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学习第14篇《召南 草虫》(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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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经》学习第14篇《召南  草虫》

【原文阅读】

喓yāo喓草虫,趯tì趯阜fù螽zhōng。

未见君子,忧心忡chōng忡。

亦既见止,亦既觏gòu止,我心则降xiáng。

陟zhì彼南山,言采其蕨。

未见君子,忧心惙chuò惙。

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说yuè。

陟彼南山,言采其薇。

未见君子,我心伤悲。

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夷。

【译文参考】

听那蝈蝈蠷蠷叫,看那蚱蜢蹦蹦跳。

长久不见那君子,我心忧愁又焦躁。

如果哪天见着他,如果能够遇到他,

悬着的心儿才放下。

登上高高南山头,采摘鲜嫩蕨菜叶。

长久不见那君子,我心忧思真凄切。

如果哪天见着他,如果能够遇到他,

内心才能有喜悦。

登上高高南山顶,采摘鲜嫩薇菜苗。

长久不见那君子,我心悲伤真烦忧。

如果哪天见着他,如果能够遇到他,

苦痛的心儿才平静。

【字词注释】

(1)草虫:一种能叫的蝗虫,蝈蝈儿。

(2)喓yāo喓:虫鸣声。

(3)趯tì趯:昆虫跳跃之状。

(4)阜fù螽zhōng:即蚱蜢,一种蝗虫。

(4)忡chōng忡:犹冲冲,形容心绪不安。

(5)亦:如,若。

(6)既:已经。

(7)止:之、他,一说语助词。

(8)觏gòu:遇见。

(9)降xiáng:悦服,平静。

(10)陟zhì:升;登。登山盖托以望君子。

(11)蕨:野菜名,初生无叶时可食。

(12)惙chuò惙:忧,愁苦的样子。

(13)说yuè:通“悦”,高兴。

(14)薇:草本植物,又名巢菜,或野豌豆,似蕨,而味苦,山间之人食之,谓之迷蕨。

(15)夷:平,此指心情平静。

【诗歌赏析】

      这是一首妻子思念丈夫的诗。诗中的主人是一位采菜的劳动妇女。她的丈夫出门在外良久不归,随着季节的变换,由秋至春,历时愈久,她的思念也越发深切。本诗通过物候的变易和内心变化的描写,衬托出别离之苦。

        首章将思妇置于秋天的背景下,头两句以草虫鸣叫、阜螽相随蹦跳起兴,这是她耳闻目睹的,说是赋亦可。入诗的画面如此,可画面之外,也许还有衰败的秋草,枯黄的树叶……也许女子还感受到秋风的凉意。秋风秋景最易勾起离情别绪,怎奈得还有那秋虫和鸣相随的撩拨,诗人埋在心底的相思之情一下子被触动了,激起了无限愁思:“未见君子,忧心忡忡。”忡忡,形容心绪不安。

        本诗构思的巧妙,就在于并没有循着“忧心忡忡”写下去,而是完全撇开离情别绪,对孤处的凄凉、强烈的思念,竟不着一字,而改用拟想,假设所思者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那将是如何呢?诗云:“亦既见之,亦既觏之,我心则降。”见,是会面;觏,《易》曰:“男女觏精,万物化生。”故郑笺谓“既觏”是已婚的意思,可见“觏”当指男女情事而言。降的意思,是指精神得到安慰,一切愁苦不安皆已消失。这么直白真挚,设想“既见”“既觏”的场景与“未见”相对照,情感变化鲜明,欢愉之情立现。但现实是无情的,她的担心、愁苦、忧思、焦虑也还是绵绵无期。

        如此以虚衬实,较之直说如何如何痛苦,既新颖、具体,又情味更浓。方玉润说得好:“本说‘未见’,却想及既见情景,此透过一层法。”(《诗经原始》)所谓“透过一层法”,指的就是虚实相衬法。

        第二、三章虽是重叠,与第一章相比,不仅转换了时空,拓宽了内容,情感也有发展。登高才能望远,诗人“陟彼南山”,为的是瞻望“君子”,然而从山颠望去,所见最显眼的就是蕨和薇的嫩苗。诗人无聊之极,随手无心采着。采蕨、采薇暗示经秋冬而今已是来年的春夏之交,换句话说,诗人“未见君子”不觉又多了一年,其相思之情自然也是与时俱增,“惙惙”表明心情凝重,几至气促;“伤悲”更是悲痛无语,无以复加。与此相应的,则是与君子“见”、“觏”的渴求也更为迫切,她的整个精神依托、全部生活向往、唯一欢乐所在,几乎全系于此。“我心则说(悦)”、“我心则夷”,多么大胆而率真的感情,感人至深。

      方玉润说:“始因秋虫以寄托,继历春景而忧思。既未能见,则更设为既见情形,以自慰其幽思无已之心。此善言情作也。然皆虚想,非真实觏。《古诗十九首》‘行行重行行’、‘蝼蛄夕鸣悲’、‘明月何皎皎’等篇,皆是此意。”

【反思探讨】

      《草虫》的主旨:思妇情怀

        此诗的主旨,《毛诗序》谓“大夫妻能以礼自防也”,朱熹《诗集传》则谓“南国被文王之化,诸侯大夫行役在外,其妻独居,感时物之变,而思其君子如此”。另有“大夫归心召公说”、“室家思念南仲说”、“托男女情以写君臣念说”等等说法。

      个人更倾向于此诗是写思妇情怀之作,所思是她钟爱的人,至于是丈夫还是情人,可不必深究,因为这无碍我们对诗意的理解、诗情的体味。

        看见草虫鸣叫跳跃,秋天到了,丈夫还未归来,忧心忡忡。春天来了,为了排遣忧思,她登上南山去采蕨、采薇,遐想如果这时能和丈夫相见,或丈夫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该是多么快乐。秋去春来,年复一年,女子的情丝在期待、失望、忧郁、哀伤,再期待中起伏跌宕、缠绵辗转。直至穿越千年,让读者皆感同身受,我们的心绪也化作丝丝念念,为之牵挂,随之波动。

【《诗经》学习的背景知识】

《诗经》的艺术成就(2):

情景交融艺术境界的追求

        一般来讲,抒情诗歌的艺术境界是由意象和意境两者构成的,从宽泛的创造心理角度讲,抒情诗只要有关于客观物象的描述,就可以说具有一定的诗的意象。

          从原始诗歌到《诗经》,中国古人早就知道借助于客观物象以抒情,《诗经》中的抒情诗不但含有丰富的文学意象,而且已经能够借助于客观物象来创造艺术意境。

《诗经》的意象创作,具有比较深刻的原始文化因素。当代学者认为,意象的创作是要与人所抒发之情或所言之事有一种类比或象征性的联系,赵沛霖在《兴的起源》一书中曾指出,《诗经》中的鸟类兴象的起源与鸟图腾崇拜,鱼类兴象的起源与生殖崇拜,树木兴象的起源与社树崇拜,虚拟动物的起源与祥瑞观念等有着密切的关系。

          兴象系统中贮存着上古文化的原型,《诗经》中那些借景起兴的诗句,就有着丰富的意象画面。例如,《邶风·谷风》和《小雅·谷风》都使用了“谷风”和“雨”“云”(阴)的起兴句,《毛传》认为,谷风与男女夫妇相关,具有原始文化的意象。《周南·桃夭》第一章言“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第二章言“桃之夭夭,有蕡其实”“桃之夭夭,其叶蓁蓁”。整首诗正因为有了桃的花盛、实多、叶绿的意象描写,才给人以丰富的艺术联想,意味着新嫁娘就像那棵美丽、丰产的桃树,给夫家带来欢乐,带来多子多孙的幸福。   

        《诗经》运用那些带有文化原型意义的起兴诗句构成简单意象,对这些意象再进行和人物情感相融合的画面描写,就产生了意境。例如《秦风·蒹葭》: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蒹葭》是一首怀人之作。它运用暗喻、象征的手法,寓情于景,寓理于情,把现实生活中男女相恋的艰难过程融入水的文化意象之中,把人引入一个迷离惝恍、虚无缥缈的艺术境界。

          从“习习谷风,以阴以雨”到“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再到“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我们可以看出《诗经》抒情诗如何从原始文化意象的一般类比到通过它们来创造艺术境界的过程。虽然像《蒹葭》这样的诗在《诗经》里不是很多,但它代表了《诗经》抒情诗艺术境界的最高成就。它说明中国古典抒情诗创作至迟在《诗经》时代就已经开始了情境交融的艺术境界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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