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架

母亲是个传统女人，与父亲做着小本买卖，灌有以夫为天的思想，常年只与父亲一起工作的母亲，感觉逐渐不能独立与外界打交道，遇事容易退缩，又有些许胆怯，左右母亲有句话让我有些许心酸，我陪她一起出门买年货，她对我说：和你一起出来买菜真舒坦。我不知道如何去形容那一刻的感受，以前每次都是她自己出门买菜或是年货，小小的人每次买许多回来，但准备的饭菜却总不能适合所有人的胃口，总有人不满意，搞得许多时候母亲自己对做饭这件事都头疼不已。鉴于前几次年夜饭也出现这种情况，以致于搞得大家都有些扫兴，这次我提出每人点两三个菜，咱们对着菜单买，大家一致赞同，定好之后，我和母亲负责采买。母亲对我说，她每次出来都不知道买什么，要做什么饭，这次有我陪着她很开心。我听了心里有些酸，说实话，父亲在我成长过程中一直是对我学习要求极其严厉（虽然最后也不成什么气候），甚至动辄打骂的地步，或许是过极必反，也可能是我脾性过刚易折，在我高二高三关键的两年期间，我叛逆了。母亲在我的整个成长过程中也一直是个矛盾的存在，在我父亲面前一直没有自己的主见，如同墙头草一样，生气的时候只敢对着我发发火，或是埋怨我的不争气招惹了父亲对她发脾气，让我不光要承受父亲的怒火，还有来自母亲的怨气，所以我一直觉得这些阴影是我现在有时会控制不住情绪的原因，如同困顿之兽，想伸出獠牙，却不能发泄，逼得发疯。不能发泄或许是我始终感念这二十多年，少时风雨无阻的接送上学的我，高中时起早贪黑的给我做饭，大学后在那些被我父亲限制经济来源总是偷偷接济贫困的我……我曾经一度劝她离婚，觉得她总是抱怨父亲，虽然我也觉得抱怨的没有错，确实父亲的心情决定了一家人几天的欢乐，但又总是阴晴不定，但这也不能促使母亲勇敢的做出决定，这让我一度的反感，是的，比父亲的性情不定更让我反感的是她的怯懦。后来我就渐渐对她的抱怨变的麻木，甚至有些幸灾乐祸。我觉得自己有时候的确挺不是东西的。

时间又一晃而过，慢慢的，我却对离婚这件事产生了不一样的看法。我开始觉得五十多岁的母亲或许离婚对她来说才是最难堪的，因为她不是我，她也不是其他任何一个新时代女性，母亲背后没有娘家人撑腰，她自己也没有太高的文化水平，若是真离了婚，或许那才是对她致命的打击，没有亲人长辈的支持，没有立身之本，就算是有，她或许在一日复一日成为家庭主妇的道路上早已失去了与人打交道的能力，安身立命的本事也无处存在了。自开始有这样的意识，我就觉得自己很自私，甚至有些冷血，为她生活的苦恼有些难过，为她的不离婚又有些庆幸。这次的事让我矛盾又懊悔，我又说了伤害她的话，每次和她吵完架其实我都挺难过的，都下定决心要迁就她的，但脾气总是对上她的叨念就忍不住爆发，明明之前要给她买衣服，她推三阻四，想为我省钱，说今年不买了，年除夕前一天问她还有啥没准备的，她说没有，说好的一家人一起打扫一下卫生，结果她和父亲一个去了店里，一个接着出去买拖鞋的空，跑去缩裤脚，一上午不见人影，可是家里的很多东西我都不太清楚要如何安置，又已经是除夕，半天一晃而过，什么时候收拾完。

这个家是我从上大学的时候买的，之前都是方便我上学租房子住，不管以前还是现在，我都感觉没有归属感，像是临时的寄居房客，三个卧室，除了我弟一间，剩下的两间安置三个人，别家可能好说，父亲晚上睡觉动静大，就容易吵到母亲，和我睡一起，作息又不一样，她就自己要求睡客厅，每每看到，我都觉得是自己扰乱了这个家原本的和谐，对此次一年一度的大扫除着实有些不知所措。我也是真的很生气，回来听她一说跑去缩裤脚，还是在那等了两个多小时，我就更生气了，我这边还没说两句，母亲就把话题转移到我打扫卫生觉得委屈，觉得干不着。我真的是那时那刻，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上气不来，下气不顺，我气的是我给买的衣服不是觉得贵就是不合适都退了，缩裤脚能早做的事拖到最后，明知道事不少，还非得到除夕才放假，觉得自己为挣钱不容易，自我式的感动，不差这么两天吧，说好的一起干，人都不在，我说两句，又说我不想干发脾气！我！书到用时方恨少，一到这种时候舌头打结，脑子也跟不上，也表达不出来，气的摔了拖把就回了自己屋，真的每每这种时候，情绪就消极到了极点，觉得自己多余又可笑，恨不得死了才好，是不是自己死了，父亲就不会阴晴不定，母亲才能感受到我的无处而发的怨气，或许是情绪又到了某个点，我真的就说出来了，说真的，我看到母亲的脸色一下就变了，眼睛红了，我立马就后悔了，可转眼又自暴自弃，又是发泄的隐秘的快感，但事后还是难过，这次母亲看出来是极伤心的，虽然下午那会儿大家按部就班忙工作，晚上吃饭时母亲却有些头痛，我真的是内心愧疚不已，她其实也是极需要家人鼓励夸赞的，我甚至越来越能感受到她的不自信，她的委曲求全，她对外的不知所措！我很抱歉，之前想好的鼓励她，多夸赞她的，家里作为除了她唯一的女性，她的支持者，甚至可能是她的精神支柱，又一次伤害了她，虽然我觉得原始家庭带给我的伤害不小，也让我的性格无可避免的存在某些缺陷，但我还是想成为她的依靠，她的倾听者，她的支持者，可是今天，我又一次带给了她伤害，很抱歉，妈妈！真的！我不知道这句道歉我能不能说出口，但我希望我可以说给你听，我希望你知道不光你舍得把钱给我花，我也舍得，虽然我也算半工半读，挣得没有花的多，但我还是想告诉你，不花钱就没有赚钱的动力，你花我的我也会开心，我不想你这么居家体贴，我也希望你看到好看的衣服不是第一时间去看标签，我想看到你为自己活得样子，我希望看到你自信的样子，妈妈！我想告诉你，白天的话那都是逞一舌之快！那是胡说八道！我是爱你的！妈妈！我是真的真的很爱你啊！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