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修身的一些想法

“自天子以至于庶人,一是皆以修身为本。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大学》

第一次接触这句话时,感觉很有道理,修身肯定是需要的,但因为缺乏实感,所以并不十分信服。最近读《资治通鉴》,对于唐朝安史之乱以至平定藩镇割据这段历史很有感触,对这句话也有了些新的认识,对古人的远见卓识十分佩服。

治道在于得人


唐玄宗初年任用姚宠、宋璟、张说、张九龄为相,国家大治,开创了开元盛世,使唐朝国力达到顶峰。之后用奸臣李林甫、杨国忠祸乱朝政,以致爆发安史之乱。安禄山虽然包藏祸心,但起兵造反也与杨国忠的逼迫相关。贼军虽声势浩大,但如果朝廷处置得宜,也不至酿成滔天巨祸。在形式渐有转机的情况下,由于杨国忠与哥舒翰不协,杨国忠进谗言,逼令哥舒翰出兵潼关,弃万全之策而临不测之地,致使潼关失守,长安不保,玄宗避蜀。

肃宗本有望尽快平定安史之乱,但其内宠张皇后,外任权宦鱼朝恩、李辅国、程元振,内外勾结,交相弄权。在张皇后与李辅国勾结下,肃宗本至孝之人,而终不能尽孝于玄宗,又以谗言杀害建宁王李倓。不信武将,以宦官为监军,致使安史之乱久久不得平定,百姓不得休息。

代宗沿续肃宗之朝的弊政任用权宦鱼朝恩、程元振、骆奉先等辈,加之以奸臣元载、王缙之徒,使文如李泌不得尽其谋,武如郭子仪、李光弼、仆固怀恩不得竭其力。李光弼、仆固怀恩功勋卓著,有大功于社稷,但因权宦之故,不能全始终,李光弼晚失臣节,愧恨而终,仆固怀恩引兵犯阙,病死于道,实为可叹。后安史之乱虽得平定,然内患渐盛,卒有藩镇跋扈,不奉朝命,贻害子孙。

是后德宗即位,德宗初年意欲励精图治,削平藩镇,以崔祐甫、常衮为相,亲近大臣,疏远宦官,颇有中兴之象。而后任用杨炎、卢杞、裴延龄等小人,以致朝纲紊乱,又以削藩不当,兵连祸结,畿内空虚,致有泾原兵变,奉天之难。于患难中亲近贤臣陆贽,任用良将李晟、马燧,终于克复京畿,保全社稷。后任用李泌为相,北和回鹘,南盟南诏,西结大食,以制吐蕃,使西患暂缓,国家稍等休息。

宪宗以英明神武之姿,辅之以李吉甫、杜黄裳、裴垍、李绛、武元衡、裴度等诸贤,终于扫清河朔、平定淮西,使国家统一。然福兮祸之所倚,国家一统本为社稷之福,但宪宗建大功之后即志得意满,渐生骄奢之心。任用皇甫镈,罢免裴度,一心信仙好佛,遣宦官使至凤翔迎接佛骨,韩愈上表劝谏几至诛戮,得裴度等人全力相救才免于一死,后被贬至潮州(韩愈在被贬途中写下了一首好诗《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在此摘取两句,“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阳路八千。欲为圣明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宪宗服食丹药以求长生,终暴毙而亡。

由唐朝几代君主的事迹可知,治乱之道在于得人,亲贤重士则治,宠幸奸佞则乱。外患本不足为忧,只要朝廷用人得当,君臣竭诚以待,推心置腹,则何贼不平,何寇不破。

得人在于修身


玄宗、宪宗都是中兴的君主,为政初年都是人才济济,政通人和,但执政末期却都奸臣当道,妖魔横行。难道是因为为政初年没有小人,执政末期没有贤人吗?这其实与千里马和伯乐的关系是一样,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贤臣是从来不缺少的,缺少的只有贤明的君主。亲贤臣,远小人,这个道理是不难懂的,但知易行难,往往大奸似忠,忠奸难辨,人君在信任奸佞的时候,也都是以为他们是忠臣呀。

那如何才能得到贤臣呢?得贤与否,难道在于君主是否聪明过人吗?答案是否定的,如果是君主才智的问题,那如何解释玄宗、宪宗前治后乱的现象呢,难道他们前智后愚吗?如果要论聪明,唐德宗也是聪慧的君主,但为何求治而愈乱,求贤而得奸?

物有本末,事有终始,奸臣仅仅是外象而已,其本质是君主内心的恶。如果君主勤于修身,心正意诚,则自然小人渐退,贤人渐进。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小人之所以能得宠,必然是窥视君主的恶,从而投其所好,阿谀谄媚。如果君主贪好财货,那么小人将压榨百姓,搜刮民财,以满足君主的奢欲,从而获得宠幸,如裴延龄、皇甫镈之流;如果君主喜好美色,宠信美人,那么小人将讨好后宫,以求获得权位,如李林甫、杨国忠之辈;如果君主喜好猜忌,强明自认,那么小人将借机排除异己,进谗害贤,如杨炎、卢杞之俦。

由此可见,小人本常有,只有当君主内心之恶显露的时候,才能作乱,如果君主希望亲近贤臣,远离小人,只需时时以修身为念,常常反省自身有什么失德的地方,有什么不好的想法。所谓正本清源,君者源也,臣者流也,未闻源浊而流清者,亦未闻源清而流浊者。

庶人也当以修身为本


天子需要修身以得人求治,庶人为什么也需修身呢?依我愚见,人性本善恶兼有,修身的目的在于抑恶,天子内在的恶,呈现在外的就是奸佞,而庶人内在的恶,呈现在外的就是陋习恶行。凡事当分轻重,祸患有手足之患与腹心之疾,对于君主而言,外敌入侵,边将造反都只是手足之患而已,而自身的失德才是腹心之患。

对于庶人而言,道理也是一样的,身边的烦心事大多都是手足之患,虽然眼前看着烦恼,但不至于有什么大的影响。但自身的修为如何才是影响深远的问题,外部的问题,大多都是内部问题引发的,如果不解决内部思想的问题,往往是一错再错,一犯再犯。

唐朝削藩之事就是一反例,代宗、德宗、宪宗有两个共同的毛病,一方面急于求成,另一方面不信任武将,所以在同一个地方不停的摔倒。遇到藩镇不奉王命就急于兴兵讨伐,每次出兵必用宦官为监军又不立元帅,诸军号令不一,复加宦官掣肘,如何不败。

有一个现象叫灯下黑(这里的灯是指古代的油灯),灯的四周是相对明亮的,但灯下面却是黑的,人看问题也是这样,遇到问题更容易把眼睛看向周围,看见别人的错,对于眼下自己的毛病却往往视若无睹。正因如此,我们普通人也应该重视修身,以便弥补自身的认知局限,以求从本源上解决问题。

修身之道繁多,如果要用一句话简言之,我认为应该是“躬自厚而薄则于人。”凡事多从自身找问题,记得把照向四周的灯光也照照自己的脚下。

你可能感兴趣的:(关于修身的一些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