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新疆归来的这些时日,虽然父亲已撒手人寰归西了,但是家里还有父亲的父亲,父亲的母亲,我的祖父母们依然尚在人世。他们或许从我们当天晚上匆忙离开之中,依稀猜想到了一些祸事端倪,毕竟他们已经步入耄耋之年、古稀之年的门槛,但仍然能够自己行动起来生活的他们,早已经把生活看淡了,把世事看透了,把人生想通了。然之,对于知天命而临近花甲之年的父亲去世一事,他们心知肚明!谁都欺骗不了他们,包括我自己。
有谁能知晓?平日里带病养身的两位老人,听说是父亲去世的前一天,父亲虽抱病在身,但仍很平静地挑战生活,平和地对着我下地劳作归来的母亲曾说:“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和面,今后就不再和了……”正如秋叶而静美,这是父亲留下的最后遗言。听罢话后,仅当下睹物思人,一副副面容憔悴而病态龙钟的模样,连说话都带满了歇气和顿挫感,祖母以泪洗面,老泪纵横,一把一把地用力抹着鼻涕和泪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时而哭出声音,哭的像个孩子一样!想必祖母整日里以泪裹面这只是个开始吧!而祖父则瘫坐在沙发上,用一只颤抖着的手,有力地扶着嘴角上的香烟,已经不像年轻人那样,可以挂在嘴边抽烟的姿势耍帅摆酷了,只见烟头的一端,零带着火星一红一红的,“吧嗒吧嗒”地在一个劲儿地允吸着纸烟,一支接着又一支,谁也不敢前来阻劝。只是记得祖父有十五、六年的光景,因病不曾抽烟了,但现在为什么就抽上烟了呢?可我依稀记得祖父从前抽香烟的样子,有点像极了电视影片当中的毛主席抽烟的画风,在烟雾缭绕中寻求着真理,明辨着是非,研判着矛盾……
片刻,陷入沉思中的叔父,歪了个嘴儿,用会意的眼神说到:“就让着他老人家,赞许吃上两天吧!”唉!这么悲哀的场面,我从小到大,电视里都没有见过几回?唯独出于感情的他们,又有谁人能够体会?这就是我们家的哀伤啊!更是我的悲哀!今生都难以忘怀的哀痛!
父亲的去世,对于我和同胞弟弟来说,就是人生最大的打击!然而,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人世间最难过的事情莫过于此!但这是任何人都不能阻挡的事情,谁也左右不了这件事情,就任由他回归自然,返璞归真吧!
正如祖父所说:“我们这个家是唯独有偶,经历过三分三合的家庭。”从早年父母分家到父母建新房,再到父母离异后又复婚组建家庭,最后到父亲迁移边疆生病去世,发生了如此诸多的事情……按常理讲,祖父母们已经承受的压力够大了,我想一般人是经受不起如此的折腾。与其说:“月有阴晴圆缺,人有祸福旦夕。”倒不如说实在一点,他们老一辈人是从旧社会经历过新社会,历练过大磨大难的,早已经习惯了离多聚少的祖父母们,唯一能支撑起他们精神支柱的,或许就只有我们这个晚辈孙儿的小家庭了,这是他们现在要生活,走下去的依靠和资本。
诚然如此,这就是我和祖父母们为什么能够一起生活的来龙去脉了。起初是他们给予了我关爱,成长,乃至生命。然而,为人之子孙辈,追溯物种的起源————同样要赋予人理常情,我看过乌鸦反哺无私心的典故,人岂能不如物!我是祖父母们一手操心,一手拉扯,抚养长大的,生命中镌刻着他们的灵魂和心血,血液里流淌着他们的坚毅和底色,身躯上折射出他们的烙印和影痕。一切皆为向善若水,真善唯美!
人世间没有什么岁月静好,有的是世事无常和变故。岂能料事如神的先哲们,面对人世间的变数,六根清净不得其所而为之。卜事若能未问先知的人,想来是唯心主义不复存在的,但崇尚真善美的人,其实就是唯物主义真理的化身。
世人崇尊“佛”、“菩萨”,人不一定信佛,但一定要有佛性,用佛待人,自己即佛,用佛性悟人,人可兼佛。祖父母们向来是信佛之人,但凡年纪越大,就越喜欢拜佛,我小时候以为是迷信,长大后才知道,这是心灵的寄托,是善良的起点,更是真善美的代名词。正如祖父所说:“愿心所念,皆能如愿 。”无非就是教化我们,做好事,方能做好人。
正因为如此,祖父生来就是对事物充满了善念,就拿别人偷盗了自家东西来说,别人眼里都不能容忍的事情,唯独他自己偏要说成是:“他人即偷盗了,那是他人之所需要也!(用我们老家里的话说:没啥大不了的,再成里,那是人家缺少,需要那个东西呗!)”你说气人不气人,可时间一长,从他之口所说的话,居然变成了传遍大街小巷,人人皆知的大道理了?!我在可克达拉市边疆的地方,在老家土生土长的地方,都能耳闻相熟。说他是十世修来的好人,其实这也一点都不为过吧?就说大善人也罢!祖父为人向善,英明耿直,睦邻里,重孝义;为谋生计,技能出众,操劳奔波,周顾家业,备受艰辛;一生与人不争,生活中很少树敌。这就是祖父“真、善”的一面,而今唯独缺少“美”了。
呜呼哀哉!我们这个家庭怎么说呢?我感觉从前到后,从故事的开头到结尾,这样说上三天三夜也都说不清楚,因为从我记事起,家庭变局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有时候说起来,倒像是在演戏一样。可人生又何尝不是在演戏呢?剧也不是开始,幕也不是结束,就这样昏昏沉沉的,有时候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仅是怎么过来的?或许是看惯了太多的人情与世事,世故罢了!与其说是阅历之广,毋宁说是阅人无数。这在祖父的身上完全能够体现出来,在他的身上或多或少,也能够找到我的影子。但我远远不及祖父,甚至也是我这辈子都无法穿越的人生高峰。
罢了!罢了!太多的不想说了,但说着说着就又多了!不是想多了,而是有的事情需要真心实意的说出来,方显人情世故!
惟有祖父母们安稳度过了今日的时光,相拥端坐在一起看完今日最后的一路晚霞,还能见到明天新的太阳,平安喜乐!如此一来,也就能慰籍父亲的在天之灵了,身为人子的我定会继承先德,坚强的走下去!纵然是众人皆大欢喜,我也就心满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