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明公寓

关于阳明公寓的记忆,我能写的是十年。十年,只是十年。

我记得交房后第一次进门,才读幼儿园中班的小麦拿着一块抹布东擦擦,西擦擦,有了自己家的房子,真是藏不住的喜欢。

我记得买房子的时候,原来的屋主人是一对医生,女主人是我同学的同事,至今我们的水费单上还写着她的名字。

我记得隔壁阿萍姐很热心,于是热心的阿萍姐很快成了我们的好邻居,至今我们都是好邻居。

我记得楼下一对夫妻,他们和隔壁不是很友好,他们的门前铺了铺了锈红的花岗岩,滑,干净。这花岗岩总让我很高兴:啊,四楼,马上就到家了!但是我大概花了五年才拼凑出他们的完整模样,到今年第十年才知道她们有个女儿。因为收到了阿萍姐转来的一包糖。但没没来得及见面说谢,夫妻俩就去宁波抱外孙。

我记得楼下的隔壁一家三口是这楼里最干净的,老公经常出门倒垃圾,冲楼梯,见面微笑。老婆总是和女儿在一起,同进同出。家里常传出动听的歌声,今年我终于知道她是幼儿园老师。

我记得楼下的楼下从来没有固定的邻居,所以现在还不知道那里的最终主人是谁。楼下的隔壁曾经出入的是居委会大妈,他老公经常在那里,照顾自己老得走不动的老妈。

我记得对面15幢505,合作装阁楼做露台的时候隔壁阿萍姐带我们去看过。里面住着老夫老妻,家里很多东西,像松鼠一样善于囤积。

我记得后面17幢501的封闭室阁楼,阿萍姐似乎带我去过,但我忘了。后来他们又重新翻了一下,有了露台。但是被人举报,于是屋顶吊装机器留在那里好多年。时光总是会让人淡忘一些事,举报的人也会疲倦得不再坚持。于是前年这工程终于收了尾,他们的露台是大家羡慕的玻璃房子。

我记得东面拥着我们这几幢房子的一排曾经叫五交化大楼。五交化化作历史的粉尘,这大楼各种店开了败败了开,越开越败,只有麦喀风坚持着,每天半夜各路歌手吼着唱着。后面的楼梯看来很隐蔽,半夜常有小妹或者小哥出来偷偷大声打电话,打着打着哭了,叫了,吼了,住着的我们可以根据声音判断,那是分手了,那是在挽留,那是朋友欠钱不还撕破脸皮……

我记得曾经有个女人在楼下大哭,哭着哭着躺在地上,那个像儿子一样的男人拖着她;我记得过一段时间就会半夜敲锣打鼓诵经念佛,那便又是一位我不知道的老人过世;我记得小区会有房子卖出,然后不久哪一幢就会传来敲墙声,电锯声,钉枪钉钉子的声音。我记得不知是油烟还是电路问题,大楼顶上曾经着了火,先是火再是烟又是火,消防车开来了,呜呜的……这些时候,便是小区最热闹的时候。

十年,换作故乡,是疏影横斜暗香徐来,是小溪清浅稚子垂纶,是春日山头迟缓缓的暖阳,是秋天野田沉甸甸的谷穗。十年换作故乡,是作家笔下从清晨到傍晚从少年到白头永远也写不完的乡思。

阳明公寓的十年,我只记得上面这些,连同善良尽职的只换过一轮的三个门卫,他们年纪越来越大,让人心疼地老去。还有门口走进14幢架空层开小店的大伯大妈,一天天变老,小店也慢慢地和他们一起变老,没有了力气经营。

昨天下午,我又一次因为忘记钥匙请了老黄开锁。整整一个多小时想要打扫卫生的时间,我耗在了门口,和等待作斗争。顺便,我想起了对面17幢203经常会有一个洗过澡的邋遢女人,光着大腿爬上阳台挂衣服,那是我极不喜欢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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