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7-16

等儿子

文/马凤梅

杨老三为人忠厚老实，做事认真踏实，今年四十三的他，就跟五十多岁的人一样，早早秃了头顶，一双浓眉下的大眼睛，略显深邃，一米七几的个子让生活压的快弯了腰，村子里人起外号叫他——杨老汉，他跟邻居之间和睦相处，村子里谁有困难就帮谁解决困难，出力气他从不吝啬，虽然家里面经济紧缺，但他有一身好力气，只要不是钱财上的忙，他就有求必应能随叫随到，是村子里的热心肠，大善人。

自从他老婆生第二胎女娃娃后，他一直盼望能有个儿子，都指望儿子养老，儿子娃也是一双父母的希望，儿子是传宗接代的，有儿子就有了根，这也是杨老汉根深蒂固的思想，他不怕孩子多压力大，他一定要生一个儿子，人都有欲望，他最大的欲望就是要等着生个儿子。他想要在老去的路上看到自己的儿子，那怕以后让儿子打死，也不能现在让儿子想死！

一年又一年的等，年年盼望生儿子，十几年过去了，生了七个女子了也不见个儿子来报到。七个女子个个长的水灵灵的，就像楼梯台一个比一个高过一头。村里被计划了的人热眼七个女子，都说是七仙女，说老杨是有福之人，眼看老大都长成十八岁的大姑娘了，杨老汉还把生儿子的心不死。七个女子乖巧可爱，懂事有礼貌，但杨老汉内心空虚渺茫无助，他没有太多奢求，他只想在自己的人生短暂的出场里，能留下一丝星火。能留下一个根，就这一点点希望。

杨老汉老婆又怀孕了，忙了整个春夏，肚子已经大到干不动活的时候了，这可正是深秋农忙时节，他为了避免闲话，宁愿累死自己，也不让老婆在这个时节出门干活，因为他怕村子里那几个长舌妇看到又要唾沫星子横飞了，如果这次再生一个女孩子，不知道要有多少疯言疯语，他能不能承受的起那些未知的唾沫星子？

计划生育紧张，就免不了坏人说闲话：

“杨老汉肯定亏过人，要不然生了七个女子就生不出来儿子”。

“杨老汉注定是个没儿汉”。

“杨老汉上辈子欠谁的了？这辈子不生儿子等等”的闲话往杨老汉耳朵里钻。这些闲言碎语的伤害远远超过了几个女子给他带来的生活压力，闲话时常在他脑海里活动作纵，搅和的杨老汉坐卧不安，他暗暗下决心，那怕生十个女子，也一定要等着生个儿子。

深秋的山区烟雾缭绕，山坡朦胧，一阵秋风吹过，让人经不住就打寒颤，秋天的田地里没有春天的明媚阳光和鸟语花香。更没有夏天的骄阳似火暑气逼人。秋天有的只是一场秋雨一场寒。深秋的天气阴冷灰暗，常言说：“过了九月九，谁家地头谁家守”已经过了二十三了，杨老汉家的玉米杆还在田地里堆放着，不让老婆出门，他一个人干活肯定慢，杨老汉要在老婆生孩子之前，把地里的玉米杆拉完。

今天是九月二十五了，杨老汉地里的草也就剩下最后的两架子车了，杨老汉拉完最后的一车草回来，发现老婆跪在厨房的地上，肚子疼的呲牙咧嘴汗如雨下。他把老婆连拉带抱的挪到了炕上，他下炕还没有穿好鞋，老婆已经连滚带爬的下炕了，她在地上爬一会儿，滚一会儿，挣扎着站起来，又猛蹲下去，头发被汗湿的跟洗了一样，帽子戴的也七扭八歪，杨老汉看老婆真的是疼的厉害，自己头上也冒汗，生了七个女子，他从来没见过老婆这么跌绊过，生老大时，他收拾炕上铺盖的过程中，不经意女儿已经在老婆屁股下哇哇大哭了，其它六个都是他跑去找接生婆，等他找来人，孩子都睡在被窝里了，他只管伺候接生婆给娃娃洗澡，穿衣服。这次老婆都疼成这个样子了还不生，他着急的又跑了，又找接生婆去了。

过了几分钟，他气喘吁吁的拉着接生婆王赛叶回来了。王赛叶虽然给村子里难产的女人接生过，但不是很有经验，她有一米六高的个子，一张圆脸上有对略带黄色的眼睛，几乎脱落的没有多少的眉毛七倒八歪的粘在眼眶上，紫色的上衣有点长了，包住了她扭动着的大屁股。今年已有六十的她有点偏胖。进门后，杨老汉看老婆已经疼的不像样子了，就从老婆后面抱起来，王赛叶急忙抬着腿，两人又给弄到炕上，王赛叶让他站在老婆身后，两手环抱在老婆乳房下面的位置，用膝盖在后腰下部位用力挤压，助力生产，可他抱着老婆挤压好一阵子，连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已累的满头大汗气出不匀了，他把老婆放倒躺下，喘着粗气问：“这咋办呀？还有撒招吗？”

“你赶快找上庄马二老婆子去。”王赛叶说着赶紧把自己头上的围巾拿下来，杨老汉下炕一溜烟就跑出了院子。王赛叶用围巾拦住孕妇肚子的上部分缠上，用力勒紧，用双手掌根从上往下推，孕妇一声接着一声的叫，她太疼了，生那七个都没有这一个疼，她只有叫的力气了，她已经鼓不了劲，王赛叶也累的满头大汗，左一袖子右一袖子的擦着脸上的汗，这一擦还把眉毛给擦顺了，不再显得乱糟糟了，她重复着下推的动作，对孕妇说：“你使劲，用力”就在这时，另一个接生婆来了，她叫马索燕，已六十有八，大个子，虽然脸上已留下不少岁月的痕迹，但依然眉清目秀。村子里年轻的媳妇子生娃，都会找她帮忙，接生多了，经验自然也就有了，她上炕先摸孕妇肚子，后又查看了宫口说：“杨三，你出去，生娃场儿不用你，免得碍手碍脚。”其实她这个人很讲迷信，认为是男人脚底板重踩住了才生不下来。她又对王赛叶说：“我负责接娃，你负责按压，轻点，慢慢来，不要太猛了，不然孕妇受伤重。”杨老汉拖着沉重的腿往外走，但眼睛没离开自己的妻子，他很担心，也很心疼老婆这么辛苦，还惆怅……不知道生的是男是女？

杨老汉出了厨房门，在院子里点燃一根烟，狠狠的吸着，两股白烟从鼻孔喷涌而出升到空中，慢慢的散为无有。以前在家里从不抽烟，也不自己买烟，只是偶尔在外面有人发了烟才抽一根，他在院子里转着圈走，那着急的样子就算极力掩饰，但还是看的出来。他透过自己喷出的烟雾，望着老婆生孩子的厨房窗口，听不到动静了，怎么回事？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前面七个女子他可没见这么难产。他忘了手里的烟，竖着儿朵听屋子里的动静。

杨老汉这会儿有点狠这个马索燕，“心里责怪她，不让我在身边帮忙，让我在这里干着急，就不要出什么事了，讨厌的女人，指缝的烟已经烧到手指了，他狠狠的把烟砸到了地上，一脚踩了下去。就在这时，听到了马索燕的喊声：生了，生了，娃头出来了，使劲儿，再使劲儿”接着听到婴儿的哭声：嗷啊！嗷啊！……“哎呀是个带巴的，杨三啊是个儿子”，她高声说着，听声音，接生婆都是高兴的。

杨老汉眼前一亮，他感觉浑身就像卸掉了百十斤重的东西，一身轻松自在，他三步并做两步进了厨房，当他亲眼看见了儿子时，顿时感觉年轻了许多，精神抖擞容光焕发。

压在他心头的石头落地了，他再也不怕听到人说没儿汉了，他感觉自己不是四十多岁，而是三十多岁，他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他以后要更加努力干活，为了儿子的将来，他不惜一切的干好每一件事情，争取给儿子有个好的未来！

生活随笔

2020-0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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