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笔记|《细雪》谷崎润一郎笔下的古典之美

这一次读谷崎润一郎,恰巧读到了他所有书中最令人“意外”的一本——《细雪》。

为什么说“意外”呢?因为谷崎写作的一贯风格是“恶魔主义”,即在虐与被虐的残忍和极端痛苦中寻求“唯美”。而《细雪》这本书则一反常态,重新回归到了日本古典之美:赏樱落泪之美、瑰丽和服之美、贵族礼节之美。

《细雪》这本书用平淡舒缓的文笔描绘了二战时期日本关西地区落没贵族莳冈家的四个姐妹:大姐鹤子、二姐幸子、三妹雪子和小妹妙子(按照关西风俗,家中最小的女孩称为“细”,因此妙子常被叫做细姑娘)的生活图景。《细雪》正是围绕着雪子和妙子的婚姻大事展开的。

四姐妹虽然一同长大,却性格迥异。鹤子严格遵循莳冈家繁文褥节,思想上刻板固执,处事犹疑,没有个人主见。幸子是基于传统能接受少许西式思想的,比较包容豁达。雪子虽爱好西式饮食和物件,但骨子里仍然是具有日本风雅的传统女性。妙子完全过着西式的生活方式,思想上崇尚自由,甚至到了不惜和亲人断绝关系的地步,但在与旧式观念抗争的反叛与矛盾中深受折磨。

二战时的日本,本就是西方文化与传统文化激烈碰撞的时期,《细雪》这本书通过“文化过渡”的四姐妹为读者展现了当时的社会实况。虽然作者在书中并没有明确表达,但读的过程中总是能感受到作者对正在慢慢消逝的日本古典之美的声声叹息,因为谷崎明白,在被裹挟着向前的时代浪潮中,这是一种无可挽回的消逝。

说回到贯穿全书的“美”,人美、舞美、礼仪之美、器乐之美在书中都曾一一呈现。姐妹几个都非常漂亮,且各有所长:

她们非常适合穿色调鲜艳的衣裳,并非因为穿了漂亮衣裳,人显得年轻,而是因为她们的容貌和体态洋溢着青春之美,不穿戴得眉眼奢华,仿佛就不相称似的。

当她们一同下了出租车,跑上阪急电车的月台时,顿时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雪子发现坐在自己正对面的中学生羞涩地低下了头,两颊泛起红晕,眼看着越来越红,犹如一团火。

摘文属开篇上卷,只有读者看到下卷才会明白,谷崎关于“美”的理解,并不像我们想象中的“某种美”,而是冲破标准,风格各异的美,其实姐妹几个中有颧骨非常高的,有脸型很长的,有骨瘦如柴的,有圆润富态的……无论哪种,谷崎都能发现其中所绽放的生命力和美。

由此而发,我们现在的社会趋势,好像把美都框定了:以瘦削为形美,以肤白为貌美,以大眼高鼻为模板,以整形磨骨为常态。纵然已经有人打破了审美禁锢,可是大多数人(包括我自己),仍然无法突破大环境塑造的审美局限,我们要如何才能包容和欣赏风格各异的美?开启审美教育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更加重要的,其实是学会完全地欣赏自我和他人,由此才能发掘出更多“众所周知”以外的美。

作家止庵曾谈过对谷崎润一郎的看法:

世界上大概没有一位作家,像谷崎润一郎那样毕生致力对美的探求。谷崎润一郎只针对美,并不针对社会,但是社会关于美的意识与谷崎润一郎对美的探求有了冲突,在他看来这实际上是为美和审美规定了某种限度。而对谷崎润一郎来说,美没有任何限度,审美也没有任何限度。

除了美,本书还有一方面是我在意的,《细雪》既是一本二战时期的风俗小说,那么其中便一定会有对于战争的描写,实际上书中此类描写并不多,无非是人们对时局的议论,在四十多万字的小说中仅是有寥寥几笔。

但作为当时战争的敌对国读者,看到对战争的描写,还是无法心平气和。

一想到当时的中国人民是处于如何的水深火热之中,而小说这边的莳冈家却过着如此平淡悠然的生活,我就无法以旁观者的眼光去看待。谷崎在书中没有发表对这场战争的对错之见,而是在提到时这么写道:

“我们不懂政治,不过,不管怎么说,日本和中国关系不好,是很麻烦的。”

“无论哪个国家的老百姓都是不喜欢战争的。”

“由于时局关系,他始终保持着旁观者的立场,时局复杂,若随意发言,难免祸从口出。”

谷崎润一郎是坚定的和平主义者,生前曾任中日文化交流协会顾问,在当时的日本局势下,对敏感话题做出这样的处理,实在是难能可贵。

总之,《细雪》这本书非常值得一读。读者在阅读过程中会一边为雪子的婚事担心,一边体味日本古典之美,虽说没有反转曲折的刺激情节,但总有一些小惊喜能够吸引着读者不断不断地看下去,这也许就是谷崎润一郎的功力高深之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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