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帽子

行进的人群中，簇拥一位反手捆绑，头罩高脚帽的男人。李宗吾就会回忆起那个下午带他见证游行队伍的场景。在那特殊年代一顶高帽子慑服男人卑躬屈膝的力量，根深蒂固烙印在他幼稚的身躯；从那时起便孕育滋生了拥有这种魔法力量的种子。“我要让它生根发芽，茁壮成长”。和他的誓言一样，与生俱来的天性揉合现实的磨炼；造就了他信手拈来，沐浴春风的本领。李宗吾绞着手，喃喃自语，在办公室走来走去。“哎哟，真棘手，怎么办……怎……么，怎么办……”，突然，李宗吾定海神针般立住，紧缩的眉梢绽放了笑意。“啪……就这么干”。待会儿登门求访的对象是交通银行行长——高胜武。李宗吾示意司机小刘先行下去泊好车，等一下出趟门。他照了照镜子，朝发际喷了一阵定型水；右手拿梳子捯饬捯饬，混的好向后倒的造型——油光发亮。耸耸肩捋直西服，拉拉领带便出了门。大约四十分钟，他们就出现在交通银行总部大厅，前台接待了他们。尽管事先预约，不巧——世事总是充满未知数，高行长正主持一场决定这个城市未来方向发展的经济论坛研讨会。他们只好在贵宾室候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李宗吾焦灼地踱来踱去，脸上书满了张紧。垩白墙.壁挂驳荦不同题材的画卷攫取了他的目光；署名题款精准的尤如一丝不苟精进的仪器工程师刺进了心脏，他古怪的微微一笑。两个小时过去后，接待员通知了他们。李宗吾又捋了捋头发，独自攥着装有贷款申请的公文袋紧随接待员走进行长办公室；高行长西装革履危严端坐在办公桌正审阅批改申请条文。“我的高行长……高行长，你可真是大忙人，见一面跟见总统似的……真不易”，李宗吾边说，边伸出右手，小跑几步。“呀呀呀……拆迁办李主任，请请……坐坐……坐”。高行长抬起右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然后一动不动。李宗吾伸出的手遭到了怠慢，尴尬的缩了回去；他顺势坐在高行长对面的沙发上，不过，他很快堆起了笑脸。“高行长，高……”，“哎呀，我的李大主任，敝人也是爱莫能助；拜托，你就高抬贵手饶了我吧，呃……”。高行长打断李主任说话，摊开双手，一副不行的姿态。“瞧你高行长说的，今儿只是拜访老朋支，不谈公务，只谈人生”。“哦？……请赐教，李主任……”，“高行长，七九届，高材生，不容易。”“李主任咋这么清楚，李主任……你，什么学历”。“呔！象我这样的小人物，谁愿提及。高行长不一样，才华横溢，满腹经纶；倘若我不知天高地厚与你并列，你就是天上下凡的文曲星，当代的诸葛亮。嘿！我嘛！不用提了，寒碜，太丢脸了”。李宗吾谦恭说着，同时身子向前一伸，微微跂踵。“唔唔唔……不能这么说，我几斤几两心里明白言过其实，言过其实……”，高行长明白的心却意外微微颤动的抿嘴翘鼻。“伟大的人向来谦虚，高行长太谦虚了，你……高行长虚心的态度，真是我们学习的榜样。你看看，伟大的人从来如此……”。高行长用智慧的脑袋凝视李宗吾，内心泛起涟漪；李宗吾的衷肠宛如投河的石块，牵肠挂肚兜转蜿蜒。高胜武对李主任的态度开始从量变到质的转变，他有了丝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嗨！李主任，真会埋汰人，忝列其位，惭愧惭愧……真会说话”，“噢……可以毫不夸张地说，高行长的才情货真价实，贵宾室的山水画足以证明，高行长是位了不起的人物。山水画看似荒漠无奇，但……但道骨仙风跃然纸上，这与高行长的处世哲学不谋而合。了了几笔，意境凸显，佩服佩服……”，“哎哟哟，稀客稀客，真是稀客，李主任也是画友？嘿呀！知音难觅知音难觅……”，“值得一提，牡丹睡猫图更具深意，没有细腻的生活洞察力是察觉不了的，感悟阅历也很重要，从……”。“李主任真神人，连微末细节也能洞察入微，不妨我们到现场评论观摩，务必李主任点拨点拨……”，“太好啦！正合我意，走走走……走，高行长请”。两人眉飞色舞，逸兴遄飞侃侃畅谈步入贵宾室；他们在牡丹睡猫前驻足，庄重虔诚。“高行长那我献丑了，评论谈不上，对与不对，还望见谅……哦”，“噢，但说无妨，尽情说，不碍事”。“这幅牡丹睡猫图，花叶蔫耷，应是正午时间……”，“……哦……啧啧啧，李主任真是好眼光，厉害，厉害”。“花下猫慵懒倦怠，半眯眼，串联一起，我坐实这是幅夏天正午牡丹睡猫图……”。“哎呀呀呀，李主任，我的好兄弟，简直神啦！佩服……五体投地……”。高行长不可思议的跳了起来，双手擎向空中盘旋，兴高的无处摆放。陡然间，李宗吾恰到好处，微丝丝露出愠色；不得了，这给兴致盎然的高胜武浇了盆一冷水。“啊啊……哦哦……哦呵呵呵，不就是贷款的事吗？兄弟，别扫兴，我解决……小ks”。“高行长，哦不不……不，兄弟真的吗？我没听错吧？我，我……”。“难道你不把我当兄弟”，“不不不，高行长……哦，不对，兄弟，谢谢谢谢”，“现在我，你兄弟放贷你十个亿，现在，立刻办手续……”，“不，我要的是一个亿……兄弟”。李宗吾听的嘡目结舌，手掌渗汗，脚打颤。红润的脸不知是惊喜还是恐惧使然，扭曲的连他自己也分不清那儿是眼，那里是鼻子嘴巴；谁也没想到，李宗吾也没想到，高行长更没想到；人世间的种种美好，只要冠罩华美的高帽子，便可唾手而得。朋友们，你有这项可爱的本领吗？“兄弟，兄弟……李主任，李主任……”。高行长用右手点厾李宗吾的腰，迷离的眼神旋即解脱出来，泛泛惬意的琥珀灵光。“哎哟！谢谢高行长，不不不……谢谢兄弟，谢谢兄弟”。李宗吾得到某种神灵的指示，胆大包天的手竟然摽在高行长的臂肩，高行长我愿意的神色笑纳了；他也把左手摽在李宗吾手臂，勾肩搭背有说有笑朝办公室走去。“兄弟，既然我们都是兄弟，那我就带你去个人间仙境好好舒服一番”，“兄弟，真有你的，你真行……”。若干年后，李宗吾凭借敏锐洞察人性的能力，在随意号衣写就不成规则的圆弧积聚的“拆”字；运用无形无影；却时刻隐形现实的高帽子，“钉子”舍弃了动粗，和气的与印章来了个深情拥吻。他步步高升做到了梦寐以求的地位。冥思苦想，从当年游历涿州桃园结义的遗址长廊记述碑文中撷取一段，原文如下:天下桃花遍布，顿觉此处最红最艳。经过无数次与死神抗争的徒劳岁月，他把人生追求幸福本质浓缩一句话——人们通往桃源的路都是相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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