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锦瑟九十九原创
此文姊妹篇盛京魅影,活色生香。
1.许亲
我是苏言清,我父亲是镇守雁门关的镇远大将军苏烈风。
边塞风大沙扬,幼时的我身体孱弱,只能随着母亲在京城居住。
白芷表妹小我两岁,她的父亲是我舅舅,也是如今的礼部侍郎,因我们两家在京中相距不远,自幼便时常一起玩耍。
七岁那年,有一日我们俩贪玩,跑到城郊的树林里去采野花,捏泥人,那天时间过得好快,转眼天就黑了。
我牵着表妹回家的时候遇到几个拦路的蒙面大汉,大汉见我们俩穿着,商量着觉得我们应该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便将我们俩给绑架了。
我和表妹被绑到了城郊附近的山洞里,表妹被凶神恶煞的绑匪吓得哭个不停,绑匪挥着拳头欲打表妹,我连忙叫住绑匪道:“你们不要打她,她一个小女孩子不经打的,你们要打打我吧。”
绑匪气不打一处来,一拳头打在我的脸上,我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半边脸一下子肿了起来。
表妹停止了哭泣,抽抽搭搭和绑匪说:“我不哭了,你们不要打表哥,我们俩家都有大房子和高马车,爹爹和娘亲会给你们送很多金银,你们要是把我们打坏了就没有了。”
绑匪看着我们俩,放下了握紧的拳头。
半夜里,父亲和舅舅亲自带人搜山,剿灭了绑匪,把我和表妹救了出去。
表妹告诉舅舅我为了保护她,挨了绑匪一拳,舅舅摸着我肿大的脸,轻轻问:“还疼吗?”
我坚强的摇了摇头,父亲高兴地拍了我肩头一把道:“真是好样的,不愧是我苏烈风的儿子。”
话音刚落,我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待我醒来后,父亲问我:“把白芷表妹许给你做妻子如何?”
我仰头问:“妻子就是以后要带她一起去采野花捏泥人吗?”
父亲看着母亲,笑着点了点头,我觉得那挺好的,可以光明正大地去玩不怕被绑匪劫走了,便很开心的同意了。
之后我与表妹便互许了婚约。
小时候与她在一起玩耍很是开心,那时候还不知道婚约是什么怎么回事,待后来知道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我不讨厌白芷表妹,但也谈不上喜欢。
随着时间的推移,白芷渐渐长大了,她再也不会和我一起跑去郊外采野花捏泥人了,也不会经常来我家玩耍了。
她梳起了漂亮的头发,戴起了美丽的珠花,穿上了雅致得体的衣服,娇弱得犹如春天的海棠花,风一吹就碎了。
2.六子
虽然我自小身体不好,但是却从不愿被人看轻了去,怎么说我爹爹也是当年的武状元,如今更是镇守一方国门的大将,我可不能给他丢人。
我日日勤奋习武,日积月累下来,武艺也精进了起来,身体也渐渐好了。
我身边有个贴身近侍叫做小六子,我喜欢叫他六子。
他与我年纪相仿,父母都是苏家的仆役,他是苏家的家生子。
听爹爹说六子的父亲曾是他的亲兵,在一次突袭中替他挡了敌军背后的冷箭,六子爹命虽然捡回来了,但是自此后便落下了病根,再也不能随着父亲驰骋沙场了,所以父亲就让他回来,安排他们一家人住在了苏家,六子一家虽然表面是苏家的仆役,但实际上确实苏家的恩人,苏家并没有把他们当做仆役来驱使。
父亲很信任他们,自小便让六子陪我一起读书,练武,我们同吃同住,几乎形影不离,直到前几年,知晓了男女之事后,我们便不再一起住了。
虽然六子与我年纪相仿,但是这么多年来,他始终就像个小大人一样,处处把我照顾的无微不至,从未有让我感到过一丝不适。
我经常和他开玩笑。
“六子,你对我这么好,还会做这么好吃的点心,这是谁教你的呀?”
他笑着道:“自己学的”。
“六子,你把我的衣服叠得好整齐,我都舍不得穿了。”
他笑着道:“没关系,穿皱了再叠就是了”。
“六子,你看你年纪也不小了,要不我明天找我娘给你也说一门亲事吧。”
他变了脸色,红着脸低头道:“少爷,不要开这种玩笑。”
“你放心,我让娘给你找个漂亮的,我给你把关。”我嬉笑着,故意逗他。
他抬起头来,红着脸看着我几近乞求道:“少爷,我求你了,不要这样子好不好。”
每次看见他这样子,我就不再逗他了,他很少和我说“求”这个字。
3.离别
我十五岁的时候,父亲安排我到军中历练,这种事情自然是要带上六子的。
雁门关风沙粗粝,热血少年踌躇满志。
临行前,母亲告诉我,表妹白芷今年下半年就要行笄礼了,她要我临行前去和表妹道个别。
此去军中少则一年,多则三五年,婚姻大事,虽然是舅舅家的女儿,但是也不能就这么不打招呼一走了之。
我应了母亲,但不知道要和她说什么。
我与她如今许久未见,虽然说已有婚约,可是在内心深处,她是我亲妹妹一样的存在,那个我宁愿自己挨打也要保护的亲妹妹。
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把她娶进家门,也从未想过把她当做自己的妻子。
临走前一天,我还是约了她在西街桥头的大柳树下见面。
那天下午夕阳很美,许久不见,表妹已经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了,她施施然从西街走来,款步上了桥,朝我这边张望着,我朝她挥了挥手,她开心的笑了起来,她的笑像春风拂过的桃花一样,轻柔明媚。
春天的时候,我曾经在她家的院子里,见到过她在桃花树下弯腰捡一朵朵被风吹下的落花,桃树上朵朵明媚的桃花,直衬得她面若朝霞。
昔日青梅而今已成俊俏女子,看着眼前白芷明艳的笑容,我原准备好的话突然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从怀中拿出一只香囊送给我,我手心捧着带着她体温的香囊,看着上面栩栩如生的并蒂莲,喉间泛过一丝苦涩,我觉得自己也应该送白芷点什么东西,只是之前并没有想到这些,那索性就不送吧,有点念想,有时候也并不是什么好事。
我想了许久才道:“芷儿,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三年后若我未归,你便……找个人,嫁了吧。”
白芷听到这话,忙道:“哥哥你这是说什么话呢?你此番前去只是在舅舅军中历练,三年后,你定会平安归来,既已有婚约,芷儿等你便是。”
“既已有婚约……”,我轻轻重复此话。
她的耳朵尖红的像滴了血一样,低低道:“是的。”
“只是婚约吗?那就好办了。”我用几乎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喃喃道。
她似乎也听到了,似乎又没有听到,我希望她要是能听到就好了,她只是我的妹妹,我希望她幸福。
夕阳把她的影子拉的老长,我目送她离开,她走了一段,还不忘回过头来看我。
4.情定雁门关
雁门关风沙粗粝,小六子比我大两岁,记忆中他一直照顾着我的饮食起居,这次出门也不列外,各种衣服,器具甚至是灶具都带了不少。
出发的时候,小六子给拾掇出来的用品整整装了一大车,父亲看到不免皱了皱眉。
到了雁门关,父亲隐瞒了我和他的父子关系,把我和普通军士放在一处,让我从头做起。
我当了一名小兵,小六子则奉命保护在侧,也成了一名普通兵卒。
雁门关外,天高云淡,万里杳无人烟,我躺在一望无垠的草地上,笑着和一边的小六子道:“这地方真不错,你说我爹这是什么意思?”
小六子想了想道:“老爷大概是真的想历练历练公子吧。”
我顺手揪起旁边的一截狗尾巴草,放在嘴里咬着,青草入口青涩,转而有股甘醇的味道,我侧目看了一眼小六子,他正看着天空发呆,细细的眉眼,明亮澄澈的眸里印着蓝天白云,我不仅看得呆了,不曾想原来他竟然是个美男子。
他感觉到我在看他,转头回看向我,笑着道:“你不觉得这里的蓝天白云很好看吗?”
“好看,你也很好看。”此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我连忙纠正道:“我的意思风景很好看,你也很好看。”
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就更不清楚了。
我感觉自己的脸火辣辣的,我转头把嘴里咬着的那截狗尾巴草,吹着吐了出去。
小六子偷笑着道:“公子,我的确很好看啊,你难道今天才发现吗?”
我看着天空,不敢再看他,生怕从他那一双清澈的眸子里看到窘迫的自己。
雁门关位于两国交界之处,经常有外族前来骚扰,这些年父亲在此赢了几场大战,把外族打得溃不成军,彻底把他们赶出了雁门关外,如今大战已经打不起来了,偶尔会有一小股一小股的外族前来劫掠,相遇后会有殊死的搏斗。
转眼到了年关,我和小六子随一队兵士冒着大雪去附近的城镇前去采购年货,这几个月外族一直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劫掠的行径,大家都想着这次年货采完,也就好好过年了。
我们一行十几人一起,分工协作,买肉的买菜的各行其事,不用多久,年货已采办完成,直装了满满的五大车,足够驻军过年之用。
我和小六子坐在最前面的那辆车上,装满货物的大车在雪地里碾压着积雪缓慢前行,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雪地上留下了一条条深深的车辙。
忽而我听见后面有刀剑相交的搏斗声音,回头看去,只见一伙穿着貂皮的外族人,正挥舞着长刀在砍杀我们的同伴,我们车上的几个人即刻拔出腰间佩刀跳下货车前去支援。
刀剑最是无情,更何况是连年征战的边塞。
我与小六子自幼习武,每次军中比武不是我第一便是他第一,当然他的第一有我放水的成分,他知道我放水,也不恼,毕竟我要是次次第一,不久大家就会怀疑我的身份。
一通刀光剑影下来,敌人死伤大半,剩余几人对视一眼,互相交换眼色后,狼狈逃跑,穷寇莫追,我擦了擦刀刃上的血,把刀装鞘中,准备继续赶车往回走。
突然小六子从背后紧紧抱住我,口中惊恐喊到:“公子,小心!”
话音未落,小六子便瘫软下去,我回头发现原是之前砍杀中受伤装死的贼寇,此时趁人不备用匕首从后背偷袭,被小六子先发现了,他来不及出手阻止 ,只能用自己的身体紧紧护住了我。
一股怒意自胸中腾起,我绕过六子一脚踢翻贼寇,贼人骨骼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我抡起拳头,一下下砸在贼寇身上,直打的贼寇一动不动,没有一丝活气。
我不顾同伴阻止,把货车上采购的物资全部推下车,我抱着小六子坐了上去,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军营。
军医连忙上前施针查看,我在一边等着,只觉得心口仿佛被戳了一刀一样难受。
半晌后军医唤了我出去,低低道:“他的命还得看他的造化,伤口离心窝很近,他若想活,那生还的可能性还大点。”
“那他如果不想活着呢?就会死了是不是?”我卡着军医的领子问道。
大概是我的样子太吓人了,或是把军医领子掐的太紧了,军医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旁边的兵士见了,连忙把我的手掰开,军医这才喘着粗气,连滚带爬的跑了。
我一直守着小六子,夜里,他发了高烧,我打了凉水一遍遍地给他擦拭胸口和额头。
天明时分,他终于退烧了,看着他略略有点血色的脸,我长吁了一口气。
晨光透过窗棂照在小六子清秀的脸上,他长长的睫毛低垂着,我想这要是个女子,一定很惹人喜爱吧。
我握着他的手,摸着他手上练功磨出来的茧子,突然心疼了起来,我知道他是不喜欢习武的,他逼迫着自己学武,只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保护我。
“真是个傻六子。”我心里默默道。
我起身欲离开,不想六子却拉住了我的衣角。
他口里含混的叫着我的名字,“公子,快跑,公子,我来保护你……”
我复又坐了下来。
父亲身边的士兵送来一大盆熬的软糯香甜的小米粥和几样小菜,六子也适时地醒了过来。
我舀起一碗小米粥,扶起小六子给他一口口喂下,他规规矩矩的一口口吃完,还又喝了一碗。
我看着他吃完小米粥,笑着道:“这样就好了,以后可千万不要为了我这么傻。”
之前未开口说话,此时一开口,才发现嗓子干哑疼痛,小六子看着我满眼心疼,欲要起身,反又被我扶住,我朝他笑笑,去桌边给自己倒了水,杯水入喉,喉咙舒服多了。
我笑着对他道:“你不要说话,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现在,咱们都好好睡觉,一觉醒来就都好了。”
他微笑着朝我点点头,我给他掖了掖被角,快步走出了营帐。
5.抗婚
眼已到了在边塞历练的第三年,这三年中我们与外族打过大大小小数十场仗,我从一名普通兵士升成了父亲麾下的一名小将。
父亲对此很是满意,他计划年底回京,我与表妹的婚事不能再拖了。
我不想回去,我承认我是个懦夫,我对不住表妹。
我有一个隐秘的心事,起初我以为是错觉,日子久了,渐渐长大了,心智慢慢成熟了,才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隐秘的心事里有浓浓的惦念与爱慕,这个心事自从小六子那次舍身相救后就变得重了许多。
我想过摆脱,几经挣扎,我失败了,我觉得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这个心事,反倒不如就这样子接受了还好一点。
这个心事很荒唐,也很美妙,我不敢说出口,也不敢让人知晓,至于六子,我想他应该是知道的吧。
我跪在父亲帅帐中,请求再给我一年时间,我定把异族首领哈喇生擒。
父亲看着我皱了皱眉,他并未应允我的此番要求。
父亲觉得一来哈喇骚扰边境多年,此人狡猾诡诈,行踪不定,很难捉摸到其行踪,想一年时间想捉拿到他,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二来父亲还提醒我与白芷三年为期的婚约,他叮嘱我此约绝不可废。
我猜父亲可能隐约知道了点什么,他身为大将军,军中大事小事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那天他让身边的兵士送来小米粥,已经再明了不过。
父亲计划先送我回去筹备婚事,我在与表妹告别时,我曾经告诉过她,如果三年后,我还没有回去,便让她找个人嫁了去,所以无论如何,我也要拖到三年之期满后再回去。
在一次外出公务中,我支走了同伴,我装作遇到了狼群的样子,把自己的腿骨折断,这样就我没法回去迎娶表妹了。
小六子在我床边哭了一宿,我笑着叫他:“不要哭,我不想害了表妹,也不想害了……我。”
小六子握着我的手道:“公子,你的心意我都知道,可是你是苏家独子,你怎么可能不娶亲呢?”
我听后一愣,可是我眼下能做的也就这么多。
每次想起与白芷的婚约,便如鲠在喉。
我对不起她,可我能做的也就这些了,我清楚的记得临别时候告诉过她,等我三年,三年未归,便让她嫁了的事。
这几年我从未给她捎回去过只言片语,她冰雪聪明应该能猜到我不愿意娶她的意愿吧。
眼下三年之期已满,待我养好伤回去已经是第四年了吧,那时候表妹她应该已经另许他人了吧。
我的腿在六子的精心照料下,一天天好了起来。
一天,军中突然传来皇帝陛下的旨意,指名要我接旨。
我诚惶诚恐的接旨了,皇帝的旨意,竟然是让我养好伤后便随父亲进京与白芷表妹完婚。
这是我意料之外但是却在情理之中的事,父亲毕竟是有谋略的,否则也不能有今天的战功。
我有种隐秘被父亲窥探到的无力感,父亲只那么轻轻一击,已让我再无还手之力。
原是父亲上书皇帝请求准予回家操办我都婚事,镇守边关的将领,无召不得回京。
如要回京需的皇帝陛下首肯,父亲镇边劳苦功高,皇帝正愁如何奖励他,这下刚好,皇帝欣然应允并赏赐无数,而我和白芷的婚礼如此一来,便成了经过天家首肯的御赐婚姻。
皇帝陛下御赐的婚姻是不可拒绝的,毕竟欺君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6.成亲
婚礼定在九月二十,宜嫁娶。
我回京不久,白芷来探望我,她如今比之前多了几分沉静,出落的越发美丽动人了,以她如今的相貌,在京师能与之媲美的姑娘也寥寥无几,只是可惜,我对她并无男女之爱。
我和白芷道:“我此次回来,便是听爹爹安排,与你成婚。”
她似乎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太对,但还是点了点头。
深闺的女子,婚姻对他们来说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饶是我都无法摆脱这种被安排的命运。
转眼婚期已至,我一大早便被叫了起来。
小六子服侍我穿上大红的新郎喜服,低头细细替我理顺喜袍上的褶皱,他站起来,认真的看着我道:“今日公子真是仪表堂堂,气宇非凡!”
我看着他清澈的眸子,突然有种想把他拥入怀中的冲动,我捏了捏衣袖,转身大步迈出了屋子。
一路上吹吹打打好不热闹,皇帝陛下赐婚,前来参加婚礼的人熙熙攘攘,苏家门庭若市。
我把穿着大红喜服的白芷表妹迎到了家中,拜了堂,喝了合衾酒,送到了喜房内。
父亲今天很高兴,我没忘记他的叮嘱,要替苏家的荣宠着想,我在堂前一桌桌的赔着宾客,直到日暮时分,宾主尽欢,大家都散了,我这才往后院走去。
踉跄着走到喜房门口,我犹豫了下,我想先去书房看看。
我跌跌撞撞的去了书房,小六子果然在书房里,他见到我,惊讶的抬起了头。
我朝他笑着道:“我就知道你在这里。”我身体不由控制的往一边倒去。
他连忙过来搀扶起我,把我往床边送去,我趁势一把搂住了他,我闻到他发间有股淡淡的茶香,这是我最喜欢的味道。
外面打了三声梆子,我让仆人传话给白芷,告诉她我今日醉了,歇在书房了,让她不用等我,早点歇息。
我顺势把六子压在了床上,六子轻轻推着我的胸口道:“公子,今日你洞房花烛夜,独留着白芷姑娘独守空房不好吧?”
有些话,我觉得今日一定要告诉他,反正我也醉了,“六子,都怪我太过愚钝,其实我心仪之人,原一直都是你。”
“公子这……” 六子的脸红了,他脸红的样子可真好看。
“你不用多言,你的心事,我都知晓,原以为我可以放下,可是,我试过了,我无法……”
……
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天明时分,我穿衣起来,看着旁边熟睡的六子,想着总算是不负一人。
推开门,门口一堆碎瓷片,昨晚竟然没有听到有人在这里打碎了杯盘,我正疑惑间,突听有人来报:“少爷不好了了,夫人在喜房自尽了。”
如五雷轰顶,连忙跑去喜房,白芷身穿火红色的喜服,高高的悬在房梁上,丫头们在下面哭成一片。
想起书房门口的那堆碎瓷片,我这才想到,白芷她一定是撞到了我和六子……
我叹了口气,我终究还是负了白芷。
7.远走
第二年开春,雁门关夜里遭受外族偷袭,父亲不幸死于沙场,母亲听闻后一病不起,不久也随着父亲去了。
我料理完父母后事,上书皇帝陛下自请征战雁门,完成父亲遗志,陛下遂允诺。
我存了死志独自领兵前去雁门关,边关天高云淡,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
半个月后,六子孤身前来寻来我,看着他幽怨的眼神,我惭愧的低下了头。
雁门关风沙粗砺,有他在身边却倍感温暖。
三年后,一场大战,哈喇被生擒,我亦身负重伤,断了一双脚筋,此后不可再征战沙场。
六子为此自责不已,我想这大概是报应,毕竟白芷是因我们而死,即便是把我这条命给她,我也绝无怨言。
我奉命押送哈喇进京,金殿前婉拒了皇帝陛下封侯的赏赐,只求陛下准许已残疾的我卸甲归田。
陛下思量一二,遂准奏。
第二年秋,我坐在轮椅上在江南购置的宅院里作画,画中赫然是眉目清秀的六子,六子在一边嘟囔着:“公子,我都要僵了,你画好了没有?”
我笑着道:“你要不来看看吧。”
六子站在我旁边看着画中的自己,嘴角微微上扬。
他拎起笔来,蘸了墨,在他画像边上提前留好的空白处细细的描摹着我。
他看着我,运着手中的画笔,大约一炷香时间过去了,他才松了一口气道:“好了,给你看看吧。”
铺在我面前的画上,是我和他两人,我坐在轮椅上微笑地看着他,似乎在听他讲故事,好像又想和他说什么。
我笑着道:“我就知道,你的画工是极好的,以后要多多画画我才是。”
他看着我微笑道:“好,以后就多多画画你。”
画纸上的墨迹已经干了,我抬手想要收起来,他却挡住了,对我道:“言清,你给这画提个字吧。”
“嗯,是个好主意,不过,让我想想吧。”
我提起笔来,略一思索,在旁边泻下“浮生若梦”四个字,落款是苏言清和小六子。
他微笑的看着画中互相依偎着的两人,口中喃喃叹道:“浮生若梦,还真的是浮生若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