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4
若真要硬说我在津门航空占得了一席之地,大概与几年前的一些事情密不可分。在当时看来,我一定背负着千夫所指的骂名。而如今,我依然不得不怀揣着内疚和自责的包袱去生活和工作。对于一名民航界的机务来讲,身后背负着形如泰山一样重的绞刑链,想要心安理得的融身于团体不可谓不是一件极难的事情,尤其是以工段长的身份出现,往往更易成为众矢之的。
我在无数个经意或不经意间察觉到,周总工对我不请自到的身影常常表现出鄙夷不屑的神情,甚至有时他会像躲避瘟神一样刻意的溜开。他瞳孔内的眼球白色部分要多于黑色,在我面前永远是这样。与上级领导的视频会议上,他会故意让我这个所谓领导眼里的红人儿先坐,他另外再将一把黑色皮椅拖至跟我隔开半米以上的一旁坐下,一声不吭。毫无例外。在他眼里,刘队长的调岗是拜我所赐,而老徐的离开更是与我脱不了干系。前者是他培养多年的爱徒,后者是为他冲锋陷阵的爱将。而我,在他心灵深处,可能永远都是顶着“不会换轮子”王冠的臭机务。当然无论如何,我将不会怨恨于他,因为刘队跟老徐确实是我亲手将他们从他身边剥离。为此,我日复一日忍辱负重的活着。
2019.12
在我一举夺得“华北地区电子技术人员基本技能大赛”总冠军的两个月后,我先后辗转于新疆、北京、天津、三亚、大连、南宁等地,武汉是最后一站,应北京总基地的邀请为各大基地全体电子人员讲解“大气气密性精确测试的基本原理”,使用高精尖工具分别在A32和B737机型之间做实际的管路连接和系统性操作。这套工具的使用难点在于静压管路和动压管路铺设的逻辑管控,在当时各大航司的人资阅历里,我占为数不多能理清思路、顺利开展工作的电子人员之一。
随着起落架着地时的一声闷响,机身剧烈颤抖着飞驰在一条陌生的机场跑道上。我从侧窗瞥见2500发动机后部的反推折流门顺利打开,飞机急速下降至一个令人舒适的速度。嵌在头顶板内的喇叭里传来空姐甜美的播报声,是一些有关“欢迎乘坐津门航空”,“抵达武汉天河国际机场”之类的话。
武汉机场的设计十分精巧。滑行道紧凑却不拥挤的排列着,机位之间的间隔均匀宽敞,更重要的是在每个机位的左前方由机场统一配备着三米二和两米五两部梯架,他们分别适用于A32和B737飞机左侧登机口的接近所用,这将会给飞机维修带来极大的便捷和人力对半的节省。
我随着人流一同穿过廊桥,与航站楼门前着装得体的安检人员擦肩而过。前来迎接我的是武汉基地航线部的姚总工,还有一位据说是从人资借调至航线暂时协助我开展工作,名叫郑冬华的一位漂亮姑娘。他们安排我在离市区中心不远处的一间星级酒店入住,屋内一角堆放着他们事先摆放好的水果和零食,还有几桶装着按压器的桶装矿泉水。最为关键的是,室内有一张红漆木桌和一台戴尔台式电脑,它们将会成为我在接下来的三周里十分依赖的工作伙伴。对于姚总工与郑女士的热情款待,我以真挚的微笑和连声的感谢予以回复。
载我去机场的中巴司机告诉我,从我入住的酒店至机场大约七十分钟的车程,建议我靠在座椅的头枕上小憩片刻。车子盘旋在高架上,天边绯红的晚霞一片接着一片映入我的眼睑,我俯瞰着夜幕中武汉城里繁如星空的灯火,宁静且辽阔。平直向前的快速路两旁长满了落尽枝叶的树木。司机向我说起有关武汉的人文历史和风味小吃,他喋喋不休地给我罗列出以黄鹤楼和热干面为首的一众名词。我则不停地点头回应故作兴趣浓厚,心中却翻腾着有关皮托管与静压孔结构之间的差异和连通。
我伫立在安检口外一盏昏沉沉的路灯下,等待同事小磊从机场附近的公安事务大厅将我的临时进场证取回。冬华女士已经提前一步入场,前去比我晚到五个钟头的另一架航班,将从天津基地封存托运过来的三箱仪器设备解压到航线准备室,那儿是机务办公和休息的地方。
武汉基地没有属于他们自己的机队,就像是高速公路上的一座临时服务区,长期维护着集团旗下各子航空公司的一些飞机,当然偶尔也能看到几架津门航空的老熟客。
小磊将皮卡停在前后两扇安检伸缩门之间,等待接受机场安检的严格彻查,防止司机有意无意中将打火机、酒精等威胁飞机飞行安全的危险品带进场内。他从单向旋转门出来与我会和,一同前去员工通道接受安检员“投降式”的全身搜查,他们毫不忌讳地摸索着员工身体的每一处地带,有时甚至包括下体。我最不能理解的是他们目中无人的嚣张态度,仿佛我走过的所有机场皆是如此,慵懒,蛮横,并且极度缺乏耐心。
“外套脱掉重新过安检,又不是第一次进机场,懂不懂规矩。”一名身材臃肿的女士冲我吼叫。
一位脾气温良即将退休的老机务曾说,他在机场任劳任怨地干了四十几年,临了临了不还是得任人糟践。如今更好了,就连这帮他刚参加工作时还穿着开裆裤的娃娃们都跑来对机务品头论足。
此刻我有些不知所措,工作服下薄如蝉翼的背心将会让我上身的肉体一览无余地公示与众。小磊嬉皮笑脸的打着圆场,试图跟她解释说明我的情况,并请求她的通融。在小磊一番苦口婆心的央求下,终于我由枪决改为无罪释放,我深深倒吸一口凉气。驱车前往准备室的途中,小磊给我依次指出各航司飞机经常占据的停机位和几款机场出台的注意事项,我粗略记下几条,其中一条十分有趣,在武汉机场里开车是不需要场内驾驶证的,而天津必需要通过一项机场部门安排的特殊考试才可以驾车上路的。
跟小磊的交谈里我了解到,姚总工为人朴实无华,殷勤好客,跟我一样是个老北方——陕西宝鸡人,我的出生地跟他仅一河之隔,山西吕梁。关于工作方面,他是挂了名号的一丝不苟,每架过夜的航班必须由他亲自查阅后才可以签字放行,甚至包括每一部梯架是否闭环锁好,飞机轮挡的反光条是否完整朝外,主起落架锁的安全销是否起到作用。他的孜孜不倦、事必躬亲令我汗颜动容。据小磊讲,七大基地的总工里,对工作最为呕心沥血是他,人情世故最为淡薄的还是他,因此四十几岁却还混在总工坑里,属于吃了闷棍的亏,他这么做不过是想保住手里现有的饭碗罢了。小磊话里话外皆透露着对姚总工遭遇的同情,然而他脚踏实地的形象却在我心里变得高大了许多。民航机务作为幕后工作者,能甘于平凡,将一切功名利禄置身事外这本身就是一种凤毛麟角般可贵的品质,若终日只会争权夺利、勾心斗角,飞机盖板上的螺钉谁来拧?数据库里的版本信息谁来核实?又怎能有安全和质量可言。我能问心无愧地说出这番话决计不是与生俱来的,是被自责与悔恨长期蹂躏之后萌生出的丁点善念。
穿过两座航站楼之间的地洞,再沿着一侧装有消音板的柏油路行使了大约七八分钟,皮卡停在一扇双开小门前。小磊领路在航站楼的工作区里左右穿行,途中分别介绍了更衣室、休息室,还有卫生间的具体位置。此间,我察觉出小磊是在应付交差,像是受人指示,表情略带些心不甘情不愿。他欲向我尽力展示武汉基地温馨舒适的工作环境,然而又自知过于唐突和冒昧,毕竟三个星期后我与这里将天各一方,不会再有太多交集,因此这让他难为情。
准备室里乌泱乌泱挤满了人,将小郑从工具控制席解封回来的设备仪器围在中间,争论着跟它们相关的一些话题。姚总工看见我跟小磊的身影出现在人群之外,站起来上下摆动双手示意大伙儿安静。准备室内突然出现了一瞬间温柔的寂静,随即便陷入了一阵热烈的鼓掌声中,显然这是他们为了迎接我的到来事先商量好的。
武汉基地绝非特殊,在职机务人员与其他基地相比宁少不多,但那晚准备室里攒动的人头数却要多出他们一倍有余。姚总工解释到,除去休假和学习的几名人员外,无论机械还是电子,就连金工跟结构维修的几人也都在场。他认为电子、机械合二为一是机务体系的最终走向,本就不该一清二楚分个彼此,造成现在组中组、队中队相互抱团儿的混乱局面。19年3月初,我在A32发动机改差课堂上曾听一位培训班的主任说,机务执照改革的推广民航局所持的态度是势在必行,几大航司的众说纷纭不过是乐章中的小插曲,最终都将一边倒的去维护民航局的颜面,按部就班地开展执照改革工作。就此看来,老姚的眼界并非他表面看起来那般迂腐憨实,相反,甚至可以说是超前发展。
小郑重新修改了三个工段的学习记录人员名单,把金工和结构等原本在划定范围之外的人员名称依次编排在内,将它交到当晚上班的二工段培训助理手里。她从随仪器设备一起打包过来两尺厚的一摞文件当中挑捡出约有十分之三带有“大气”、“管路”等字样的资料,包括许多她并不十分肯定能够用得上的赝品。这俨然已经帮我节省出大概一个钟的时间,只需额外花费一刻钟的功夫我便可以按照授课的顺序找出对应的材料文件。
几句简单的身份介绍后,姚总工斜挎着一把手电出了门。二工段的队长志辉说那是他十年如一日的习惯,像一匹独狼,见天的晚班会期间都要先行去机位视察一遍的。若不然的话,老人家心里是要打鼓犯嘀咕地。志辉略带幽默的话音刚结束,准备室里瞬间爆发出一阵沸反盈天的哄笑声,显然那是实情。
我从甄选后的资料里挑出两张附带文字的静、动压结构插图,分别是A32与B737的。它们之间有着一目了然的差别,A32构型简单,条理清晰;B737前后左右相互交叉,相比前者略有复杂。但殊途同归,每一架可以腾空而起的飞机都离不开一套完整的静、动压系统,就好比人体收集各类信息的五官,它是大气惯导数据获取的重要来源之一。我列举出几条因为静、动压系统失衡导致的空难案例,来阐述大气管路测试的重要性和必要性。
在我高谈阔论的间隙里,我的脑海中闪过几帧过去的画面。月挂中天时,我伏在台灯下啃读大学时期囫囵吞枣对待的《大气数据与陀螺》;一个清闲的周末,我去曾经负责这门课程的王老师家中向他请教几处竭尽全力却仍然解决不掉的问题。而现在,就是现在,作为一名被单位高层领导赋予授权的特殊资格人员,我清清楚楚地知道,此刻我就站在武汉基地准备室的三尺讲台上,面对一群曾经素未谋面的群体,宣讲着对于他们来说一知半解的知识。然而反观过去,那时无数个日夜的圈圈点点、写写画画不过是在跟自己较劲罢了,就是过去从前的那个“不会换轮子的臭机务”。我连做梦都不敢奢望有朝一日我可以为人师表。我想,学习本来就是这样,除去应付判别及格或不及格的分数外,你永远猜不出它将会在何时何地以何种花样的形式出现,更不清楚它将会给你的人生带来怎样的变化。
在我后面的生活里,经常想起老徐打着石膏、裹着绷带时对我说过的一些话,“不TM努力,谁都不会原谅你......”。我知道,老徐粗暴的话语里没有一句是在责怪,更没有对我给他带来伤痛的怨恨。他只是再替刘队长心急如焚。我不得不承认,在老徐向我恶语相加的那一刻,他们之间情深似海的友谊令我嫉妒,十分嫉妒。
班前会结束时,大气数据相关的理论部分已讲述完毕,恰好姚总工从外面视察结束回来。他朝志辉招了招手,俩人走进一间与准备室相邻的会议室。我跟小郑肩并肩合作将材料收齐,将它们原模原样的归置回资料箱中。我俩有说有笑。她向我问起与大气数据不太相干的一些问题,我生涩的回答了其中我能解决的几个。除去着急忙慌赶着换班的几名人员外,期间时不时有三三两两的群体上前来找我讨论问题,他们多半是刚工作不久的电子人员。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我身后传来姚总工的声音:“走吧小凯,我送你回去休息。”
我再三的坚持最终不敌姚总工的执拗,他驾驶小磊先前送我来准备室的皮卡载着我跟小郑,绕过飞机跑道一端从另外一扇伸缩门出场。他将皮卡靠在一排简陋的荒楼下,停车熄火,从车斗中取出一只双脚轮挡插在左侧的轮胎下面。姚总工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监管局泯灭人性的“酷刑”,比如不挡轮挡要扣十分,车内没人不熄火直接报废进场证,可能上个厕所的功夫车轱辘就多条锁等。他在前面带路领着我俩穿过一片没有路灯黑漆漆的草坪,跨过一排及膝高的水泥凸台,来到专门为机场员工开设的停车场。在从我口中得知天津机场停车每年的费用后,他的眼睛里流露出一股既惊愕却又格外自然的神态,补充说这儿的价钱只有天津的一半。
正如小磊所说姚总工是个十分接地气的领导。驾车回市区的途中,他对我的家庭情况和毕业学校几近刨根问底。
“小凯今年多大,什么属相?”他问。
“属蛇的,今年刚好30。”
“是不是还没结婚?”姚总工这句话虽说是在询问,但更准确的说是在求证一个他预期的答案。
“没有,还单着。”我羞涩的回答,略带微笑。毕竟像我这个年纪未婚的不在多数,况且还单着。一个无意的瞬间,我从后视镜中靠近姚总工的一侧看见,坐在后排位置的小郑将两只手紧紧贴在嘴角的轮廓处,嘴巴和鼻尖被严严实实的盖着,眼睛眯出一条窄缝。
她在笑,我确定她一定是在嘲笑我这个大龄剩男。我俩的视线突然在后视镜里交汇,她立刻觉知有失礼貌,莞尔一笑,将脸转向侧窗,但嘴角末梢依然露着笑意。
姚总工很健谈。从我父母的情况开始一直追问到之前一共处过多少任女朋友的话题。其中绝大多数还算轻松,我从容不迫;但也有一些刁钻的提问叫我一时间想不出恰当的字眼回应他,只好一笑而过。他向我发问感觉武汉姑娘怎么样。这句话可以简单的理解为是他的随口而出,当然也可能是一只他塞进我手中点燃的炮仗。因为就此时而言,我与武汉姑娘这四个字最大的交集莫过郑冬华女士。那么,是否可以片面的理解成他正在替小郑征求关于她在我心中形象的意见呢?因此,我不得不用微笑代替语言。
那家酒店楼层极高,是在一座大厦的16至25层。我入住的房间位于21层靠东的角落,屋里刨去浴室那扇嵌着柳叶图案的毛玻璃外,东面跟南面的墙壁上分别还有一扇手柄内拉式的钢化玻璃飘窗。内饰的布局以豪金色为主,麦穗黄的落地帘像剧场台上垂吊的幕布,白炽灯光经过暗沉色灯罩的过滤柔和地映射在四周不规则的几何平面上,舒适且温馨。条纹幽深的红木桌前,像田地里的向日葵一样立着一只精干紧俏的落地台灯。只需用脚踩下灯盘上凸起的开关,光线便会均匀地洒满桌面。
自从踏入武汉这座城市起,第一次想起老徐令我心如刀绞就是在姚总工捎我回酒店的那个夜晚。我倚在窗边,透过凌空迷蒙的水雾,点缀在夜空一闪一闪的星星进入我的眼睑。瞳孔中,它们正在慢慢的移动,相互靠近又相互疏离。我用拇指顶着浴袍袖口的一角轻柔双眼,但它们所组成的图案依然在不停地变化。突然间,我察觉出那个图案正在朝着老徐清瘦且沧桑的脸型去改变。不仅如此,老徐狭长的眼眸,肥大的鼻头和略带外翻的嘴唇与图案轮廓里的模样简直完美地贴合。那活生生就是一幅老徐的素描画像。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天边传来,“不TM努力,谁都不会原谅你。甭指望刘队能照看你一辈子......”我的身体宛如被家用电流击穿一样,一颗颗细小尖锐的鸡皮疙瘩瞬间侵占了我全部的肌肤。我心跳加快,呼吸局促,屋内的空气变得压抑沉闷。我的脸颊,胸膛以及后背冒出滚滚的汗珠。那个夜晚换轮的情景一幕幕、一帧帧地在我眼前闪现,记忆像一颗锲进木桩的铁钉一寸一寸插进我喷溅着鲜血的心房。就是在那晚,老徐前程似锦的命运被我彻底扭转,从原本平坦的康庄大道顷刻之间坠入黑暗深渊。这一切皆因我的粗蛮,任性,还有冥顽不化的戾气而起。自责与懊悔再次从我心房的一个角落萌出新芽,一直长大,大到心房不再能够装得下。到后来甚至连这间屋子也变得渺小,小到令我彻底窒息。
颤巍巍的双腿将我送至黑皮沙发边缘。我伸出左手吃力的撑住茶几的一角,转动屁股小心翼翼地让它靠近沙发,然后将整个身体坍塌在上面。我蜷曲在凹坑里的模样大概与软毛伏在海绵抱枕上取暖的情形没什么两样。软毛是朋友寄养在我家的一只长腿柯基,从我狠下决心改变生活起它就一直与我形影不离。
老徐斜挎着白色绷带的身影缓缓朝我走来,又匆匆离去,又来又去,直到我的意识变得模糊不清,他缩成一个质点消失在了远处弥散的晨光里。
一缕清闲的阳光穿过东面飘窗的玻璃洒在我散乱的发梢上。我努力向上提起不太听话的眼皮,细小的尘埃正在太阳照出航向道似的平面里飘然起舞。我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取出一只装有洗漱用具的塑料袋,进行了简单的清洗工作。小郑昨日临别时叮嘱说,拿着房卡去18层的自助餐厅可以享有免费吃早餐的权利。我打来一杯纯鲜的牛奶,一名相当绅士的服务员补充说那是凌晨刚从郊区的一个牧场现挤的。两只清水煮蛋,三只参着奶香的豆沙包和小半碗肉丝炒饭足以让我度过一个悠闲的上午。
我跟着导航步行走过一横一竖两条主干道,来到一个名叫西北湖的小广场。它的四周高楼林立,背靠着一片不算很大的湖水,带着一段架在湖面上的木质走廊,树木不连贯的安插在枯竭的草坡上。我沿着盘在湖岸边上的崎岖小径慢跑,舒缓且悠然。信风经过水蒸气的湿润清凉的抚在我的两颊,渗进一个个饥渴的毛孔里。每隔十几步,总能迎面碰见几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拍掌经过——啪,啪——节奏清晰明朗。还有几个将鱼漂甩出很远的钓鱼人,蹲在马扎里就着西风品着热茶,无关乎来往的人群,也无关乎疾驰的车辆,只关乎鱼漂有没有上下摇晃。这样惬意又简单的生活节奏让我想起春上村树在《当我谈跑步时 我谈些什么》一书中提及到他在夏威夷的考爱岛旅居期的生活,那曾令我无比的欣羡与向往。
照此度过一个工作日,其中的轻松自在是绝大多数朝九晚五的上班一族所体会不到的——以跑步与阅读结束上午的休闲时光,一个慵懒的午觉过后披件睡衣奋笔疾书。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的生活便是如此,波澜不惊却又怡然自得。只需在晚间花费几个钟头去完成当日计划内的任务,而其他的时间可以尽情的为我所用。机务这份工作给予我相当充裕的白天时间,这有助于我去结识更多的朋友,参加更多的社交活动,和读更多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