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满堂又如何?只需手中一支笔,一壶酒即可”

唐玄宗在生命将要油尽灯枯时,想起了马嵬坡以白绫自尽的杨贵妃,又是怀思又是挂念,便派遣臣下去寻来吴道子,为他画一幅贵妇像以解愁思。唐安洲风尘仆仆来到青羊镇,遇上了喝酒的老乞丐,已隐没姓名归隐的吴道子,此时的吴道子自称姓胡,唐安洲在见识到吴道子的超凡画技后,决定拜他为师,但是拜师拜的是世人皆知的吴道子,而不是衣着邋遢胡姓老头。


整部电影讲的就是龙蛇之变蛇代表的是尚未得荣华默默无名之辈,却不甘于此,天下人未知他名姓,还未去嫉恨或是敬仰,所以唐安洲这条蛇拼了命想要化龙,继而飞龙在天,建立一番不世功业,受人敬仰,从而告诉世人,他曾来过这世界,留下足印再归去的,在青史留下名姓,不像一般人,默默无闻,足印转而就被风沙掩盖。

而吴道子已经是化龙,出入宫庭王府,交往的都是王孙贵胄,登堂入室,是皇帝御用画家,非有诏不得画,有绝妙画技,以此获得官禄地位与名声。


到最后,吴道子反而剥掉了身上的龙鳞,摘下了头上一对龙角,只想做一条深居草丛的蛇,沿水而行,因为不得自在,觉得自己身处用黄金做成的牢笼里,不得动弹,真性情也不得表露出来,因为皇宫太多禁忌阴谋与卑躬屈膝之事,稍不留神便会身首异处。

 吴道子是靠先天天赋与后天灵气作画,敏感至极。艺术上登峰造极者,都是需要精神上的绝对自由,和心灵上的绝对孤寂,以此为养料,来浇灌那朵艺术之花,继而绽放而增艳世间。


通常人在成年之后,慢慢了解到人性的光明面和黑暗面,体会到世间冷暖,以及人生无常后,孤独自然而然就由心而生,然后这时作画,会以此作为精神寄托,把心中万千孤独都化作精力来创作,吴道子超凡脱俗的佳作由此而生,但是在皇宫,被剥夺了太多灵气与孤独,他觉得他只是一个受皇帝摆弄的牵线木偶,而不是闻名天下的吴道子。

最后一幕,吴道子砍掉了自己那只作画的手,潇洒的离去的同时又不忘拿起酒囊喝上口酒,便是剥下龙鳞与摘下龙角,也是放下与解脱。这时对他来说,龙与蛇,皆是世人口中的一个词语,虚名而已,无足轻重,是与不是,都是晨暮的云,转眼飘散,金玉满堂又如何,只需手中一支笔,一壶酒即可,而很多蛇身上披上龙鳞,却装不得,因为不像,如唐安洲之辈。

他为青羊镇山头自己立了坟墓,里面埋的正是非有诏不得画这牌子,代表往日的他已经死去。他在安史之乱逃离皇宫,隐居在只有二十七户人家的青羊镇,以饮酒垂钓为乐,而其实这时吴道子钓的已不是鱼,而是闲情逸致与心头安宁,鱼篮能不能装满,但凭天意,只愿醒来明月醉后清风,他养了鸡,叫做小翠,穿街过巷的相戏,外人看来,是个疯疯癫癫的老乞丐,在门口泥洼处,细看鸟儿挥翅落地,啄食留印,取出酒囊又喝上口酒。

为青羊镇的镇民们的门前画上镇宅门神像,为那诚心信奉佛教的老人,墙心画上了殊胜观音像,为那撞鬼的屠夫,门前画上驱邪钟馗像,有时无须钱财报酬,只需几口老酒,两斤羊肉,活的畅快舒坦,自然整日一副嬉笑相。是啊,他已经忘却自己曾是长安城内,叱咤风云一呼百应的大人物,画作艳羡同辈,技艺震慑群才,你叫我老泼皮也好,叫我老乞丐也好,怎么都好。


而电影中多次出现垂钓场景,吴道子白日时独钓,看青川绿树,光景骤逝,天已黑时,边与红绛姑娘闲谈,边点烛照亮垂钓,中国文人为何普遍要以垂钓为乐,其中主要是因为屈原缘故,屈原遭到放逐时,在沅江边上游荡,唱道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遇见了渔父,渔父对屈原开解一番,最后则以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结尾。

水清时可以洗帽缨,水浊时可以洗双足,从此渔父代表是心境通透者,是对世事看开后的智者,和光同尘又超然物外,虽已认清人世险恶,但不去抗拒也不去迎合,只在河川木石间寻得安然自在。

所以电影里的垂钓,喻指的是放下,吴道子用前半生去执迷不悔,后半生去大彻大悟,对荣华富贵再无热忱之心,心也无苦愁大恨,已是远离世事纷扰的乡间闲人,而不是有高官厚禄的宫廷画师,以花草虫鱼为伴,以流水飘云为朋。


画师作画第一境界是单单只有形似,轮廓俱有,但还未得灵韵,第二境界是形神兼备,却还困在技法笔锋上,到了作画第三境界,已是忘却技法,忘却笔锋,以天地为笔,时间为纸,独独只画一副名为人生的画。在青羊镇的河溪边垂钓时,吴道子显然在第三境界。

吴道子第一次在红绛手心画上佛眼,是红绛到访住处时,因为人在与人相处时,看似是风平浪静,实则是刀光剑影,而佛是觉悟者悟道者,已勘破七情六欲,无有因果祸福之忧,所以这时在红绛姑娘手心画上佛眼,是为她在勾心斗角间,求内心的片刻安宁祥和,离苦得乐,得清净光明与般若智慧。


吴道子第二次在红绛手上画上佛眼,是在红绛姑娘投井而死时,这时红绛已经不用与人相处,无须勾心斗角,处处提防,此时在红绛手心画上佛眼,是为了超度与慰解,使她远离浊恶人间,无怖畏心投生佛国,莲台得安。

因为人间虽好,终有八苦相扰,生老病死种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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