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城叙事

秋天的稻城很美,五色海边的微风一拂,好像把整个人都带到了天边,在这儿呆上一阵,好像就能做完整个秋天的梦。

    可惜的是,大黎不会挑日子,国庆小长假,人潮最拥挤的时候,从买票,到坐车,订酒店,就没有一件顺心的事。

    可能孤僻的人都不太喜欢人海,不巧,我和大黎都是,所以大黎一开口,我就要往厌恶的人海里扎。

    和大黎的见面在五色海边,时间很晚,太阳只剩了个小角摇摇欲坠的挂在山后边。

    大半游客已经回了酒店,海边剩下的只有迷路的狗,和坐在一边的大黎。

    “我的故事结束了,你可以开始写了。”

    坐了好一会,大黎才说了第一句话。

    大黎是我大学室友之一,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大学的时候总喜欢写故事,而大黎的故事,前半段我是知道的。

    大一,刚进校门,大黎就在一个活动上遇见了他的女神,人美歌甜,我们叫她小瑞。

    整个大学,但凡小瑞需要帮忙,大黎就会指挥我们几个汪汪叫的往上冲,其他的事记不太清了,我只记得有一次寝室活动,大半夜骑着单车去市区给他两买宵夜,回来时两个人都不知道睡了多久,当时我满脑子的想法都是把关东煮糊大黎脸上。

    所以我知道的前半段,故事是很顺利的,后来毕业,大家各奔东西,我也就没再听到过消息。

    而后半段大概是这样的。

    毕业后两人参加了工作,大黎在一家公司当销售,小瑞回了家里的公司上班,穷小子和富家千金,癞蛤蟆和白天鹅的剧情。

    还好,癞蛤蟆够努力,让原本不同意这事儿的白天鹅的家长松了口。

    小瑞的父亲说,如果大黎能在几年时间里,进步到能入他的眼,就同意小瑞嫁给他。

    癞蛤蟆是努力的,虽然井很深,但好在天鹅就在井边上。

    不过好运不长,大黎的父亲开车时被一个老头给碰了瓷,大黎这两年的所有积蓄也都用来支持家里填了这个大洞,东拼西凑,欠下了不少债。

    小瑞的父亲知道了这事儿,当即就让小瑞和大黎断了联系,他说,他已经给了大黎两年,不打算再等了。

    小瑞不肯,就被关在家里整整一个月。

    大黎知道了当然是心急如焚,赶了当天的最后一班车就去见了小瑞的父亲。

    结果一夜过后,被说服的是大黎。

    其实大黎口才还蛮不错,可惜恋爱中的人们总是愚蠢的,恋爱中的癞蛤蟆也一样。

    在那几个月之后,大黎就叫我来了稻城,也就是今天。

    如果故事到此结束的话,那我一定跟大黎说,去他妈的,让他见鬼去吧。

    但如果这样,大黎也不会叫我来这里了,他是打算带我亲自经历下故事的结尾部分。

    这时天色几乎完全黑了,大黎打开他的背包,我依稀看见了手电,战术短刀,和一些攀登工具,如果准备要在山里过夜,带这些东西倒不足为奇。

    大黎说,小瑞已经同意嫁给别人了,婚礼定在半个月后,就在这里,而小瑞的父亲提前过来看场地,现在就在这里露营。

    我一愣,看了看眼前的东西,再想了想这个故事。

    心里全是卧槽!

    刚想跟大黎说些什么,大黎就咬牙说道。

    “他给了我钱,但那个碰瓷的老头,就是他找来的,他从一开始,就没准备同意!” 

    大黎明显是不服气小瑞父亲的手段,抄起战术短刀狠砸了下地面。

    “放心,不干坏事,我知道他的帐篷在哪,咱们只去揍他一顿。”

    我大概能想到那晚他们聊了些什么了。

    于是没再废话,两个人摸着黑,一路摸到了几个帐篷外边,又蹲了一个钟头,终于找到了机会。

    两个癞蛤蟆一肚子火,逮到机会自然不肯错过,无奈中年人是个练家子,就算癞蛤蟆用上了麻袋套头,也就拼了个两败俱伤的结果。

    躺在地上,三个人都大口喘着气,动弹不得。

    小瑞的父亲不用想也知道是大黎下的手,当场点破,大黎则是破口就骂,一向沉稳冷静的大黎,也算是好好发泄了一回。

    “骂吧,骂吧,这事儿也算我对不住你,你骂开心了,这事儿也就算过去了。”

    小瑞的父亲反倒笑了起来,等大黎骂累了,反而有一茬没一茬的聊了起来。

    “你还不错,你家里也还不错,就是太普通了,普通到走进人海里,谁也看不见你。”

    小瑞父亲话音刚落,大黎反口就说。

    “去你妈的。”

    就算好好聊天,该不在一个世界的,还是不在一个世界,癞蛤蟆和白天鹅也始终只是童话故事。

    大黎骂哭了,中年人笑哭了,我听着听着,也跟着哭了。

    最后小瑞的父亲借了我们一个帐篷,让我们不用再摸黑走回去,大黎一声不走心的谢谢,到这里,故事就真的结束了。

    清晨的阳光很温暖,山间的风却透着凉意,稻城虽然美,但对于大黎来说,整个青春的梦就已经做完了。

    清晨走的时候大黎还看着帐篷。

    你说她会记得我么?

    我不知道怎么答,我觉得会,但又说不出口。

    不如不念。

    这是大黎的故事。

    最美好的地方,大概就是小瑞没有突然跑出来,没有让大黎知道,她当时就在帐篷里,哭得比谁都大声。

    几个月后,在成都的一个小酒馆里,小瑞约我出来说完了这个后续。

    故事的版本差不多,唯一的区别是那个老头根本不是小瑞的父亲找来的。

    我问。

    你会记得他么?

    小瑞说,花了好大一笔钱才分的手,记得可牢了。

    是这个理,很难忘了。

    我想,很多年以后大黎还会问。

    她会记得我么?

    我一定会告诉他。

    记得可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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