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妹读 |《浮生六记》

【前言】

某日吃午饭时,囫囵吞枣翻看着《浮生六记》,读到第三卷芸去世的片段,竟不觉悲从中来,顿时没了食欲。

这世界上还有比突然没食欲更可怕的事吗?答:没有。

于是趁着春日尚好,又找出注释版的《浮生六记》细细读来,虽然只有四卷残稿(最后两卷疑为后人添加),也是饶有兴味。

【正文】

沈复(字三白)46岁时有感于苏东坡云“事如春梦了无痕”,苟不记之笔墨,未免有辜彼苍之厚,乃作《浮生六记》。

初识《浮生六记》,大概是中学语文课本的一篇《童趣》,这个节选里勾勒了一个小男孩,可以张目对日、明察秋毫;视夏蚊如群鹤,徐喷以烟,如鹤唳云端; 以丛草为林,以虫蚁为兽,神游其中。多年以后想来也是甚觉有趣。

而沈三白的妻子陈芸(又称芸),才是贯穿整本《浮生六记》的主要人物,《闺房记乐》《闲情记趣》《坎坷记愁》《浪游记快》皆可见其身影。两人的伉俪深情在沈复率真深情的文笔下流露出来,让人羡煞不已,幽默大师林语堂先生赞叹芸娘是“中国文学史上最可爱的女人”。沈复在历史上并不是个功成名就的父母官,也算不上名垂千古的画家、文学家,却凭借一部《浮生六记》让自己和妻子青史留名。

同陆游一样,沈三白和陈芸居然是表兄妹,青梅竹马,初识芸时,“其形削肩长项,瘦不露骨,眉弯目秀,顾盼神飞,唯两齿微露;似非佳相。一种缠绵之态,令人之意也消。”芸比三白大几岁,算不上是美女,但擅长诗词,三白饥饿时还偷偷藏了小粥给他。身为一个父亲早丧、独自靠女红养活一家、自学认字的才女,沈复很喜欢描写她如何可以陪自己在闺房中谈诗论书、赏月饮酒,这也是此书情致动人、独一无二的所在:自来才子喜欢描述家人名妓狎玩故事(沈复当然也写了类似篇章),但如此深情描写自己的夫人,却实在罕见罕闻;芸也的确是个心路活泼的妻子,比如,敢于女扮男装去看庙会,能够雇了馄饨担子为丈夫的赏花会温酒,敢于主动为丈夫谋妾室,也有主意为自家公公找姬妾,诸如此类,乍读便令人神往,觉得实在是个有趣的女子;但略多读几遍可知,芸最可贵处,是她风雅感性之后的缄默沉静。

然而,有人指责沈复其实是个失败的丈夫,遇到人生坎坷不去尽力解决,一天到晚求爷爷告奶奶的,还牛逼哄哄的号称“多情重诺,爽直不羁,转因之为累”,家境败下来以后,沈三白连续几年都找不到差事做,在家里摆书画摊,三天入不敷一天出。这时候芸又是如何呢?不但呕血的毛病久治不愈,衣服首饰也都典当了去,自己挨冷受饿的,孩子也跟着苦楚,干脆就断了治病省点药钱。 更可气的是当芸病痛而终后,这窝囊废还不悔恨反省,迷茫了半天总结了一句:“奉劝世间夫妇,固不可彼此相仇,亦不可过于情笃”,感情太好了分别时要伤心的。

倘若以现代人的标准评价沈复,他确实不是什么成功人士。虽为官二代,其志却不在此,父母逐他出门,弟弟霸占家产,下半生穷困潦倒,漂泊他乡。平心而论,沈氏夫妻过的日子着实清寒不易,许多时候得苦心经营,才能过得下去,最终难以为继,妻子早逝,也足令人扼腕,但在此之前的漫长时光里,终于还能过出风流倜傥,甚至清暖温柔的味道来。 他虽然谙熟经典,看法却也不拘一格;煮酒弄花的小日子被他过的有滋有味,采菊东篱,嫁接花木,堆叠盆景,静屋焚香,应试对句,茶泡花香,这生活的情趣俨然是后无来者了。

人生境遇无法掌控,而对待生活的态度,才是活出别样人生的关键。人生似柳絮散去幻幻真真, 故何妨太认真,  生亦何欢,  死又何苦?  旦得一日之闲,可抵十年尘梦。

沈三白这个人一生太过平凡,资质平凡,长相平凡,家境平凡……虽出生书香门第,但对于名利钱财也无甚追求,甚至连个像样的著作也没有,只留了这么一本流水账。可是,这本书恐怕是许多人最喜爱的一本书了,以至于后人将此书比作“小红楼”。平凡也许正是最不凡,人生本就是平淡无奇的向前流淌着,若能执芸娘之手一同率真,也真是“彼苍之厚”了。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清斯濯缨,浊斯濯足,自取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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