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姑娘


1

今天太阳很好,我打算把自己的碎花被子拿出来好好晒晒。

小猫近几天精神不大好,常偎在我脚边,不愿走动。看着她懒洋洋的样子,我心里不大好受。难道是因为主人老了,猫儿也失去了她旺盛的生命力了吗?

哎。

两年前,我得了一种不治之症——衰老症。一夜之间,我从一个双十年华的少女变成了一个雪鬓霜鬟的老太太。

两年间,我寻遍名医,尝遍了苦药甜丸,可我的病丝毫没有好转。

2

“呦!晒杯子呢,这么好的天,是应该好好晒晒。”

喵——小猫娇娇地叫了一声。

隔壁的李爷爷又来了。我得了绝症后,好友、家人通通联系不上,反而是这位隔壁的爷爷,一直关心我、帮助我。

“爷爷!您又来了啊,最近身体怎么样啊?”

“咳咳咳、好着呢!”

“老、嗯……小姑娘啊,我家新酿了梅子酒,多得喝不完,你有空的话,就、就来喝啊!”

这爷爷说着说着就结巴了,大概觉得我顶着一张老脸还叫他爷爷接不了话茬吧,委屈。

爷爷走后,我从南屋搬出一把椅子放在老槐树下,轻轻把小猫放在腿上,慢慢感受槐花下风的芬芳。

一片槐花飘飘悠悠地坠在我的肩上,淡淡花香卷起了丝丝回忆。

3

槐花啊,他最喜欢了。

“嘿!想什么呢?”一只白净又苍老的手在我面前晃了晃。

我楞了一下,“想槐花呢,”

“哦,槐花啊,槐花的用处可多了。可以泡茶、做槐花糕、槐花炒鸡蛋,对了!还可以煲槐花粥呀!”

“是呀,以前他也很喜欢槐花。”

“他是谁呀?”

“他呀,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

4

他常年穿一件白衬衫,头发梳理得利索干净。一双手白净修长,写得一手漂亮的毛笔字。人呀,又可爱又善良,我以前老是给他惹麻烦,可他一点也不生气,反而笑眯眯地。

我们两家离得近,所以我俩老是一起回家,做完作业后就在槐花树下玩,抓一把槐花,下槐花雨,再一起哈哈大笑。他总是笑我笑得像鹅,我自己也觉得像,嘿嘿。

渐渐的,他变了。虽然还是和我一起上下学,可见到我时总是不自在,话也说不利索,脸总是红红的,可我觉得挺可爱的。可是,慢慢的,跟他说话时我脸也红起来了。

那天他问我,“我好不好呀?”

“好呀”

“那你和我在一起开不开心?”

“开心呀”

“那我们一直在一起好不好呀?”

……

“好、好不好呀?”

“好呀”

后来我们毕业了,他送了我一把槐花,哼,哪有表白送槐花的呀。

不过……他脸红得那样好看,嫁给他也不亏嘛。

等等?我嫁人了?啥时候嫁的?

脑仁生疼,依稀闪过几个零碎的画面。太疼了,我“腾”的一声跪在了地上,小猫吓了一跳,唰地跳到树上。

越来越多的画面从我眼前划过,他们飞跃得太快以至于我抓不住。恍惚中看见自己穿着洁白的婚纱,手拿一捧槐花,笑得很幸福。

他在哪呢?我努力地回想。啊!他在被灌酒呢,脸都喝红了,我的几个傻伴娘还一直乐呵呵地灌他酒,心疼的我在旁边气鼓鼓地嘀嘀咕咕。

再然后……好疼!想不起来了。

5

后来是李老头儿把我扶到椅子上的。啊不对!什么老头儿,是爷爷!做老婆婆做久了,自己也把自己当成奶奶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得赶紧恢复记忆才行。

第二天,我又去了趟大夫那,大夫听了我的症状,也只是一个劲摇头,问了半天他也没说明白我这病怎么个治法。哎,庸医!

最后大夫嘱咐我,要多去从前去过的地方,这样也许可以触景生情,回想起以前。

听了这个建议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都失忆了还怎么知道以前的地方啊喂!自打出事后,我记得的也只有家门前那棵伴我成长的老槐树了。

呆呆站在老槐树下。

“槐花呀,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老槐树啊,你陪我很久很久了吧”

“对不起啊,我都忘记了。”

一阵风吹过,树下下起了槐花雨,空气都甜甜的。

“你、闺女!你在这干嘛呀?怪冷的,去我家喝梅子酒吧。”

李老头笑呵呵,眼睛却红红的。“我给你做槐花糕吧!”

“好呀!”说完后一只手就来牵我,手指白净修长。

“你!”

老头儿也被自己突然的举动吓傻了,尴尬的不知所措,只好补救似的给我抚抚衣角。

哎,还和一起一样怕羞啊。“老头子,你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这老头儿真不正经,知道我失忆了,还陪我演了两年的戏,要不是我自己提前琢磨出来,怕是后半辈子都以为自己是个少女,啧啧啧。不过,看他一个老男人哭得这么伤心,我就姑且原谅他吧。

“老婆子,你怎么想起我的呀?”

“脸红成这样,除了你这个老男孩还能有谁!”

“嘿嘿嘿,我们回家吧,老姑娘。”

哼,老头儿,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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