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8-21

第一百三十六章  卷毛大侠

屈指算来,好几天没见到柔柔了,我连续几天去了我们的“爱巢”,那里也是空荡荡的,桌子和床上落满了尘土,让我十分失望。显然,柔柔也是很多天没有来这里了。我十分茫然,怅然若失,离开了“爱巢”,漫无目的的走着。在路过一个小饭店时,里面飘出的猪蹄的香气仿佛有一股魔力,拽着我的双腿,让我身不由己的走进去。

饭店不大,大概也就十几张桌子,只有一张桌子上有客人,是几个十八九岁的青年,正喝得兴高采烈的。我心情郁闷,一屁股坐到收费柜台边上的暗影里,点了两只猪蹄、一碟花生米,要了一瓶“绿豆大曲”,自斟自饮起来。

极度的失望、彷徨,搞得我心乱如麻,说不清是怎么回事儿。

忽然,邻桌一个有些沙哑口音的年轻人不知说了些什么,引起了几个人的一阵笑声,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另一个瓮声瓮气,我听着十分熟悉的声音说道:“你个死‘耗子’敢笑话我,作死咋的?……你信不信我打折你的‘肋巴扇’……”

“这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咋这么熟悉?……是谁呢?……”我边想着,边本能的想转头看。

那个沙哑的声音连声说道:“信!……信!……信!……你‘赵大嘴’的拳头我最怕……”

听到这里,我不由得莞尔:“原来是曾经和‘七仙女’在狗岛肆无忌惮的召开‘无遮大会’,差一点‘祸害’‘明珠格格’林紫薇、‘白牡丹’俞可盈和‘黑玫瑰’,不知何时投在六哥‘卷毛’门下的几个小流氓。……那个有些沙哑口音的自己没见过,既然被称为‘死耗子’,想必是那群小流氓中的‘周五耗子’了。……”

“你说六爷咋像《射雕英雄传》里的大侠郭靖。唉呀妈呀……真让人‘宾服’的治不得。……”不知哪个小流氓说道。

“周五耗子”说道:“不对!不对!……要我说六爷最像《飞狐外传》里的大侠胡斐。……”

“赵大嘴”也说道:“嗯……老五说的对。八师叔不是自号‘北侠’嘛,他老人家宅心仁厚,忠肝义胆,最像《射雕英雄传》里面的大侠郭靖了。……而六爷最佩服的就是《飞狐外传》里的大侠胡斐。六爷常跟我们讲大侠胡斐是个急人之难、行侠仗义的侠士。为了替素不相识的贫苦农民钟阿四一家四口报仇,他穷追恶霸凤天南不舍,即使自己一见倾心的美貌姑娘袁紫衣软语央求,也不心软,即使江湖上的好汉低声下气求他放过凤天南,他也不罢手。大侠胡斐是一个硬铮铮的汉子,是一个真正锄强扶弱的侠士,是我们学习的好榜样。……”

听到一个曾经被自己暴打一顿的人在背后居然如此评价自己,我心中不由得产生了一股复杂的自豪和内疚的感觉。但更怕被几个“卷毛”的手下认出自己,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我缩了缩脖子,边机械的伸出筷子夹着花生米,放到嘴里慢慢咀嚼,边屏息静听几个人的对话。

“周五耗子”说道:“我咋说六爷最像大侠胡斐呢,就冲六爷不顾自己的生命危险,帮孟家公社王家窝堡素不相识的王嫂讨回公道。嘿嘿……这帮人都还崇拜啥大侠呀,‘眼目前儿’就有现成的一个,那就是六爷,‘卷毛’大侠王庆忠呀!……”

“孟家公社王家窝堡?……”我心中“咯噔”一下:“王振岭、王振彪、王振铎、王振奎、王振江、王振琪和王振林‘王氏七虎’的家不就是孟家公社王家窝堡嘛!莫非六哥救王嫂这档子事儿和‘王氏七虎’有关系?……六哥真是的,这么大的事儿咋没跟自己言语一声。……幸好‘王氏七虎’中的老大王振岭不知道被哪路‘呼兰大侠’给灭了,老七王振林被自己打倒之后,被‘二膘子’的小弟所杀,老三王振铎被自己个儿打断了右腿,剩下的几个能耐有限,只有老二王振彪堪称六哥的对手。……”

“哎呀我尻!……”“赵大嘴”的一声怪叫打断了我的沉思,他瓮声瓮气的接着说道:“可不咋的,啥这侠那侠的,要我说都是‘扯犊子’!……就像是咱们哥儿几个,顶‘大发劲儿’就几个地赖子。只有像六爷这样忧国忧民、行侠仗义、济人困厄,那才是响当当的‘大侠’。咱们哥儿几个呀,得好好‘学’着。……”

这个“赵大嘴”只不过是一个街头的地痞,但他说出来的的话居然话粗理不糙,听得我不由得不住的暗暗点头,想起了金庸金大爷的名著《神雕侠侣》大侠郭靖说给男主人公杨过的一段话,压根没反应过来“赵大嘴”这话连我也骂在内了:“过儿,我辈练功学武,所为何事?行侠仗义、济人困厄固然乃是本份,但这只是侠之小者。……江湖上所以尊称我一声‘郭大侠’,实因敬我为国为民、奋不顾身的助守襄阳。然我才力有限,不能为民解困,实在愧当‘大侠’两字。你聪明智慧过我十倍,将来成就定然远胜于我,这是不消说的。盼你心头牢记‘为国为民,侠之大者’这八个字,日后名扬天下,成为万民敬仰的真正大侠……”

一个我听着声音有些耳熟的小流氓说道:“各位哥哥兄弟,要我说呀,咱们哥儿几个能拜六爷这样的大侠当大哥是咱们的十八辈儿祖宗吃斋念佛、行善积德修来的,那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来!……为了咱们六爷干一杯……”

“周五耗子”笑道:“呵呵……老三就这话说的像个人话,咱们哥儿几个打今儿起必须一个心眼儿跟着六爷,谁他妈啦巴子的要是三心二意的,出门让车压死!来来来!……干!……”

我心中暗暗想道:“怪不得听着耳熟呢,原来是那个眼镜‘孙三喀拉’,对六哥挺忠心……”

“六爷这个人就是实在!……我还记得咱们拜六爷当大哥那天,六爷就说‘只要有我一口吃的,你们就饿不着’。……谁不一个心眼儿跟着六爷呀?我还指着六爷娶媳妇,养家糊口呢……”众流氓“吱喽”、“吱喽”喝过酒,又“吧唧”、“吧唧”的吃了一阵菜,“孙三喀拉”说道。

“孙三喀拉”说的没错,出来混的,谁会怕马仔多?人力是最不值钱的,但也是最值钱的,尤其是像马仔这种人力,关键看怎么用,或是说利用。像“卷毛”收留“赵大嘴”这些人无需浪费笔墨。能力吗,这些人高不成低不就,打不能打,也不够机灵。但出来混的,不是每个人都想当老大的,许多人无非是想混口饭吃,仅此而已。“赵大嘴”这些人,胜在为人忠心,当个小弟马仔,跟着老大鞍前马后用心伺候,混个温饱甚至是小康还是不成问题的。

其实,黑道儿自有黑道儿的规矩。黑道儿决不是菜市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若是一朝认了大哥,想要退出,可就难了。不过一入黑道儿深似海,能有个好下场的人毕竟是少数。至于“卷毛”,能够和我成为“八大金刚”中硕果仅存的人,和他急流勇退,早早的“金盆洗手”不无关系。我如果不是李参谋安排参军,恐怕也难逃被枪毙的命运,就没机会回忆了。

正在我沉思的时候,一个流氓说道:“老三说的有点儿那啥,咱们投靠六爷主要是奔着‘义气’二字。……咱们拜六爷为老大的时候,六爷还说过‘你们现在的生活,虽然没大出息,但至少不会丧命。若是跟了我,你们随时都有可能横死街头。你们想清楚,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赵大嘴”说道:“老四这话不假,我当时也和六爷拍了胸脯子‘六爷,规矩我们懂,以后我们兄弟七人的命,就交给你了……’”

我沉思起来:“‘赵大嘴’和‘李四白呼’还真有点儿血性!……富贵险中求,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任何事,都是有风险的。前怕狼,后怕虎,能成啥事?既然跟了六哥,他们七人的命就是六哥的……”

“六爷救王嫂这桩事儿,我这阵子老‘划魂儿’。老三你就‘嘁哩喀喳’的给我‘白话白话’呗,那个王嫂是啥人,值得六爷为她拼命?……”一个细声细气的声音问“孙三喀拉”。

“那把‘老疙瘩’没去,难怪不知道,六爷又不让说。……那王嫂就一‘山炮’,跟六爷压根就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可我亲眼见她家里满墙挂的是奖状,‘老鼻子’了。听说王嫂年轻‘那前儿’是啥‘铁姑娘队’的队长呢……”“赵大嘴”抢着回答道。

“‘老疙瘩’?嘿嘿……这个‘老疙瘩’应该是这群小流氓中的‘郑七埋汰’了。听那边的说话声恰好是七个人,今儿个可真巧,看来这七个久仰‘大名’的小流氓全都到齐了。难得他们对六哥这么忠心耿耿,真替六哥高兴……”我心中一激动,差一点过去与他们相认。

我喝干杯中的“绿豆大曲”,“吧嗒”、“吧嗒”嘴,品了品那甜丝丝的酒味,拿起还剩半瓶酒的酒瓶子,正想起身过去,忽然,一个十分龌蹉的声音让我又坐回来:“铁姑娘?……哇尻!这个王嫂那啥‘整个浪’一个铁打的咋的,就像三姐,得好几个老爷们儿伺候才过瘾。一下把六爷鼓捣上瘾了,所以冲冠一怒为红颜,就把得罪王嫂的那谁给那啥了……”

这个“王八犊子”胆儿肥了,竟敢辱及柔柔!我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几乎拍案而起,大打出手。我强抑怒火,手中死死握着酒瓶子,恨不得把酒瓶子攥碎。

在众流氓一阵淫亵的笑声过后,“赵大嘴”笑骂道:“我说老六呀,你他妈的‘虎了吧唧’的‘欠儿登’呀?……你既‘糟践’了三姐,又‘埋汰’了六爷,你是不是脑瓜子让门弓子抽了,‘活拧歪’了咋的?……”

“赵大嘴”没有发怒,或一个“耳雷子”扇过去,已经很给“吴六邋遢”面子了。要知道,“埋汰”自己的老大,那可是黑道儿的大忌。众流氓纷纷起哄,笑骂“吴六邋遢”“作死”。“吴六邋遢”自知口不择言,犯了众怒,急忙作揖求饶,罚酒三杯了事。

众流氓笑闹了一阵之后,我也怒火渐熄,却听“郑七埋汰”细声细气的说道:“我说大哥呀,我就像崇拜毛主席他老人家那样,老崇拜咱六爷了,你讲讲六爷是咋救王嫂的呗。……”

“郑七埋汰”这话既捧了“卷毛”,又逢迎了“赵大嘴”。“赵大嘴”笑道:“呵呵……还是‘老疙瘩’‘会来事儿’,就让老二讲,他那天跟着六爷……”

我屏息凝气去听,却不料“钱二啰嗦”“啪”的一拍桌子,吓了我一跳:“话说那……”

一个小流氓“嘎”的一声大笑,说道:“尻!……瞅瞅!瞅瞅!又来‘墨迹’劲儿了!……”

“钱二啰嗦”被人打断话,等于是扫了自己的面子,自然很不高兴。他有些不悦说道:“老五,你咋就那么‘咯路’呢?……你要是不愿意听六爷的英雄事迹,你就别总搁那旮沓‘咯痒人’,‘敞亮’的言语一声,别他妈的净放瘪屁,影响大家。……”

“周五耗子”哪儿敢说不愿听“卷毛”的“英雄事迹”,他急忙否认道:“老二你可别‘糟践’我,六爷的英雄事迹谁不愿听呀?……我是怕你‘磨磨唧唧’的东扯西拉的不说正经事儿,让我们大家着急……”

“哇尻!……‘不经不离’就得了,那是和你们哥儿几个‘扯犊子’!说六爷的事儿,谁敢‘墨迹’?……话说……”“钱二啰嗦”反驳后讲了起来。……

哈尔滨一连阴雨连绵了几天,这天难得的露出了笑脸,阳光也似乎灿烂了一些。“卷毛”和背着一个大包的“钱二啰嗦”一路上有说有笑的,去花园街的花园商店看望“卷毛”的“老姑”。马仔,某种意义上而言,就是打杂的,什么琐事都要做。难不成跟着老大,还要老大自己拿包裹。“钱二啰嗦”可不觉得帮着“卷毛”扛包裹是一种屈辱,给老大扛包裹,乃天经地义之事,没什么可丢人的。相反,“钱二啰嗦”受宠若惊,认为是大大的露脸。这世上,能过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生活,就得成为老大的心腹。况且,“钱二啰嗦”自己就是一个小混混,要不是拜“卷毛”为大哥,说不定他到现在还在街头混吃等死呢。

“卷毛”是穷苦人家出身,家境贫寒,根红苗正,祖宗八代都是标准的贫下中农。可惜,“卷毛”从小就不愿念书,整日旷课,打架斗殴,父母屡次管教也管不住。到了后来,干脆放手不管了,全当没有生过这么个儿子,任他自生自灭。唯有这个老姑对“卷毛”最好,才免了“卷毛”流浪街头,成为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流浪儿。“卷毛”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自从跟了“海哥”混得人模狗样儿了,就时常高价买些紧俏的物品,包括肉类送到“老姑”家。

“呵呵……我对六爷的景仰之情有如滔滔松花江之水,连绵不绝……”“钱二啰嗦”肩上扛着几十斤重的包裹,汗流浃背,嘴里还不忘了大拍“卷毛”的马屁。“卷毛”自然听得熏熏然,不知不觉之间过了省委大门,拐进龙江街就到“老姑”家了,忽然,龙江街上的一阵喧哗让陶醉于“钱二啰嗦”奉承的“卷毛”清醒,二人快走了几步,拐进了龙江街,只见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上百人看热闹。人群中不时传出男人粗野的叫骂和女人凄惨的哭喊。

“卷毛”分开议论纷纷、交头接耳看热闹的人挤了进去,不由得目呲欲裂:只见三个壮年人正在狂踢一个倒在地上的中年妇女。被踢的杀猪般惨叫在地上不断打滚的中年妇女衣衫褴褛,一看就是农村人。唉,真是世风日下!无论是何原因,三个大男人当街暴打一个女人,这么多人虽面带不平,但无人敢劝。

“卷毛”面色冷峻,腮帮子上的“疙瘩肉”来回滚动,一言不发。“钱二啰嗦”察言观色,知道自己的老大动了真怒,急忙放下包裹,抢到“卷毛”前面,大声喝道:“嗨!……你们几个老爷们儿要不要个逼脸?……在大街上就这么合伙儿打一个老娘们儿,就不怕进‘笆篱子’!……”

一个中等身材打人的壮汉停了下来,转过身差异的打量了一下“钱二啰嗦”,“嗖”的一下从腰间拔出一柄雪亮的匕首,在“钱二啰嗦”眼前晃了晃,骂道:“尻!……谁‘咔吧裆’没夹紧,蹦出你个‘犊子’……”

壮汉一拔出匕首行凶,围观的人群立刻“嗡”的一声纷纷后退。黑道儿工作不是每个人都能做的。杀个人就感觉心里有负罪感,怕被“条子”抓的人,是混不了黑道儿的,撑死也就是个罪犯。“钱二啰嗦”虽然是个街头打架斗殴,欺男霸女混出来的小混混,但他面对寒光闪闪的利刃,竟然毫无惧色,张嘴骂道:“尻!……拿个‘攮子’吓唬谁……”

这个壮汉也真横,“钱二啰嗦”的话音未落,他手中的匕首在“钱二啰嗦”的面门上虚晃一招,就向“钱二啰嗦”的腹部扎来。“卷毛”一把扯开“钱二啰嗦”,他腰似蛇行,脚似钻,手似流星,眼似电,伸手抓住壮汉握匕首的手腕,使出一招学自“海哥”的“德合勒”,将壮汉狠狠的摔在地上。“钱二啰嗦”手疾眼快,一脚踢在壮汉的太阳穴上。

围观的人群先是一片沉寂,接着就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喝彩声。殴打中年妇女的两个壮汉愣了愣,其中一个见“钱二啰嗦”把自己的伙伴儿一脚踢晕了过去,不由得勃然大怒,箭步冲上前来,双拳连击,雨点儿般打向“钱二啰嗦”的面门。“钱二啰嗦”左支右绌,难以招架,片刻间脸上连连中拳,被打得踉跄后退。“卷毛”皱皱眉头,知道“钱二啰嗦”不是这人的对手,正想上前帮“钱二啰嗦”,不料另一个壮汉冲上前来,对着“卷毛”就是一记“黑虎掏心”。久经战阵的“卷毛”焉能把这个壮汉放到眼里,他躲都不躲,仗着身高臂长,一记直拳,“嘣”的一声正打在壮汉的鼻子上。壮汉的脸上立刻就挂满了鼻涕、眼泪和血,他捂着脸摇摇欲倒。

人群中又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喝彩声,喝彩声刚落,一个人高声大叫道:“哈哈……‘八大金刚’中的‘卷毛’就是‘尿逑’!……”

追打“钱二啰嗦”的壮汉吃了一惊,立刻停手上下打量着“卷毛”,狐疑的问道:“你……你就是‘卷毛’?……”

要知道,在花园街省委这一片,虽然不是“八大金刚”的地盘儿,但“八大金刚”的名气太大,南岗有人认识“卷毛”,壮汉也听说过“卷毛”就不足为奇了。什么叫自信?什么叫绝对的自信?那就是绝对的实力。“卷毛”豪气冲天,右手把左手手指捏的“咯”、“咯”作响,乜斜着眼睛,冷笑了一声,对那人说道:“嘿嘿……如假包换!……”

出来混的,倒霉就倒霉那些个不长眼的。壮汉急忙拱了拱手说道:“兄弟王振江,久仰六哥大名!咱们交个朋友咋样?……”说着,他又指着被殴打的妇女说道:“这个刁妇破坏抓革命促生产,走资本主义道路,还‘舞舞喳喳’的跑到省委来告刁状。……兄弟奉呼兰县公安局的命令抓她,没想到这个娘们儿公然拒捕!……”

被殴打的中年妇女似乎忘记了伤痛,呆呆的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见王振江如此胡说八道,立刻叫起“撞天屈”,在围观的人群一片“嘘”声中,对“卷毛”哭喊道:“大兄弟……你可千万别听他‘扒瞎’!……”

“卷毛”对中年妇女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信,面带嘲弄的对王振江说道:“你想把我整‘懵圈了’呀?……就你一个‘嘚儿的呵’的也是警察?……少搁这旮沓穷‘嘚瑟’了,‘麻溜儿’的给我‘滚犊子’得了。……”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王振江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打是打不过的,开溜又不甘心,十分尴尬。有“卷毛”撑腰,这些看热闹的人可别把自己给撕了。最后,王振江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他拱了拱手对“卷毛”说道:“六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卷毛”平时话就少,这时更懒得和王振江废话。他对王振江摆了摆手,见王振江三人在众人的口哨、笑骂声中走远后,对中年妇女说道:“你是哪儿人呀?他干啥那么打你?……”

中年妇女被人搀了起来,抹了把眼泪,对“卷毛”千恩万谢之后,讲起了她一家的遭遇。

这个中年妇女叫王嫂,是孟家公社王家窝堡的人,和打她的“王氏七虎”之一的王振江是一个“屯子”里的。王嫂的丈夫是十里八乡有名的老实人,人送外号“王老蔫儿”。

“屯子”里“包产到户”了,“王老蔫儿”一家和“王氏五虎”不沾亲不带故,好地自然与他家没有缘分,“王老蔫儿”只分到了呼兰河边十年九涝的一片低洼地。但是,“蔫吧人”都“有老主妖子”。为了养家糊口,“王老蔫儿”和王嫂带着三个女儿起五更爬半夜,硬是靠着一锹一镐在自己分到的土地上挖出了一个养鱼池。老天爷似乎总是眷顾那些勤劳的人们,“王老蔫儿”一家当年就获得了丰收。除了偿还买县水产的鱼苗所借的高利贷,还剩了五六千元。这一下,“王老蔫”一家养鱼发了财的事儿不胫而走,传遍了十里八乡。

那个时候政策好,确实有一部分人先富了起来。但是,这些先富起来的人除了当官的就是“王氏五虎”这种人。“王老蔫儿”居然能发家致富,岂不有悖天理?于是乎,得“红眼儿病”的就盯上了“王老蔫儿”一家,登门软磨硬泡来借钱的自然不在少数。更要命的是,“王氏五虎”也免不了传染了“红眼儿病”,派人来“王老蔫儿”家,要用王振琪家东大岗子那片黑得流油的好地和“王老蔫儿”换。

“王老蔫儿”的犟劲儿上来了,头一摇,不换!扫了来人的颜面。

于是乎,灾难降临了!一个月暗星稀的夜晚,王嫂十五岁的大女儿被人轮奸致死后扔进了呼兰河。“王老蔫儿”悲痛欲绝之际闯到王振琪家去讨公道,却被“王氏五虎”的打手打了个半死。王嫂抬着丈夫和女儿的尸体去县公安局喊冤,县公安局却裁定王嫂的女儿是自杀。不仅如此,“王氏五虎”还放出话来:“要是不换养鱼池就烧房子……”

“这简直没王法了!……”“呼兰还是不是共产党的天下?……”“这要是毛主席他老人家‘那前儿’,吓死他也不敢呀!……”看热闹的人听了王嫂的话不由得群情激奋,七嘴八舌为王嫂鸣不平。

一个中年男人大叫道:“‘卷毛’,都知道你们‘八大金刚’行侠仗义,这么‘熊人’、伤天害理的事儿你们就不管……”

“可不咋的,别一到‘艮劲儿’就‘掉链子’!……还叫啥‘八大金刚’呀,干脆就叫‘八大面瓜’得了!……”中年男人的话音未落,人群立刻嚷成一片。

“干啥呀!干啥呀!谁说我不管了?……”“卷毛”本已义愤填膺,再被众人一激,顿觉浑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大脑,决心把这件事情管到底,他对“钱二啰嗦”说道:“你‘立马’去王家窝堡找老王家那哥儿几个送信,就说我明儿个‘头午’一准去拜访……”

“钱二啰嗦”说到这儿,“郑七埋汰”说道:“唉呀妈呀……老二原来还是六爷的先锋官呀?那六爷是大侠,你就是小侠呗!快讲一讲,你是咋大闹王家窝堡,威震呼兰河畔的……”

在众流氓的哄笑声中,“钱二啰嗦”摇头苦笑道:“唉呀妈呀……老七你快拉倒吧,就别‘糟贱’我了。……要是换个人叫我去,我是死活不去。可是六爷吩咐了,我是不敢不去。我硬着头皮到了王家窝堡见着‘王氏五虎’,都快吓屙‘裤兜子’里了。……那老五王振江不依不饶的,差一点儿把我剁吧剁吧扔呼兰河里喂鱼去了。……”

众流氓又是一阵哄笑,我也很佩服“钱二啰嗦”说了实话,随即竖起耳朵继续听他讲。……

见“卷毛”只带了“小强”、“赵大嘴”和“钱二啰嗦”走下212吉普车,“王氏五虎”及其手下感到很诧异。王振江冷冷的说道:“哎呀我尻!……六哥真牛掰,带了仨‘小犊子’就敢上我们这旮沓来‘立棍儿’,是瞧不起我们哥们儿咋的?……”

“卷毛”的面颊上浮着淡淡的笑容,不温不火的对王振江说道:“‘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嘛。咱们在道儿上混,全靠朋友给面子。我到王家窝堡是来串门儿的,拉帮结派、打架斗殴,基本除了好事,没啥事儿不做的那是小‘前儿’的疯狂。嘿嘿……”

王振江“哼”了一声,毫不留情面地说道:“‘卷毛’,你少搁这旮沓‘扯哩哏儿棱’!你‘东扯葫芦西扯瓢’的,不就跟你俩‘八杆子拨拉不着’的破事儿,‘舞马长枪’的想瞎‘掺和’嘛?嘿嘿……你‘大了呼哧’的真把你自己个儿当成了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了咋的?……”

“卷毛”怪眼一翻,双眼中射出了骇人的冷电,学着“海哥”的口气说道:“五哥说这话就‘岔劈’了,咱们出来混的,无不以‘义’字为先,以‘侠’字为己任。……只要心存‘侠义’,无论大小,多做些行善积德、救苦救难的事儿,那就是观音菩萨……”

王振江瞪着眼睛,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才好。王振彪见状急忙走上前来给弟弟打圆场,对“卷毛”笑嘻嘻的说道:“呵呵……六哥呀,我家老五是实在人,不会唠‘拜年嗑儿’,就好‘拔犟眼子’,你可别往心里去。进屋里头炕上坐吧……”

说着,王振彪对“卷毛”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卷毛”学着“海哥”的样子,十分潇洒的也对王振彪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卷毛”进屋后,一屁股坐在炕桌边的炕沿上,王振彪坐在了另一边。王振彪在两个“二大碗”中斟满清香的茶水,说道:“六哥,我们这些个‘屯迷糊’不像你们街里人那么讲究,这是正宗的杭州茉莉花茶,六哥你尝尝……”

“卷毛”笑眯眯的对王振彪说道:“二哥客气,咱们都是出来混的人,互相给面子……”

站在王振彪身边的王振奎脸上冷冰冰的没半点喜怒之色,他看了一眼王振彪,对“卷毛”说道:“六哥就凭一句话让我们哥儿几个损失这么大,我们哥儿几个还混不混了?……”见王振彪阴冷的盯着“卷毛”眼睛不吭声,而“卷毛”笑眯眯的望着自己,王振奎接着说道:“就算‘八大金刚’给不起钱,六哥不敢三刀六洞,六哥是不也得给我们哥儿们个交代呀!……”

“卷毛”渐渐收回了笑容,冷冰冰的说道:“这么说四哥是不准备给‘八大金刚’面子了!嘿嘿……‘王老蔫儿’的闺女是谁‘祸害’死的呀?……也罢!我‘卷毛’是‘八大金刚’里边啦脾气最好的了,这事儿要是我七弟‘四锛喽’和八弟‘北侠’知道了……”

王振琪“啪”的一声一拍桌子,色厉内荏的厉声喝道:“哎呀我尻!……‘四锛喽’和‘北侠’算个吊毛呀?……‘卷毛’你少拿那啥吓唬小姑娘,这个世界上谁怕谁呀!……”

王振彪皱了皱眉头,他知道“卷毛”的话绝非危言耸听,就算“武二郎”武友义没有证据,拿他们哥儿几个没办法,可是一旦被“四锛喽”和“北侠”阴魂不散的缠上了,好日子也就到头了。毕竟自己在明,“八大金刚”在暗。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嘛。于是,王振彪拦住弟弟,笑了笑说道:“六哥说啥呢?……我们公社派出所刘所长和你家‘武二郎’武二哥是哥儿们,他说了让咱们好好商量。我们就算不给‘八大金刚’面子,也得给刘所长面子呀。……”说到这里,王振彪顿了顿,瞄了一眼站在门边的一个中等身材的青年,继续说道:“我们哥儿几个真没‘祸害’‘王老蔫儿’的闺女。至于是谁,我们哥儿几个也是讲义气的人,是不能说的……”

“卷毛”毕竟在道儿上的刀光剑影中混了十几年了,他知道自己有“八大金刚”做靠山,“王氏五虎”不敢把他怎么样。但是本能让他对身边保持着高度的警惕,他眼睛的余光发现了那个中等身材的青年在王振彪一瞥之际,双腿颤抖了一下,脸色惨白。“卷毛”立刻全明白了,他转过脸去,两道冷电般的目光恶狠狠的盯着那青年的眼睛,半晌不语。

那个青年浑身又是一抖,他看了一眼王振彪,一拍胸脯对“卷毛”说道:“这事儿是我韩春山干的,和老王家哥儿几个没关系。……我是和‘王老蔫儿’家的大闺女王秀妮‘搞对象’,拌了几句嘴,是她想不开跳了河。哼!……要杀要剐随……随你的便!……”

“卷毛”的目光有些慈和了,他心中暗想道:“王振彪抬出派出所的刘所长,摆明了就是不想动武。可惜,刘所长一听说来的是市局大案队武队长的六弟,就吓得连头都不敢露。嘿嘿……不管真假,‘王老蔫儿’屈死的闺女总算有个‘顶缸’的。不过,要是一点面子也不给‘王氏五虎’,‘王老蔫儿’家养鱼池的事儿确实不好办……”

想到这里,“卷毛”对韩春山整容说道:“嘿嘿……王秀妮是不是你杀的,你自己个儿去公安局说……”接着,又对王振彪笑道:“这事儿也不能让二哥‘包屈’呀,拿刀来!……”

王振琪在王振彪示意下取来了三柄杀猪刀,“卷毛”笑了,他接过刀,割破自己左腿的裤子,举刀在在众人面前示意。正要手起刀落,不料,站在身边的“小强”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凛然说道:“有事小弟效其劳!哼!……不然要我们有啥用?我来替六爷‘三刀六洞’!……”

“‘小强’,这件事儿你是替不了的!……你听我的话,一边啦呆着。……”“卷毛”笑眯眯的推开“小强”的手,看了似笑非笑的王振彪一眼,若无其事的一刀插在自己大腿上。

血,立刻涌了出来。“卷毛”眉头都不皱一下,接连将剩下的两柄刀插在自己的大腿上。

“好!……六哥不愧‘八大金刚’中的人物,我王振彪‘宾服’,我交了六哥这个朋友!王嫂家养鱼池的事儿就此拉倒!……”见“卷毛”眉头都不皱一下,王振彪也很慷慨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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