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日是归年【二】

——第1回

“嘿,爸爸,起来了啊。快去洗漱,然后吃饭。”

一大早,我就从床上爬起来,怪就怪那硬板床我实在是睡不惯,不到五点我就从一阵腰酸背痛中清醒过来,确认自己再也睡不着我就早早起床了。我就觉得奇怪,原本我以前睡得好好的硬板床,这几天我就怎么也睡不习惯。翻了翻床旁的小木柜,我好不容易才从那一堆破旧的衣服里面找出来一两件我现在看起来合适宜的衣服,不情不愿地换上之后看着镜子中自己:高高束起的黑色长马尾,一件水粉色的短款T恤衫胸口上用回形针扣了一朵被我用淡黄加乳白色打底的花边缝起来胸花,加上一条边缘有些参差不齐的七分浅蓝牛仔裤,脚下一双回力牌老式板鞋,还有脚踝处系着一根我自己用红丝线编织的脚绳。我满意地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比划了一个V字的胜利手势,表扬着这多亏了我昨天晚上的纯手工改造。

今天早晨醒来,看着那远山后面薄薄的朝霞覆盖着半边天空的红灿灿的一轮艳阳后,就兴致勃勃地去厨房开始准备熬找了些绿豆来熬了一小锅粥,这秋老虎占据主导的炎热天气喝绿豆粥再合适不过了。想到这里,我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起来。不一会儿,爸爸也起床了。

“妞妞,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爸爸一脸惊讶地看着一向喜欢赖床的女儿今儿个怎么破天荒起了大早,还把香喷喷的粥都熬好了。

“哎,爸,赶紧的,洗手吃早饭。”“好咧。”当我正专心致志地对付着锅里的熬着的绿豆粥时,爸爸看着在厨房里忙碌的女儿总觉得有那么一点不同,但又觉得没有什么不同,恍惚间怎么好像一夜之间就长大了,还变漂亮了一样。

“爸爸,来,绿豆粥,还有包子。”我用大瓢舀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绿豆粥递给爸爸,爸爸受宠若惊地接过去,错愕地看着一向不喜欢做饭的我怎么会亲自下厨熬粥,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边剥着鸡蛋边对着碗里的粥大快朵颐。

“爸,慢点吃,别噎着,吃了早饭赶去菜市场也还来得及。”“嗯嗯。”我看着爸爸一脸幸福的样子,想象着以后每个日日夜夜里都能有这么简单美好的事心里也乐开了花。吃完早饭,又要面对着那个骑起来全身都要散架的自行车,我总觉得别扭得厉害。一路上听着“哐当——哐当”地有节奏的声音,我真想和它一起摔个粉身碎骨。

初秋,我在洛江县城的小角落里肆意地呼吸着这里弥漫的冷空气。耳朵里,小摊小贩吆喝叫卖的声音,早起的人们你来我往的声音,还有马路上汽车鸣笛声满满地充斥着我紧张的神经。骑着那辆破旧的自行车一路狂飙到那段废弃的苍老的铁轨,迎着风感知那些清冷的空气分子扑打在我扬起的脸上,我舒舒服服地抿了抿嘴角,眯着眼享受这置身世外的呼吸,快速越过这孤单的铁轨,车轮漫步在没过膝盖的疯长的野草里。想着梦里的我那张安静坚忍的脸,一点点,一点点,褪变成深邃幽深的眼眸,真的是捉摸不透我的心思。

风很大,我的头发也跟着一起跳起了肖邦的夜曲。太阳就这样睁开了眼睛,然后整个世界就掉进了幸福的朦胧中。风,悄悄地把眼睛贴在睫毛下,只为看看这个初秋,是否安静。单薄的身体在冷风的拍打下,寂寞地狠狠沉寂。我缓缓地伸出手臂,轻轻地张开,瘦小的身体完完全全在裸露在这秋风里,有些生生的疼,触目惊心。那些眼底支离破碎的泪痕,那张精致的脸蛋,还有那一刻仓皇失措地掩面而泣,仿佛尘世的晴空远去,动人得心醉。

——第2回

“早,徐干。”一进校门口,就看见刘湘背着一个大红色的书包蹦蹦跳跳地往教室方向走去,看见我来了,欣喜地跑过来同我打招呼。

“嗨,湘湘,你来得真早啊。”

“老徐啊,你今天看起来真漂亮,这衣服新买的么。哦,刘湘也在啊。”正当我在心里诧异于自己何时跟刘湘这般亲密时,林雨欣的声音适时地插了进来,我不免感激地多望了她两眼,然后直接忽略掉了刚才的尴尬场面。

“早,林雨欣。”刘湘显然没意识到我的尴尬,也笑嘻嘻地同雨欣打招呼。

“嗯嗯。”我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刘湘两眼,和雨欣嬉笑打闹着走进了教室,看着她狐疑的眼神心里那叫一个尴尬啊。我不是不想和她套近乎,但总认为时机还未成熟,而她对我报以感激也仅仅是因为昨日那一个鼓励的眼神。

“呀,臭老徐,买了新衣服都不告诉我,哼哼——”一到教室,雨欣就凑到我跟前鄙视我,并且毫不掩饰对我新衣服的喜爱。如果她知道我这身让她赞不绝口的衣服是从那堆破破烂烂的旧衣服找出来重新改造过的,她估计得气得吐血吧。像雨欣这种有钱人家里的小孩才不会理解我们这些普通家庭的孩子怎么可能有闲钱像她一样天天都买新衣服啊。

“诺,包子,要不要啊?”“要要要,我就知道还是老徐对我最好了。”“现在知道我的好了吧,刚才某人说我什么来着?”“呃——我刚刚说我们家老徐是香的,香的。”“呵呵——不逗你了,给你。”看到每次雨欣只要看见我妈妈做的包子就两眼放光的样子,我的心里乐开了花。就这样,上学,放学,吃饭,睡觉,一天的时间,就在我和雨欣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学习生活中过去了,生活也没什么大的改变。

没有做梦,我只能躺在硬板床上发呆。晚上吃完饭后又悄悄躲进房间鼓捣着我那些衣服,研究着怎么样改变自己目前无趣的生活现状。于是,我躲在自己的小房间里悄悄地在日记本中这样写道:当我拉下蓝天白云的帆布的时候,看见月亮和满天星斗,才明白,一天就这么过去了。可是,怀念与幻想,却一直都在。当我不小心被梦境的自己呼唤着前进,我走分不清哪里是真实,哪里是虚妄,恍惚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发现,现在的每一天,好似什么都没有开始,什么也没有改变。

“同学们,现在是班会课,以后每个星期一的下午最后一节课都是我们的班会课。通过第一天的介绍,我想大家都很认识彼此了。所以老师我和几个班委商量了一下决定在开学的时候召开这一次班会,希望可以给大家的生活带来惊喜。”杜青老师简言意赅的说明了召开班会的目的之后,就迅速切入正题。

“第一步,我们要有个良好的学习环境。因为人在安静舒适的环境中发挥出来的潜力是无限巨大的。正所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所以怎样保持教室干净就是我们现在面临的首要问题。现在,有请生活委员李芊芊同学给大家说一下我们班的日常生活管理——”杜青老师慢慢地退到一边,看着李芊芊拿着本子走上讲台,和杜青老师并排站在一起一样高时,感叹着我好几年不长个的的瘦小身板。

“各位同学,先说大家最关心的每天劳动安排问题,嗯——”李芊芊用直接切入的方式开始她顿了顿,在本子上仔细地找了找,又继续说道,“我们班一共刚好49个人嘛,分成七个小组,每组七个人,每个小组选出一个小组长,这七个小组每天轮流打扫,负责安排教室扫地、拖地、擦黑板、摆放桌椅和倒垃圾。然后每个星期一的班会课结束后,全班同学大扫除。这个大家有没有意见?”她念完了本子上我们商量的劳动方法后,抬起头来看着班上的同学,询问着大家的意见。

“怎么分组才公平呢?”底下有一个调皮的男同学在下面地问了一句。李芊芊显然没想到雷子云会突然提出这样的问题,求助的眼光看着杜青老师,又在我身上来回打转。

哦,我知道,这个提问题的男同学叫雷子云。我们学校没有哪个不认识的,迟到,早退,旷课,抽烟,打架,斗殴,他样样齐全,典型的问题少年。我们班的同学都很怕他。我也是看在他只是单纯地表表态,并没有要存心闹事的感觉,姑且也不想招惹他。只要他不明着和我们几个班委对着干,在不损害班级利益的原则下,我可以对他在校外的行为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冷漠态度。况且杜青老师也没有立刻呵斥雷子云的无理。

“这好办啊,自由组合,民主推选小组长。每个小组每次打扫完,我们班委都会综合打分,一个月内得分最高的那个小组可以免去一次轮流打扫机会。但有个要求,小组长不可以是班委。”我随口说道,然后我看了墙上的挂钟,对着这一大群人嚷道,“现在马上可以开始自由组合,给你们10分钟时间。”我的话音刚落,教室里立马就躁动不安起来,拉帮结派的,攀谈交易的,三五成群的围在一起,好不热闹的一大片,我看着他们一个个抢着当组长的激动的神情就想到曾经我好像在哪里见过类似的场景。

杜青老师看出我恶作剧的小心思,扯着嗓子冲闹哄哄的教室喊道:“别急,别慌,大家慢慢讨论。我建议你们选出来的小组长一定的公平负责啊。”我在一旁帮着李芊芊一边登记名字,一边安抚同学们的情绪。

“我是方伟,你们的学习委员。以后你们在学习上有什么不懂的问题尽管来请教我,我尽量给你们解答清楚。”登记完了我们班劳动分组名单后是方伟简短的讲话,我看着他那瘦小的身板走上讲台的那一瞬间,仿佛看见了他在开学典礼上他作为学生代表在洛江中学的主席台上发言时,拿着那一纸发言稿正襟危坐的模样。

“我是你们的班长徐干。我们几个班委和杜青老师在开班会之前,制定了如下十条班规,请同学们认真听好了。”听到“班规”这句个词语时,每个同学都集中精神竖起耳朵仔细地等待着我的下文。

“第一条,不准迟到早退,不准无故旷课。违者罚扫地一周。”我清楚的听到当我那低沉的女音透过空气分子传至每个同学的耳朵里时,一片哗然,同学们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的声音,整个教室嘈杂一片。

“啊呀——”又是我们班公认的问题少年雷子云的唏嘘声,他轻蔑地冷哼了一下鼻子,装作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在桌子底下翻看着自己的漫画。

 “有什么意见就提,不要再下面叽叽喳喳像个麻雀样讲个不停。”一句话从杜青老师慵懒的口音里居然听出那么几点分量来,原本闹哄哄的教室顿时安静了不少。我环视了一下四周的同学,见没有人起来反驳,又特别地盯了正沉浸在漫画中自娱自乐的雷子云好几眼,才慢悠悠地说道:“第二条,按时完成作业。不按时完成作业的同学罚扫地一天。”有娥刚才杜青老师那句威严的话,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提出反对。“第三条,考试不准作弊。一经查处者,先作800字检讨,还有罚扫地一周。第四条,严禁打架斗殴……”十条班规,在我不紧不慢的语速中念了整整二十分钟,我看着同学们的表情一个个由红转为绿又变为白,最后转为正常。开完班会,也好不容易才和同学把教室大扫除完,我已经累得动弹不得。看着同学们一个个热火朝天的可爱模样,我在心底偷笑着我们班焕然一新的班级面貌,焕然一新的学习环境。

“徐干,学校今年要召开秋季运动会,就在国庆节过后,你安排一下,调动同学们积极报名的热情。”杜青老师突然公布的运动会的消息着实让我吃了一惊,不过我自然而然地接过她的话。

“好的,我会尽力的。”

“好吧,那就这样。你自己看着办。”本来想向杜青老师谈谈我的想法的,结果就被她随性地一句话给打发出了办公室。

——我看着办,我能随随便便看着办的话,我还当什么班长啊。我在心底暗暗地埋怨杜青老师和其他老师一样,只重视学习成绩一点也不在乎学生体育运动的行为,同时还不忘悄悄地鄙视了一把这填鸭式教育制度的缺陷。脑残,严重脑残。只要成绩好,分数高,就可以评优秀,念好的高中,上好的大学

“喂,杨志杰,出来一下,我和你商量一件事。”虽然在心底一遍又一遍的抱怨着杜青老师眼光短浅,但她交代下来的任务我还是得恪尽职守全部完成了。

“嗯,班长,什么,什么事?”杨志杰扭捏着他180cm身高的姿态来到我面前,还没开口说话就已经脸红了。我无语地看着这个腼腆的大男孩,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杜老师说我们学校今年要召开秋季运动会,就在十月中旬左右,还有一个多月,你体育课的时候看看我们班有哪些人有体特长或爱好什么的,多多鼓励大家积极参加。你就给他们说,就算拿不到名次也没有关系,重在参与嘛。我先在你这里报名参加1500m长跑,给同学们做个表率,起个带头作用。接下来就全靠你了。”我信誓旦旦地鼓动着杨志杰,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主动报了班上女同学一个都不愿意参加的长跑项目,然后在杨志杰的一阵惊愕的眼光中转身走进了教室,留下目瞪口呆的他站在外面不知所措。

——第3回

“老徐啊,放学等我,我麻烦你一件事。”最后一节英语课上课之前,林雨欣跑到我座位前对我说道。我忙问这个小妮子心里又打着什么鬼主意呢,她还神秘兮兮卖关子说现在还不能告诉我什么事,放学就知道了。

“好,今天就上到这里,下课!”杜青老师在黑板上写完最后一个单词后,转过身来一边慢吞吞地收拾着教案,一边对下面这大一群归心似箭的孩子们说道。

“Good afternoon,Miss Du!”

“Good afternoon,class。”

当下课铃声敲响后,杜青老师前脚刚踏出教室门口,雨欣后脚就兴冲冲地跑到我面前来扭着我的胳膊一个劲地朝我抛媚眼。我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像一只发情的母猫一样往我身上蹭,装作一脸厌恶的表情询问她到底什么事。她扭扭捏捏了半天才从书包的最底层翻出一个粉红色的信封来捂在胸口,像做贼一样环顾了周围后塞进了我的怀中,然后害羞的凑到我耳边说:“老徐,帮我把这封信送到方伟手上好不?”

林雨欣见我没反应,开始实施撒娇战术,“哎呀,反正你每天放学回家都要经过方伟家的嘛,顺路就给他了啊。老徐,好不好嘛?老徐——”听到她居然开始发嗲,我鸡皮疙瘩都掉落了满满一地,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

我想起了当初我们俩的友情就是为了殷俊而搞得四分五裂的,心里或多或少是有些难过的。现在还叫我帮她去送情书,我在心底暗暗地为自己捏了一把汗,我真有种揍他一拳的冲动。额的神啊,谁能告诉这是神马情况。

“嗯,好吧。”我本来想劝劝林雨欣不要这么执迷不悟的,方伟那颗榆木脑袋安脑子只有学习,才没有什么风花雪月的故事呢。但是当我看着她满怀期待的眼神,没忍心拒绝。她一见我点头,马上飞一样地奔出教室,一溜烟就消失不见了。

我记得小学六年级那年,雨欣崇拜方伟的事,早就在同学间传开了。因为我陪着雨欣在小学毕业考试过后追着方伟回到家,并在他家楼下蹲了整整一夜的事情早就风靡整个洛江中学了。我真感叹这丫头不是傻得少根筋,这样一段封建浪口的时间里都不知道安分守己。而且每次雨欣看见方伟,就如同发情的发情的母猫一样,洋溢着一种春心荡漾的爱慕。不过我知道方伟是知道雨欣的存在的,我很好奇方伟是怎么装作什么都不知情的样子的。我猜多半就是,除了同学之情,他压根对雨欣就不存在什么别的心思。他谁也不喜欢,他只爱学习。

拿着雨欣给我的粉色情书在学校里溜达,我的心情有些沉重,不想那么早回家。因为我明明知道雨欣和方伟是不可能的,我还要在这里为她做这些无所谓的挣扎么。

“哈哈,班长,你手里拿着情书么?”正当我的心绪飞到九霄云外的时候,一声清脆的男音打断我的神游,我猛地惊醒看着眼前这个额前留着长长刘海的男生,有些好奇地注视着他。原来是我们班的问题少年雷子云,怎么一不小心碰到了他。

“没有。”我不卑不亢地同他打招呼,丝毫不畏惧他一副故意来找我麻烦的神情,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情书藏进了书包。

“嘿嘿,我当这太阳怎么还不下山呢,原来是有我们亲爱的班长大人在此。”雷子云一边坏坏地调笑着一边慢慢地靠近我,那双明亮的眼眸配合着他痞子样桀骜不驯的脸,整个身体都在斜阳的照射下投下吊儿郎当的长长缩影。我突然发现,如果他剪短那一头又长又厚的头发,也许看起来会变得斯文很多。

“谢谢夸张。”我欣然接受了他的另类赞美,一点也不想不和他废话。

“班长大人啊,我请教你一个问题?”

“说吧。”

“就你他妈的那些班规,还让不让人活了?”他突然从平静的冷嘲热讽过渡到爆粗口,让我心里也突然紧了紧。看着他走过来用大手拍拍我的肩膀,利用他的身高优势严厉地鄙视着我,然后又退回去假惺惺地对我笑着,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你想怎么办?”我扑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很聪明的把问题丢给他。

“我想怎么办?哈哈——”他假装干笑了两声,“我想废除,行吗?。”

“不行!”我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然后扯开嘴角挤出一个最佳角度上扬,摆着一张自认为完美的笑脸义正言辞地拒绝道:“班规,已经由杜老师签字确认,全班同学也点头同意了的,岂能因为你一个人而影响我们班整个集体的荣誉呢?这样吧,你有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大胆地提出来,我们一定慎重考虑并酌情采纳,不要不好意思哦。”

“杜老师签字确认,他妈的杜青在我眼里算个屁啊,你少拿她来吓唬我。哪个惹毛了我,我照样收拾他。记着,我就是看你顺眼才叫你一声班长,别给老子给脸不要脸。”雷子云指了指他身后那一帮毛都还没长齐的小弟,恶狠狠地威胁我。

“哦,是吗?我好怕哦。”我装作很惊讶很害怕的样子整个身子向后缩了缩,继续说道:“然后,那—又—怎—么—样————”我把后面那个字拉得好长好长,厚重的尾音透过我尖锐的女声传出去,显然把那雷子云给吓傻了,都一脸木呆的看着我。我看着雷子云有些错愕的表情,开怀地在心底大笑。

“信不信我现在就抽你一巴掌?!”雷子云装作要打人的模样举出右手,然后停留了几秒钟后,又悻悻地放下去,背过身去小声说道,“你别惹我,我从来不打女人。”

“雷子云,这么着吧,你过去那一档子事我徐干就当全然不知道,在杜老师面前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继续爱怎么着就怎么着,我也当看不见。可是班规你一定要遵守,要不然我也会秉公办理。说到这里,我停了停,回头看了一眼退在一边观战的那几个男生,踮起脚尖把嘴凑到他的耳边悄悄的说了一句话,“但私底下其实我们还是可以交个朋友的嘛——”然后抿着嘴看着他的表情轻微的变了变。

“你不怕我?”

“我不怕!”说完还不忘用力地向他眨了两下眼睛,好像在说“不怕”。

“等着瞧。”然后雷子云沉默地看了我两眼后,我们俩在彼此心照不宣的拍了一下对方肩膀,大笑了起来。呵呵呵——哈哈哈——嘿嘿嘿——看见我们俩一起大笑,后面的有几个人也跟着莫名其妙地大笑了起来,然后太阳就在我们几个的大笑声中落山了。呵呵呵——嘿嘿嘿——哈哈哈——看着低垂的夜幕,我和雷子云象征性地说了声再见就离开了。

刚走出学校,就碰到腼腆的杨志杰,他一见到我出来,把我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确定我安然无恙后才长吁一口气,尴尬得挠挠头对着我傻笑。

“班,班长,你没事吧?”

“没事啊,你怎么还不回去?”我狐疑地看着他,语气不善的问道。

“我看见雷子云在找你,所以……”他憋了好久终于把挤在口中的那句话说了出来。

“你回去把,我没事。”

“哦。”后面的话他没说,我大概也猜得到他要说什么。他在听了我的话后,听话地转身走了,走了几步后又转过头小跑过来追上我的脚步停在我旁边。

“哎——班,班长——你交给我的报名参加运动会的名单已经确定下来了。”这是我见到他之后他第一次对我说一句完完整整的话,我不免多看了他两眼,他的眼睛触到我的目光迅速地闪躲开,那张脸顿时红到了脖子根。

“确定了就给杜青老师啊。”我一副“你真白痴”的表情。

“你,你要不要看看?还有,那个,那个1500m,你确定要报么?你现在说不报,我马上把名字给你划掉。”我看着他这张孩子气的脸撇了撇嘴,先摇头,后又点头。

“我确定。”我不耐烦地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赶快回家。

“我……?”他本来还想说什么话,不过在看到我的手势之后又沉默地走了。

“我什么我,你结巴了啊。赶快回家。”我没有回头,也不再理会。

“妞妞,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迟?”回到家已经天黑了,妈妈一个劲地问我怎么那么迟才回家。

“哦,杜老师喊我去帮她清查作业本。”我随便找个理由就搪塞过去了。

——第4回

那封躺在我书包里的要命的情书,我到底要不要送呢。送,还是不送。这送吧,我估计也是石沉大海,有去无回,整不好很有可能被其他同学看到的话,雨欣又会成为整个学校茶余饭后、聊天八卦的笑柄的。不送呢,我已经答应了雨欣,总认为不好,况且我又不能整天守着这封情书不吃不喝。然后,我在选择要或是不要帮雨欣送情书的纠结中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而那封一直没着落的情书在我的书包里呆了三天也没机会送出去,每天被雨欣吵闹得头疼。

“班长,你找我什么事?”当实在忍无可忍的第三天下午,我直接不管不顾后面雨欣的叫嚣生,趁着那股热血劲儿就冲进教室直接高呼着方伟的名字。

“喏,有人托我把这个给你。”

“哦。”没等他反应过来,我迅速地递给方伟那封粉红色的情书后,一溜烟跑到那棵梧桐树背后躲起来,好似我才是那个向他诉说心事的小女生。

“哎,你在这里干什么?”

“啊哈——”

突然从梧桐树背后冒出来一张帅气的脸蛋,午后的阳光偷偷地从树叶缝隙里钻出来,不停地在面前的操场上跳跃,班驳的影子熠熠升辉。躲在林荫下的我,我看着这个瘦削身材,俊朗面孔的男生伫立在梧桐树的背后上,那么醒目,顶着毒辣的太阳,静默地注视远方。有一束阳光透出来,如同羽毛一样轻轻栖落在他的肩,把他的笑脸映照得如此绚烂,看得我都移不开眼睛。我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展开那张一如温柔笑容好似在迎接我的到来,低沉的男音再次撞击着我的心脏直刺激得我不安分地躁动起来,平静的心里不免出现了一丝细微得不易觉察的波澜与躁动。

“没,没什么。”我有些许的错愕,不想要让他看见我给别的男生递情书的举动,一向冷静自持的我瞬间手足无措。我转过身去,不再看着他。一种暖暖的,湿热的感觉袭上心头,缓缓地流淌着。只感觉身后的笑脸越来越放大在我的心间。

“喂,喂,你跑什么啊?”哎呀,不行了,不行了,再不跑我快受不了了。那胸腔里急速运转的心脏在疯狂地跳动着,我怕再不跑开,那颗为他颤抖的心脏马上就会从嗓子眼里冒出来呢。我急匆匆地跑回到教室,拍着那颗悸动不已的小心脏大口大口地喘气。

“哎哎,老徐,你怎么了?”雨欣看着我红扑扑的脸蛋,一脸关切地问道。

“什么怎么了,我没什么啊。”我厚脸皮地回答雨欣,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哦。老徐,你帮我送了没有?”

“什么送了没有?”

“就是——”雨欣小心翼翼地凑到我耳边,“就是那封情书啊。”

“嗯,送了。”“那他当时什么反应?”“没反应啊。”“哦哦。”“那老徐啊,你说他会不会给我回信啊?”“哎呀,走开,你好烦啊。”很快,我就被雨欣吵闹得无可奈何,连多一点憧憬一下我刚刚遇见那个男生的时间都不留给我。初秋的天气,阴雨潮湿了四五天后又无故的放晴,真有些不习惯,但是我心中刚刚那张洋溢着朝气与阳光气息的脸和这午后的阳光是多么地和谐搭调。

“老徐,我今天有事,你和湘湘自己回家去哈。”

“有什么事那么重要,居然舍得要抛下我们呢?”我伸手故意抓了抓雨欣的头发,一脸坏笑地盯着她。

“滚!”

第二天下午,雨欣跑过来神神秘秘的跟我说她下午有事,放学后不能和我们一起回家了,我和湘湘也没多心如同往常一样打打闹闹地各自回家去了。

当我去小食店的时候,客人一拨接着一拨的,妈妈和爸爸忙得乐不可支,我也在旁边咋咋呼呼地帮着忙。后来,妈妈说没有香油了,让我去旁边的小超市买一瓶,还叮嘱我一定要买建华牌的,不要买错了,我一边保证着一边就拿着钱直奔超市。妈妈口中的小超市是这附近唯一的一家副食品店,距离我们小食店不到500m路口的地方。

“老板,有建华牌香油吗?”我到了超市后看见老板坐在收银台前看电视,就小声问道。

“有啊,那边货架底下,自己拿。”老板嗑了一颗瓜子,把瓜子皮吐了出来,转过头看了我一眼后指了指那边的货架,叫我自己去拿。

“好咧。”

我到老板指的货架上找了找,没看到,又跑到里面的货架里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妈妈要的建华香油,于是就出来问老板:“老板,没有啊。”老板挺住嗑瓜子的动作,伸出头,朝那边的货架看了看,说道:“刚才还有啊,可能卖完了吧。你明天再来。”说罢,他又继续转过头去看电视,没再搭理我,我只好悻悻地走了。

出了小超市,我想着空手而归怎么跟妈妈交代,因为小食店里的客人还等着呢,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突然想到好像前面过两个路口有一家更大点的超市,那次我陪雨欣去方伟家楼下蹲点的时候见到过,说不定那里有卖的呢。于是,我不再迟疑,连忙兴冲冲地跑去找我印象中的那家超市。然后,不出我所料,我终于在方伟家楼下的超市里如愿以偿地买到了我要的建华牌香油。正当我想要出超市赶忙回去的时候,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我手里提着的袋子紧了紧,悄悄地躲进了超市。

“方伟!”

“方伟!——”雨欣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我利用货架挡住自己的身体,偷偷地把脑袋伸出去。看见方伟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面对着后面气喘吁吁追上来的雨欣,有些无奈的说道:“林雨欣,我警告你,别再跟着我了。”

“方伟,我……我……”雨欣有些脸红 ,吞吞吐吐地说不出半句话。

“林雨欣,我已经把信还给你了,刚才也跟你说得很清楚了。谢谢你能喜欢我,可是我现在不能接受。你这样一直跟着我有意思吗?”方伟有些有耐烦,提高了音量。

“不是,我想……我是说……”雨欣见方伟有些生气,更着急了,脸红直接红到了脖子根,扭扭捏捏的站在那里不知道如何是好。

“有什么话赶紧说!”

“我……我可以等你。”雨欣低着头小声说着,顿了顿,又害怕对方没听到,抬起头看着方伟,郑重其事地说道:“不管多久,我都等你。”方伟听了雨欣的话,有些不知所措,怔怔地看着雨欣,好半天没有说话。

“你说你现在只想学习嘛。我知道,我知道,我保证不打扰你。我只想在心底默默的喜欢你。”雨欣见方伟没什么反应,站在对面信誓旦旦地保证到。

“随你吧。”方伟一脸无奈地说道。

“你默认了哦。”雨欣突然有些小小的欢喜,语气轻快的说道:“那你能不能不要把今天得事情告诉别人?这是我们俩的秘密。”

“嗯,什么秘密?”方伟显然对雨欣的无厘头有些无语。

“没,没什么,我就随口一说,你不用顾忌我,你只管好好学习。还有,你要知道有个人在等你就好……”说着说着,雨欣的声音越来越小,后面的我听不大清楚。

躲在超市里,想着雨欣今天下午故意不和我们一起回家原来是约了方伟,我就说这小妮子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但是这一幕狗血的镜头雨欣是显然不想被别人知道的,估计要是她知道我恰巧看到的话多少也会有些难过的。如果说前几天我对方伟还抱有那么一丝希望的话,那么,现在,我在心底很明确的告诉自己,也告诉雨欣:方伟不可能喜欢你。刚开始我还想不通这点,后来我才知道,那不过是方伟故意推脱的借口。

回去的路上,我细想着是要像个没事人一样不知道这件事呢,还是该安慰一下雨欣。我们青春年少里书写的第一封粉红色情书,以雨欣单方面的告白失败。该怎么形容我此时此刻的心情呢,真的是一时语塞,找不到合适的词语。说是懵懂呢,有点贴切,却又不符合我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说是清醒呢,却又有点不切实际。我突然发现,我身边需要做的事情其实蛮多的,只是我一直没心没肺,以为电视里那些失恋的人们故意无限地放大了痛苦。但是人生路上谁不免遭受一些挫折与难处呢,我反而忽略了生活中那些美好的细节。回顾这几天发生的一连串棘手的事情,此时此刻我才终于静下心来好好思考,接踵而至的是一种对未来坚定与迷茫共存的矛盾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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