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佛性”是如何炼成的

作为一名任教近三十年的教师,我虽已五十有三了,可内心的血性犹存,对自己看不惯的人或事不免会指指点点,甚至有时还会泄露一下“舍得一身剐,也要把皇帝拉下马”的英雄情结,这有我的一系列文章为证:

他被判刑了,我心中的尘埃却无法落定

然而,随着世事的演变,我越来越困惑了,自己一直坚持的价值取向开始摇晃了,这难道真如一个歌手唱的,“不是我不明白,只是这世界变化太快……。”

“呀,你受刺激了吧?能不能给咱晒晒?”

晒晒就晒晒吧,作为吃瓜群众,咱向来是耻于讳疾忌医的:

本学期开始,我带两个普通班的数学课,咱这样的人,向来是不好去挑肥拣瘦的,人家让咱带什么样的班,咱中意的带,不中意的牢骚过后也带,只要接了活儿,那是要尽力把活儿干好的,否则,不说别人了,自己的良心也过不去,正是抱着这样的理念,开学伊始,我便对全体学生道,“不管你们过去表现怎样,成绩好还是坏,咱们现在重新开始,争取让每个学生每节课都有一定的收获。”接着我便七七八八地定了几条我以往所守的规矩,并解释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什么的”等等。

才开始那几天,学生对我是新的,我对学生也是新的,班内不管是张三还是李四对我是挺照顾的,上课睡觉的几乎没有,作业交的也较齐整,可慢慢的有的便坚持不下去了,先是三三两两的瞌睡,叫起来也是软磨硬抗,作业由齐整慢慢变得不足一半,罚站的措施也慢慢由有效滑向了收效甚微。

“呀,看你诉的,不还是你没本事吗?你要知道,一个好的领导者是有办法改变群众的认知的,而不是让个别群众改变想有所作为的你!”

我承认我没做好“防微杜渐”这门功课,可真正让我泄气的是人家识破了我这只“纸老虎”的真面目。

“发生什么了?”

那堂课我记不清具体时间了,反正是上午第二节,给人上课的都懂,这可是授课的黄金时间,可我一进教室,便发现了睡在第一排的他!——我依例象往年对其他学生那样在他额上弹了一下。

他忽地坐起,瞪着我道,“干啥!”

“怎么还睡?”我脸上犹挂着笑,但因他的神情,已有点不自然了。

“你嘣我干啥!”

“嘣你是给你个提醒,怎么了?”

“那你也不能嘣我!”

天啊,依咱几十年的经验,我遇到雷子了,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我退无可退,便比他更强硬地道,“这是课堂,我管理的课堂不允许有人无故睡觉,你不愿意了可以出去,要么你有本事了要求学校换人!”

话刚出口,他“忽地”一下站起,怒目瞪着我,我脸上的笑早冻住了,内心鼓的一批,也强硬对强硬地瞪着他。

“啪!”他把桌上的书一摔,怒冲冲地甩门而出。

我愣了片刻,旋即感觉自己小了,可讲台下还有众目睽睽的一群,我…我…,我只好语不搭调地给自己找台阶下,“你们打听打听,搁我以前,我……,我早扇他了,还能让他这样猖狂,——咳,好汉不提当年勇,算了,咱老了,就不跟他计较了……。”然而,台阶下是下了,可我内心还是起了化学反应,对课堂上随之出现的不当表现少了许多义正辞严的锐气。

那堂课后,我在办公室发起了牢骚,对坐的一个同事立马笑了,“今天你才被炸呀,我早被炸的没脾气了,哈哈……。”

“怎么说?”

“那次我被学生气的忍不住扬了手,可手还没落下,你猜人家咋说?”

“咋说?”

“你打,你打!我绝不还手,我只需往医院一躺,反正这痛那痒的,看你怎么办?!”

天哪,还有这样的事,我内心为自己庆幸,要知道以前我也与学生发生过纠纷,可打归打,闹归闹,还没这样讹人的呀,所谓杯弓蛇影,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可是个去年才因蹭了个路人,在医院花了三四万,最后拿了整三万安慰金、营养费什么的才求爷爷 告奶奶地让人家答应出院的倒霉蛋呀!如今,呵,还好,咱息事宁人了,做回鳖就做回鳖吧,人生哪有不低头的。正内心嘀咕着,另一个老师搭腔了,“董老师,我们都忍了两年了,你才哪到哪呀,来来,你看……。”

我顺声看去,只见她的手机屏上赫然的大字“陕西安康,一个女班主任因气不过打了不服管教的学生一巴掌,结果……呀,你搜搜,蝴蝶效应出现了,更可气的是,评论区的伪专家们那一个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劲儿,…唉,这年头,想有所作为的都被各种条条框框限制着,被互联网这面放大镜照着,一不小心就会被键盘侠们的唾沫淹没,你还敢较真吗?——认真你就错了!”

我无语了,与那三个已停课的老师相比,自己这个事还算事吗?

但——,终不得排解的我,只好独自在学校的小花园里边翻手机边散起心来,可正散着,校门口又吵起来了。

因新冠疫情缘故,学校制定了严密的预防措施,不料一个高个男生非想搞个特殊,要与送东西的家长亲密接触,这当然被执行校规的保安阻止了,这样一个按规矩办事的小事,我想任何明事理的人该理解的,规矩面前不该人人平等的么,可怎么……。我本想去劝劝家长和学生的,可一看到手机上广州两女子因不服管教而被群众打抱不平事件曝光后网上所谓专家的反应、一大半网民的齐声痛斥,“唉,现在要做点正经事太难了,还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吧,”我叹口气,视若无睹地移步他处。

凡此种种,让我不忍卒书,但经过这些世事,我知道,我的“佛性”就这样在社会这个“八卦炉”里被炼成了,我参与管理的学生也就变成了上述的模样。尽管我的内心还在挣扎,我还有不甘,但咱这样的小人物,虽说有一定的英雄情结,可在社会这个大家庭里终不过是一粒尘埃,咱纵有天大的不甘又能怎样?在这是非混沌的当下,在这不管什么人都可当“法官”的现实面前,在这蝴蝶效应不时地会张开血喷大口的洪流里,遇事咱除了顿足捶胸、以头呛地、痛心疾首、忍气吞声、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还能怎样?为自己、为自己身后的家庭计:我不想成为一名佛系教师的,我还想有所作为的,可又不得不遇事小心谨慎地成了一名佛系教师。

由我及你、他,如果大家都因怕被放大镜追责,怕被蝴蝶效应吞噬而躺平,而成了佛系男女,这终究该是谁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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