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

日头高起来,树阴渐渐窄了。杜方兀自静坐在路边的石凳上,任毒辣的太阳打在头顶、身上。他崴了脚,想挪屁股到树荫处,也有心无力了。

杜方暗自埋怨:“好心好意答应来团建,现在好啦,掉队大半天,也没发现人丢了,一群混蛋!”

这次团建杜方原本不想来的,作为公司老员工,这种团建大大小小经历了十次八次,他早就腻烦啦。

那他为什么又来了呢?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怕见儿子杜冰。

今天是杜冰的生日,按照惯例,他和美娟带孩子一起下馆子过生日。可今年杜冰上了初二,叛逆期也随之而至,对杜方总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冷漠得让人难受。为此杜方满腹牢骚没处发,终于冲着美娟的电话骂了一通,埋怨她没管好儿子。他没曾料到美娟嗤一声,冷冷地回了一句:“别忘了赡养费,其他莫管。”杜方顿时泄气。

杜方不想参加儿子的生日会更甚于不想参加公司团建,团建地点在山里,他就躲进山里来了。爬到半山腰,崴了脚,掉了队老半天,杜方一肚子气,不情不愿地打领队电话。电话还没接通,一把娇滴滴的叫声传了进耳来:“呀,杜主管,你怎么还在这啊!”

杜方连忙挂断电话。

“是小黎啊,我崴了脚,在这休息。”

“你没事吧!”

“没事,可走不动了,呵呵。”

“这样啊!我来扶你吧。”小黎边说边走过来扶杜方。小黎是财务部的,杜方平对她的印象不深,一个娇小文静的九零后女孩。她自然是扶不动中年发福的杜方。试了几次,两人都笑了。

杜方忽然觉得与小黎的关系很亲近,问:“小黎,你怎么才到这里啊?”

“我一直在酒店办后勤啊。对了,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我让酒店经理派车来接你到酒店医务室治疗。”

有了解决办法,杜方心里一下子放松了许多。低头忽然想起了杜冰,心里一下又堵了起来。

这时,小黎走到不远的树荫处。杜方又回到了一个人顶着近午大太阳的境地,心里不是滋味。

“小黎,你们九零后能理解零零后吗?”见小黎不搭话,杜方以为声音小,没听见,提高音量又问了一遍。

“不能啊。”小黎声音不大,其实他们才隔了不到十步的距离,无风闷热,交谈毫无问题。

杜方没反应过来小黎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接着说:“我儿子刚上初二,叛逆得让我难受。”“不止难受,简直绝望啊!”

“谁的青春不叛逆啊。”

杜方本来遏制不住的倾诉本能,却猛然被这句话硬生生地堵回去了。

他想起了自己少年时那些青涩朦胧的情事和荒唐的闹剧,继而想起婚姻的失败和各种可耻的逃避——家庭与教育——潸然落泪。

小黎见杜方忽然默不作声,便说去给他买水。最近的小卖部在附近一段不长不短,不平不陡的寻常山坡旁,小黎下坡的时候,忽然趁着惯性踮起脚跟奔奔跳跳起来,像自由的小仙女,像自由的林中雀。

这让杜方终于明白了团建的意义,他为了心中的释放微笑,心里却生出了几分对年轻人的嫉妒,如果不是崴了脚站不起来,他一定会站起来不服输地沿着这段坡跑下去。

杜方掏出手机给美娟打了电话,问了今晚吃饭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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