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惜人间泪

阴历二月初三,是前鹿庙一年一度的庙会。 冬季的严寒还未在这片土地完全褪去。早上八九点钟的时候,天上飘起了一星半点的雪花。

庙会上人山人海,人们的心情似乎一点也没有受到这看起来有点糟糕的天气的影响。

在漫长的冬季里沉默了一季的人们,此刻多想有些娱乐活动。有些欢声笑语能够驱赶走这严冬。这萧条的严冬,这令人恐惧的严冬!这让人没有吃食,没有衣穿的严冬!

况且,现在这个时候也是农人们很闲的季节,再过个把月就该开始忙活了。要开始精心的伺候庄稼。伺候庄稼这件事情切不可马马虎虎,因为,这季麦子收成的好坏可关系着以后的日子能不能填饱肚子。

在那个时代,没有什么比填饱肚子这件事情更为重要!

庙会在村子的南面,一片很大的空地之上,空地分为东西两市,东市基本上是卖吃食的与基本生活必需品的,有卖糖葫芦的,卖布匹衣服的,卖胡辣汤的,卖水煎包的……

西市是牲畜市场,一头头黄牛,一头头青山羊的叫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曲美妙的乐曲。

庙的正前方是一座土戏台子,早在半个月前前鹿庙村里的人就早早的将这个戏台子修缮一新。只为等待三月三的到来。现在戏台子上正在演着戏,剧团是从河南请过来的,请的可是当时红透半边天的季孝义。

  季孝义本不是河南人,早年间从山西洪洞县跟随着母亲来这里要饭,后来母亲在要饭的途中得了病,便撒手人寰,留下了季孝义独自在这个世上存活。

一天,瘦的皮包骨的季孝义正和一帮子人在街道上要饭。一辆辆马车满载着柜子从他身边快速的驶过,向南城门的方向而去。只留下一丝丝灰尘在半空中飘荡。

小米子眼尖手快的跑到路中央,从地上捡起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他兴奋的用他那脏兮兮的小手迫不及待的将包裹打开,他瞬间被惊呆了。里面是一些玛瑙玉和金银。他瞪大着眼睛大叫起来:“啊!我有钱了,有钱了!”

  其他一些要饭的人被他吸引过来,大家纷纷议论个不停。

季孝义慢慢的拖着受伤的右腿,挤了进去,他望着那些闪闪发光的东西。仿佛看到了很多的美食以及好看的衣服。

他多么希望这真的是美食,是衣服。

作为一个人,谁不希望自己吃的好,穿的暖呢!然而,社会总是这样残酷无情!

正当小米子几个人正要商量着赶紧去玉泉街的苏春楼去好好吃一顿的时候。他也满是热情的附和着。

但是,他却突然间停住了与他们前行的步伐。

他突然间从小米子的手里抢过包裹然后向南城门跑去。

小米子好大一会才反应过来,然后也穿着那双破鞋追去。

在前面领队的一位三十出头的汉子,勒住了缰绳,白色的马儿嘶吼着在原地打转。

季孝义跑到他的跟前,他并没有马上与那人说话,而是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直直的盯着那匹白马身上所驮载的绣着不同图案的戏服。

那人被看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抬起头来看了看远处黛青色的山,然后回过头来问道:“小兄弟你有什么事情?”

这时,季孝义才双手将包裹递了上去。

小米子气喘吁吁的跑来。他已经两天没有进过食物。跑了一路,身上满是虚汗。

他瘫坐在地上,有气无力的挥着手对那个人说道:“有缘人,你那包裹是我捡到的。”

那人皱了皱眉头,然后彬彬有礼的说道:“谢谢!你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小米子眼睛一转的说道:“不用,不用谢!我也不需要什么!我刚才看了看你们应该是个戏班子!你就把他带走就行,他从小爱看戏,爱演戏!”小米子指着季孝义说道。

如今时光已经悄然过去了很多年,季孝义已经成为了戏班子的顶梁柱。

此时的季孝义还没有上台,他斜靠在一根木头上,正在抽着烟。

时光这个令人厌恶的机器又将他带回了过去。他在怀念岁月长河里的那些人,那些事……

从前面窜来一个壮壮实实的小伙子,声音洪亮的喊道:“老季,到你上场了!”

他喜欢别人喊他老季,这不但但只是感到亲切的问题。即使他现在已经坐上了副团长的位置。 老季抖了抖肩膀,迅速恢复了正在演的作品中的形象,一步小跑的冲到了台子上。

底下的男男女女看见老季所扮演的小二黑出场。便不约而同的都站起来鼓掌。

此时的天空突然之间飘起鹅毛大雪,不大一会整个地面都已被一层薄雪所覆盖,远处的天空早已经被大雪所带来的寒气所隔离好的,空气中有一丝甜的感觉。

季孝义一个武动作,将长枪放在身后,然后抬头看着纱幔前面的天空,他深吸了一口气,又连着两个倒翻……

三天的庙会终于结束了,热闹的气息逐渐在被死一样的沉浸所代替,周围的麦田在经过无数双大大小小的脚印所踩踏过之后,现在正在用尽全身力气在迎着阳光奋力生长。

老姜已经套好了马车,他嘴里叼着烟杆半蹲在一块石头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吸着。

两个年轻的后生从后台将红色的柜子抬了下来,用尽全身力气准备放在马车上。

老姜操着一口乡音说道:“去,去把这个箱子抬到前面的骡车上去,这辆车给老季留着。”

三辆车沿着村庄向外的官道走去,车上零零散散的坐着人,大家一声不吭脸上带着伤感、悲伤之意,有的女人脸上还带着些泪珠……

坐在最后一辆车上的一个微胖的中年人吹起了唢呐,他的唢呐吹得让人心碎, 他的唢呐吹得让人痛哭流涕,他的唢呐吹得让人惋惜万分……

头车上的老姜颤颤抖抖的在架子车上站起来,他突然间甩动了手中的长鞭,用他那铜铃般的嗓子大喊道“老季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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