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27年前在长途车站把那个残疾婴儿抱回家,赵丹又将走向怎样的人生道路呢?她还会不会陷入窘迫的生活,丈夫会不会和她离婚,母亲苦心经营的幼儿园会不会关门,家中的生意又会不会赔本……尽管历经磨难,但赵丹从不为当初的冲动行为感到后悔。假如让时光倒回,她依旧会义无反顾抱起那个可怜的孩子,因为他们之间的母子情缘,早已在冥冥之中注定了。
一、偶遇残疾弃婴,她毫不犹豫抱回了家
赵丹是黑龙江人,和丈夫一起经营长途客车。1995年9月10日中午,丈夫驾驶着客车缓缓驶出南岗客运站。在出站口,负责后勤工作的赵丹下了车,准备进站打一张客运票,远远看见公用电话亭边上围了一圈人。
赵丹心生好奇,挤在人群中朝里观望,看到电话亭的桌子上躺了个婴儿,正嗷嗷大哭。守电话的奶奶说,上午有个女人把孩子放在这里,称自己要上厕所,请奶奶帮忙看着。两个多小时过去了,那女人好似人间蒸发了,再也没回来。
有人在孩子的包袱里发现一张字条,“孩子耳聋,夫妻离异,无力抚养,恳请好心人帮忙收养孩子。孩子的出生日期为1994年12月30日。”字条下附有一张佳木斯中日友好医院的诊断书,证明孩子的病情。
显然,这是一个被遗弃的孩子。许是饿了,许是离开妈妈的怀抱太久,孩子双拳紧握,手脚并用在空中挥舞,嘴里发出凄厉的哭喊声。围观的好心人为了哄孩子,用勺子敲饭盒,用指头扣暖瓶盖子,但孩子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对身边的声响充耳不闻。
赵丹挤进人群,轻轻抱起孩子。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孩子立刻止住哭声,冲赵丹咧嘴笑了起来。守电话的老太太忙说:“瞧,这娃和你有缘哩,要不就把他抱回家吧。”
其实,赵丹从未想过收养孩子。她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丈夫是高中同学,两人已育有一个女儿,已经三岁了。只因孩子冲她那一笑,她根本没多想就抱回家了。
当时赵丹一家三口都住母亲家。赵丹的母亲名叫姚荣华,在城里经营一家幼儿园。幼儿园开张几年来,偶尔会遇到被父母“遗忘”的孩子,这一忘就是大半年。家长联系不上,孩子吃喝拉撒都在幼儿园,姚荣华就变相成为这些孩子的临时监护人。因此,当赵丹抱着从车站捡来的孩子回家时,母亲姚荣华并没反对,这一切都好似再自然不过的事。
时值中秋,母女俩为孩子取名为史秋捡。
很快,赵丹上民政局办理了收养手续,史秋捡正式成为家中的一员。
小秋捡的到来,为这个家增添了不少欢乐。不知是不是苦命的孩子更懂事些,小秋捡表现出的乖巧玲珑,让赵丹既欣慰又心疼。
赵丹至今记得一件事,当时孩子刚学会走路,大概只有一岁多。那天,赵丹顺手给小秋捡一根香蕉,但他并没立刻吃掉,而是放进盘子里,用勺子切成四份,分给了姥姥、妈妈和姐姐。那一刻,赵丹就知道,这孩子将来一定不会辜负自己,他身上散发出纯净善良的天性,他小小的心中已盛满了懂得感恩的种子。
欢乐时光没过多久,家里就发生了变故。彼时,赵丹几乎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两个孩子身上,尤其是秋捡。她抱秋捡跑遍了各大医院,希望能遇上明医,治好孩子的耳聋。
自从收养了秋捡,赵丹就不再参与经营长途客车,生意一落千丈。开始还能勉强回本,后来月月亏钱,营业收入还抵不过修车费。1996年末,夫妻俩商量卖掉客车。
俗话说,贫贱夫妻百事哀。一边厢两人没了收入,一边厢是小秋捡的漫漫求医路,丈夫对此很不满,成天抱怨赵丹捡一个烫手山芋儿回家。
随着争吵的升级,终于有一天,丈夫爆发了,下最后通牒:要么丢掉秋捡,要么离婚。
赵丹一咬牙,“要是你非要让我二选一,那就离婚吧!”
二、让聋儿开口说话,她坚信铁树也能开花
离婚后,丈夫搬出了母亲家,只剩下母女俩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相依为命。好在母亲经营了一个中等规模的幼儿园,生活还不成问题。
可是没多久,母亲的幼儿园也开不下去了。
不知从何时起,母亲姚荣华发现幼儿园的孩子接二连三在减少。赵丹找了个熟悉的家长打听,家长说,自从园长奶奶养了个聋哑孩子,他们的孩子回家也不爱说话了。吃面不说吃面,而是用手比划,嘴里常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语言能力严重退化。
姚荣华得知此事,果断关了幼儿园,在街边开了家包子铺,以维持家里的日常开销。
丈夫离开时,倔强的赵丹没流一滴眼泪。但母亲辛苦经营的幼儿园关张,令赵丹感到很是亏欠。
1997年夏天,史秋捡快三岁了,赵丹听人说,有位美国的五官科专家要来北京坐诊。赵丹似乎看到了希望,变卖了首饰和貂皮大衣,凑了三万元,带上两个孩子去了北京,借住在表姐家。
到了北京才知道,美国专家根本没来,还要等一个月。为了不连累表姐,赵丹决定上长安市场摆地摊卖袜子,换些生活费。出师不利,第一天摆摊就遇上大雨,花200元进来的货全被淋湿了。赵丹收拾起包袱狼狈地回到表姐家,小秋捡便懂事地拿来毛巾,帮妈妈擦身上的雨水和汗水。那一瞬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赵丹觉得,有这么个贴心小宝贝,自己再苦再累也值得。
在北京等了一个月之后,美国专家真的来了。然而专家的话给赵丹闷头一棒:这孩子双侧重度性耳聋,125分贝。也就是说,鞭炮在耳边炸响他也听不见。如此高级别失聪,连佩戴助听器的希望都没有了,这无疑给小小的秋捡判了“死刑”。
回到家里,赵丹和母亲抱头痛哭,一双儿女轮番为姥姥和妈妈擦拭眼泪。秋捡一边擦,一边用手示意妈妈说:“没事没事!”姥姥见了破涕为笑,一把将秋捡搂进怀里,“哭啥哩,我大孙子只是耳朵听不见,可他懂事又聪明,聪明的孩子饿不着。”
那时,赵丹母女俩对秋捡的未来并没抱有多大期望,惟愿他长大后有一技之长傍身,能养活自己就行。
在带秋捡看病的过程中,细心的赵丹发现医院内有个语言培训中心,专门教聋孩子学说话。赵丹前去打听,被高昂的学费吓退了。
同年秋天,赵丹再次来到北京,上医院的语言中心蹭课。起初,她只是趴在窗边学习。后来老师得知情况后,遇到下雪天,便叫她站在门内旁听。如此风雨无阻,从不间断地学习了三个月。
回到家里,赵丹开始教儿子学说话。
1998年正月初一,是赵丹永生难忘的日子。那一天,双耳重度失聪的儿子,字正腔圆说出了他平生第一句话——妈妈。
三、卖掉房产,她倾其所有培养出舞蹈冠军
早在带孩子看病那时,赵丹就发现了儿子的舞蹈天赋。北京的老太太喜欢跳广场舞,史秋捡当时才不过两三岁,竟也跟在别人身后,有模有样地扭动着小屁股。赵丹看了哈哈大笑,小秋捡便懂得了,舞蹈可以换来妈妈的开心。
看完病回到家里,秋捡学电视里面,用纱巾缠在头上跳新疆舞和肚皮舞,逗姥姥开心。
还有很多次,只要电视上播放舞蹈节目,秋捡总会目不转睛盯着看,尽管他什么也听不见。赵丹问儿子想不想学跳舞,秋捡眼中立刻闪现出惊喜的光芒。
赵丹买了许多专业的舞蹈碟片,让小秋捡跟着跳。别说,这孩子天生是个跳舞的料,即使他听不见音乐,却也能根据画面揣摩出节奏感来。赵丹想了个办法,买回大音响,让秋捡把手放在喇叭上感受震动。就这样,一个完全听不见的孩子,竟然学会了“触摸音乐”。在家自学一段时间后,赵丹决定送儿子到北京学舞蹈。
赵丹是个好强的人,要么别学,要么就上最好的学校,绝不能把孩子给耽误了。那时,北京正规的舞蹈学校一节课就得好几百,有的外教课收费甚至得上千。
赵丹同母亲一合计,卖掉了哈尔滨的一套房,凑了二十多万,再次带孩子来到北京。前一次是求医,这一次则是求学。
第一天报名就碰了壁,咨询处的老师很是高傲地说:“呀,不行,就算是正常孩子过来,咱们这儿还挑挑拣拣收呢,残疾孩子肯定不要。”
次日,赵丹换了一家培训学校,临出门前嘱咐儿子说:“不管遇到什么事,你只管微笑,剩下的事交给妈妈。”
果然,老师没看出破绽,只是让秋捡跳了一段,就立刻决定收下。赵丹喜出望外,一口气交了半年学费。老师好心劝道:“您别着急,可以先交一个月试试,如果孩子坚持不下来,这学费可不会退的。”
赵丹忙说:“不退不退,就算我儿子不学也不会找您退,只要学校别开除他就行。”
老师听得一头雾水,赵丹拍拍胸脯长长呼出一口气,儿子求学的路,总算迈出了第一步。
开学后,史秋捡按照妈妈的嘱咐,只管学习,面对老师和同学也只管微笑。不得不说,赵丹的“绝招”很好使,如此平安度过了五天。第六天,老师给赵丹打电话说,“家长呀,您家儿子听不见,这可怎么学?”
原来,这天老师见史秋捡跳得不错,请他上台做示范。老师的要求超出了“绝招”的使用范围,秋捡一脸茫然望着老师,听不见也不敢张口,眼泪都快憋出来了。有调皮的同学在他身后起哄,他也浑然不知,老师方才发现这是个聋孩子。
接到电话后,赵丹忙赶往学校,声泪俱下向老师讲述了孩子的经历。老师报告给校长,并谈起孩子的舞蹈天赋。校长知道情况后,很是感动,当即决定破例收下史秋捡。
事实证明,校长和老师颇有眼光。2008年1月,史秋捡入学不到两年,就被学校选送去参加第24届中国哈尔滨国际冰雪节第三届“华侨杯”国际标准舞公开赛,一举斩获少年组C组冠军和专业组D组冠军。
守得云开见月明,赵丹母子多年的付出终于得到回报。在领奖台上,主持人讲述了史秋捡的故事,感动了无数观众。赵丹紧紧抱住儿子,眼中荡漾出欣慰的泪花。
彼时,史秋捡在舞蹈界已小有名气,中国残疾人艺术团找到他,邀请其加入。
2009年,残疾人艺术团出品的舞蹈《千手观音》,再次登上央视舞台。人们想不到的是,在众多参加演出的姑娘身后,站有两个小伙子,其中一个就是史秋捡。
同年,史秋捡参加了第九届“桃李杯”拉丁舞大赛,获得冠军。2010年,在《中国达人秀》节目上获得冠军。此外,史秋捡还先后登上了《非常6+1》《中国梦想秀》等节目,一举成名。
2017年,史秋捡应邀参加了《向幸福出发》节目。在现场,赵丹讲述了自己收养儿子的故事,并展示了当年孩子生母留下的字条。很凑巧,秋捡的生母正好看到这一幕。
亲生儿子成了大明星,生母坐不住了,通过节目组找到了赵丹母子。史秋捡很反感生母的做法,一直避而不见,用手语安慰赵丹说:“我爱妈妈,您是我唯一的妈妈。”
赵丹听了无比欣慰,而后劝儿子说:“哪有天生就不爱孩子的妈妈,或许你生母当年也有苦衷,去见见吧,不要给人生留下遗憾。”
四、结语
2017年6月,史秋捡在姥姥、母亲和姐姐的陪同下,与亲生父母见了面。在丢下秋捡之后,亲生父母又复了婚,并生下一个健康的儿子。
史秋捡是不幸的,他天生残疾,又被父母遗弃,人生的道路布满了荆棘;史秋捡又是幸运的,因为他与善良的赵丹结为母子。赵丹是个优秀的母亲,不仅给了史秋捡无私的爱,还拥有一双识人的慧眼,引领儿子一路披荆斩棘,所向披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