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儿快马加鞭赶过来,而后一个趔趄在我身边紧紧勒住缰绳,马儿“嗷”的一声嘶鸣,吓的野草地里的鸟儿纷纷扑腾着翅膀惊叫而去。
“怎么了微儿,这么慌张?”我急忙问,好像真有十万火急的事情,其实我正在心里默默感谢她,如果不是她,我真不知该如何面对。
“姐姐,村子里有朝廷的人,正在张贴告示捉拿我们!”微儿一面喘着粗气,一面迫不及待的说。
“先找个僻静的地方,再做打算。”微儿还没完全闭口,穴雨便脱口而出,好像刚才的他是另一个人,那个脸上布满温柔和脆弱的人转眼间便不见了。
穴雨使劲儿夹紧马肚子,马儿便如离弦的箭一般飞奔而去,我们本来要经过村子,现在却背道而驰,离村子越来越远。
这就是我们的生活,任何感情只能在出生入死的空隙里生存,还得优先找到那个对的人,如果连对的人也没有,希望就很渺茫了。
跟着穴雨来到一片荒野,高高的灌木丛像一道天然的屏障站立在天地间,完全看不见来路,更看不见去路。这种地方,让人感到迷茫,如若心中本来就徘徊不定,就更加迷惑了。
这就是此时此地我心中的感觉,未来的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我毫无概念,甚至连下一步自己会干什么也无法预见。
我心不在焉的跟在穴雨身后,像被抽去了精神气,软塌塌的粘在马背上,马儿的蹄声沉闷单调的回响在耳边,震的人耳朵疼。
这个时候,我什么也不愿费神,有穴雨在,便不需费任何心机。
果然,微儿说的那伙朝廷的人没有追来。
“你怎么知道这条路?”
一路上沉默太久,谁也不说话,好像都在想各自的心事,我和穴雨倒也罢了,难道微儿也有心事?我刚想到这个问题,微儿便开口了,这才是她嘛!
“我也不知道,只是试着走走。”穴雨不动声色的说,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那我们会走到哪里去?”微儿紧皱眉头又问。
“不知道啊!”穴雨垂头丧气的看看远方说。
穴雨说话从不带语气词,干净利落一向是他的风格,就算在最温柔的时候,也难得见他说话带“啊”“呢”这些字,这时候却带着个“啊”,让我心里颇感惊讶。
再看他时,他好像目空一切,却又坚定的望着前方。回想起刚才的那个“啊”,我感到心里有种特别的感觉在流转,像是让人宽心的、放松的安慰。
好一个“啊”字,把空气搅动起来,让沉闷的、苦涩的晦气渐渐流动,一丝风钻进我们之间的空隙里,好像冬天的早晨一片大雾,什么也看不见,突然太阳高高挂起,把迷雾全部拖走,带来一片明媚清晰的世界。
“总不至于太糟。”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变得开阔,有点念天地之大的豁然之感,却没有独沧然而泪下的悲伤。
穴雨转过头一脸感激的看看我,宛若我把他从某个黑洞里救了上来,实际并不是那么回事,我只说了自己内心的声音。
心情怎样,就会说出怎样的话,心旷神怡的时候,即使如临大敌,也悠然自得,信心倍增,如果心情低落,鸡毛蒜皮的事,都能让人颓废丧气。
我轻轻摇着头回他一个温暖的笑,根本用不着感谢。
“翠雪!”刚行到一处小山包前,穴雨突然喊住了我,月儿跟着勒住缰绳。
“怎么了?”我调转马头,不慌不忙的问。
“这地方我认识,曾经来过。”穴雨坚定的说,把一双认真的眼睛向着周围来回扫射。
“这是哪里?”微儿听了赶忙问。
“是哪里倒不好说,回去的路算是有着落了。”一抹自信的微笑挂在他微微弯起的嘴角。
“那要往哪边去呢?”微儿又问。
我们马上面临一个十字路口,干硬的土路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耀眼的白光,我眯起眼睛看着前方,那土路好似延伸开来的白练般清晰,又像玉石般坚固。
“在这里等着,我去前面看看。”穴雨一边说,一边使劲儿挥一挥缰绳,马儿立即奔了出去,我本来想着马儿走了远路,该累了吧,没想到仍旧健步如飞,可见吴越家这几匹马是极好的了。
“姐姐,那里有棵大树,我们去树下躲躲太阳吧!”微儿指着不远处的几棵大树。
那是几棵非常茂盛的板栗树,枝繁叶茂,苍翠欲滴,宽阔的树冠像一个巨型华盖,遮出一块巨大的阴凉,这个季节它正在挂果,要不了多少天,就能吃上清甜可口的嫩板栗。
还记得好多年前,记不清是几岁的时候,和悲鸣一起偷偷溜进山里摘果子,这种果子外面被一层布满尖刺的外壳包围着,好像母亲保护着自己的孩子般良苦用心,可我们不怕,花了很长时间耐心的一个个掰开带刺的壳,取出甘甜的嫩板栗。
悲鸣生怕我的手被尖刺扎破,总劝我不要动手,可我觉着好玩坚持要剥,结果真被扎了,钻心的疼,大拇指和食指的指肚一片血肉模糊,第二天肿得老高,他又是责怪又是心疼,一会儿生气一会儿劝导,让人觉得很好笑。
幸好,那时我是个没人管的孩子,不用向谁解释什么,谁也不曾看见我手上的伤,除了悲鸣每天替我搽药才让我记起它。
“姐姐,去不去?”
“什么?”
“去大树下面躲躲呀!”
“不去了,它让我想起上次被抓的情景。”我颓然说。
其实,我想起的不是上次被抓的情景,而是悲鸣和那时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