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历山苦郎
邻居们听到这撕人心腑、令人悚然的叫喊声,纷纷跑出家门向怀里抱着曲哥的鲁贵森围过来。他们中间有手里端着饭碗的男人,也有手上粘满面团的女人,当然更少不了流着鼻涕提着裤子,光着脚丫子的孩子们。他们个个神情紧张,瞪着惊慌不解的眼睛。
“咋啦,咋啦贵森。”一个上了年纪的人急切地问道。
“她,她……”鲁贵森结结巴巴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怎么啦,你快说。”老人训斥着他。
“她,她,她喝了药啦,”鲁贵森呜呜地哭了起来,“刘大伯,我求你啦,你快救救她吧,我是倾家荡产才讨了这么个媳妇啊,我对不起先人啊,我可真是要断子绝孙了啊。”
“快送医院。”刘大伯果断地下了命令。几个年轻人立即回身去做准备,然而他们又突然被一个尖叫声拽住了脚步站在了原地。
“不行,不行,你们都给我回来,”母老虎像疯了似地舞拃着双手,“不能上医院,要教上面知道了,我们这些买回来的媳妇都得放鹰,都得落个鸡飞蛋打。”
“啊,是这么个理啊。”
“闹不好还会打人命官司呢。”
“可不能因为她一个人喝药把我们大家的日月都给搅散了啊。”
人群七嘴八舌地言论起来,几个准备去找平车抱被子送曲哥上医院的人也都转过身慢慢地加入到人群中间,茫然没有主张地互相对看着。
“快救人呢,我给你们磕头啦。”鲁贵森扑通一声抱着曲哥跪到地上。
“灌大粪,”刚刚赶到现场的村长在犹豫片刻后当机立断地发出了命令,“快,去淘一勺稀茅粪来。”
站在圈外的大牛立即向邻近的一个茅房里跑去,不一会他手里掂着半桶稀茅粪和一个粪勺飞跑了过来:“来,我给咱灌。”
村长上前一把从跪在地上的鲁贵森怀里抱过曲哥把她仰面朝天放在地上。曲哥在明白了她将要得到的遭遇后,就拼命地要站起来:“我不,我不,放开我!”
“摁住她的胳膊和腿。”村长吼叫着。曲哥的手脚立即被几双有力的大手结结实实地摁在了地下。大牛舀了半勺稀芧粪送到曲哥嘴边,可是曲哥的头拼命地晃动着,使他的稀芧粪无法灌到嘴里。
“我不灌,我不灌!”曲哥声嘶力竭地吼叫着。
“按住她的头。”村长发脾气了。两只手立即象钳子似地卡住了曲哥的头,只给她留下了叫喊的权利。曲哥一张口,大牛的一勺子稀茅粪就灌到了她的嘴里。突然噗地一声,稀茅粪从曲哥的嘴里喷了出来。村长,大牛和几个摁着曲哥的人身上脸上都被喷上了粪花子。周围的人哗地一下子向后退了几步,继而又拥了前来。个个瞪着圆兜兜的眼睛看着这场紧张、离奇、精彩、残忍而却又是传统的灌稀茅粪战斗。
“捏住她的鼻子,”村长活像一位威严的临阵将军,“混蛋,你们就没有见过给小孩子灌药吗。”
站在一旁的母老虎立即清醒过来,她急忙蹲下去伸手用两个手指头狠狠地捏住了曲哥的鼻子。
“灌。”村长向大牛吼叫着。
被捏住了鼻子的曲哥直憋得喘不过气来,她刚一张开口,一勺稀茅粪又灌进了嘴里。咕地一声,一大口稀蒸粪就咽进了肚子里。曲哥猛地抽搐一下,哇地一声把她胃里本来就不多的食物夹杂着胃液与稀茅粪吐了一地。
“放开鼻子。”村长厉声向母老虎下着即时命令。母老虎像个机器人一样立即放开了她那两个捏得发麻的手指头。曲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已无力反抗和叫喊了。突然母老虎发现了蹲在自己身旁的儿子,她一耳刮就搧了过去,啪地一声打了马大头一脸大粪和酸臭的胃液。
“你到这里来找死啊,还不快回去看着你的媳妇,你要是让她跑了,看我不把你宰了。”
马大头哇地一声嚎了起来,他一下子蹦起来在他妈的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脚就向家里跑去。
“再灌。”村长又下了命令。母老虎赶快又捏住了曲哥的鼻子,大牛立即拿起了粪勺……
几经周折以后,曲哥像死人一样躺在地上一支也不动了。她的身边满是大粪和呕吐物,她不时地抽搐一下,弯曲着身躯张开大口,可她什么也吐不出来,她的胃里再也没有可吐的东西了。
“去,把你媳妇的脸用水冲一下弄回去,”村长向一直在旁边傻愣着的鲁贵森训斥着,“下次你老婆要是再寻短见……”
“村长,这,这……”
“这什么,她要是再寻短见,看我怎么收拾你,还不快去。”
“唉,唉。”鲁贵森迟钝地弯下腰从地上抱起满身恶臭的曲哥,向村南的跑马河边走去。他要到那里去给他的妻子好好地冲洗一下。
人们总算松了一口气,从紧张的情绪中缓解出来,但是谁也没有离去。突然,马大头向着人群飞跑过来,他一边跑一边大声喊着:“妈,妈妈。”
人们立即向马大头扭过头去,只见他猛扑过来,一头闯在母亲的怀里,一边用拳头擂着母老虎的肚子,一边哭喊着:“她跑了,她跑了,你给我找去,呜——呜——”
“啊!”母老虎一惊撒腿就往家里飞奔而去。马大头紧跟在母亲的屁股后边也蹽开了蹶子。人们都悄无声地望着他们母子的身影消失在前方的胡同里。谁也不吭气,谁也不急着返回自己的家里。男人们手里端着的饭早已不腾热气了,女人们手上的面团早已干巴巴地贴在了手上,孩子们嘴边的鼻涕也悄悄地爬过了嘴唇,挂到了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