十指交叉，手挽着手，我的心里才踏实安心。母亲比我高，身材一级棒，八十三岁的老太了，但一副好衣服架子在，直挺的背，修长的腿，按道理走起路来步子很从容才对，可她急兜兜的小碎步走得很急，我老是拉着她的手，强行让她慢下来，叮嘱她学会漫步，笃悠悠的闲散，可母亲习惯了一辈子风风火火的辛勤操劳，从来手脚不停，走着走着就不自觉的加快了步子，需要我时不时的提醒才能重新慢下来，我责备她说，你以为你还十八岁呢，怎么老是这样雷厉风行的走路，她自嘲着笑说，心脏病大概就是这样急出来的，慢不下来。说完母女俩一起笑，深冬的夜原本有风，也挺寒冷，可因着母亲的笑，街头稀疏的梧桐枝头下，满是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