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转业(四)
陈清水感觉气氛有些严肃,他看了看人们笑了笑说:“好了好了,今天不说这些了,以后再谈。都快进屋,洗洗手脸吃饭。吃完饭各自寻找自己的房间休息去吧,有工作明天再干,今天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人们听到领导发话了赶快进屋放下行李洗手吃饭。别说,今天的伙食还真不错,两菜一汤。菜是大锅炖鲤鱼,外加一盆土豆丝儿,汤是大米粥。战士们都高兴得了不得,这是多日来吃上的第一顿好饭,人人高兴。
李猴子向周大有伸出一个大拇指称赞说:“周大哥,你真行,今天给了我们高级别的招待,这样的美食只有富人才吃得上,对我们这些穷人来说那是上规格的好饭,是做梦才会吃上的东西。”
老周听了笑笑说:“兄弟,这饭食不稀奇。要说鲤鱼,微山湖有的是,这是你知道的。只要有钱买,装一船也不难。至于土豆嘛,那是周家厨房储存的,包括这大米都是他家的,没花钱。我们认为的好东西,对周家这大户人家来说稀松平常,放不到眼里,不感觉是好东西,所以他家逃跑也没带走。像他这样的人家只看重的是金银珠宝,其他的东西都不重要,也包括纸币。”
有个战士说:“这周家咋那么有钱?”
周大有说:“可不?他家是这里方圆几十里有名的大户,湖里有上千亩苇地,水上跑着十几条货船,湖堤上有码头,大街上有店铺,镇子东面还有上百亩稻田,家财万贯,富得很。这家还有看家护院的十几人,几十条枪,是有名的一方土豪。在滨湖镇周家跺跺脚大地都要抖三抖。”
“说的有些玄乎,那解放军为何没抓他家,还让他跑了呢?”李猴子问。
“他家国民党高层有人,据说大当家的 小舅子是国民党中央里的一个什么官,手中有实权,就是这家伙在解放军还没有打过来之前就派车把他姐夫一家接走了,等解放军来了,周家早就跑了。”
“可惜了,一个恶霸就这样轻易跑掉,便宜他了。”李猴子说。
周大有说:“还好,这家尽管家大业大,也有政治势力,但算不上恶霸,身上没有人命债,也不欺男霸女,并不罪大恶极。要说善良倒也不善良,有数的,为富不仁。尽管算不上好人家,但民愤并不大。”
“嗷,那还好!”陈清水说。
很快人们都吃完了饭,除陈清水外其他人都搬上行李去各自的房间休息去了。陈清水脱掉军装换上一身便服对周大有说:“老周,我不去休息了,你陪着我去街上走一走,随便哪里都行,拣你认为可去的地方我们都去看看,然后再去湖堤上走一走,回头再逛一逛夜市。我从今往后要长期在这里工作了,必须尽快熟悉这里的环境,了解这里的风土人情及社会状况,以利于今后尽快地开展工作。干工作不能两眼摸黑,像晕头的蚂蚱乱飞乱撞。”
周大有说:“好吧,你既然不愿休息我就陪你走一走。还有,就我们俩吗?你也不带警卫员?这里刚刚解放,世道还很乱,出门不安全呀。最好多带两个人出去,以防不测。”
“不,人越多越招摇,不如我们俩,悄无声息,别人不注意,这样倒安全。”说到这里陈清水拍了拍腰间,又接着说,“安全的事也不用担心,我这里带着家伙呢,不怕什么。”
“那就好,身上带着枪出门放心,有主心骨,不怕出现意外。”周大有说。
陈清水看看周大有问:“老周,听你的话这里世道还不是太平稳,还很乱,是吗?”
“不是很乱,但也不平静,湖里有土匪,岸上有特务,你想想,能安稳吗?”老周说。
陈清水说:“是,平稳不了。不过我们来这里,首要任务就是剿匪、维护社会治安,具体工作还有人专门负责。这个人就是与你说话的大高个,他叫李猴子,曾经的战斗英雄,打仗的好把式。他是我的战友,也是我的兄弟,来这里我做镇长,他当武装部长。另外的其他人,也都是跟我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有的曾经是我的左右手,有的是我的战士,都是共产党员,完全信得过的人。你呢?老周,你也是共产党员,老革命吗?”
老周笑笑说:“是的,我也是党员。抗日战争一结束我就转业到地方上工作。当兵时期我是聂荣臻司令员所属部队的一个排长,也立过功,负过重伤,可谓老革命。可惜的是没念过书,没文化,斗大的字不认识一箩筐,担不了大任。”
“老革命呀,失敬失敬。我年轻,以后还需周大哥多多帮助,工作方面多给我出出点子,多提提建议!”陈清水态度谦虚地说。
“哪里哪里,有志不在年高,你有文化,也是功臣,我只有向你学习的份儿。”周大有说。
两人一路说话,一路察看。陈清水问了许多问题,周大有一一认真作答。
太阳偏西,两人来到湖东大堤。陈清水感觉眼前一下豁然开朗。辽阔的湖面映着夕阳,红光点点,一阵风吹来满湖金星闪烁,煞是壮观。陈清水看着眼前美景,不由得脱口低吟出白居易的一首诗: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珍珠月似弓。
周大有用吃惊的眼光看着陈清水,说:“陈镇长,好学问呀,还会作诗?可今天不是九月初三,是十月初一。”
陈清水说:“周大哥,我不会写诗,我这是背诵的古人的诗。”说完陈清水吃惊地问,“你说今天是什么日子?十月初一,是吗?”
“对!今天是十月初一。”
十月初一是鲁西南地区上坟祭祖的日子,此时陈清水想到了父亲,心里一阵难过。他心想,父亲牺牲已经九年了,自己作为长子竟然一次也没有去给父亲上坟烧纸,不孝之极。陈清水又想到一家人多年来的遭遇,重重叹了一口气。心里说,哎,这都是贫穷惹得祸,不然怎会举家去河北逃荒?千里迢迢,举目无亲,苦呀!父亲参军抗日,牺牲在战场,尸骨埋在了遥远的吴村。如今自己出息了,日子也好过了,可也无法把父亲孤魂迁回家,清明寒节也无法上坟尽孝。想到这些,陈清水的心情十分沉重。后来他又想到了母亲,想到了弟弟妹妹,离开他们已有三年之久,可怜的母亲带着两个年幼的弟妹艰难度日,是死是活不得而知。想到这些,陈清水眼泪不由得扑漱漱顺着面颊流淌下来。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一点不假,陈清水今天想到了死难的父亲,还有生死未卜的母亲及弟弟妹妹很是伤心,就是铁打的汉子也会流泪。(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