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天想起你来,都不是开心的 想起你来,都是压力,不是身体不好,就是情绪不好,我结婚后,就从来没有一天,想起你来是轻松的,我给你解决我能解决的所有,那些我解决不了的,你就又逼着我去解决。成年人有点成年人的思维不行么?一天到晚那么愤世嫉俗,你要是有能力,就去做啊,你不去做,就别总说那些话,那是初中生的东西,不是你的,你没资格谈论这些,你要谈论的就是如何安稳工作生活和家庭,你一天到晚的这不顺利那不顺利的,那不是成年人该有的吗?家庭和不和睦,那也不是该有的吗?这有什么啊,你自己的承受能力不行,还怪我。我给你什么负担了,是你自己闲的没事,想这个想那个,谁没有压力负担呢,谁没有压在心头的事呢,我也不要求你挣钱,我也不要求你养家,我只要求你开心健康一点就行,你能背负我身上的压力吗?我只是需要你能正常一些就行,身体正常一些就行,然后不要对我这么斤斤计较,我实在不知道我还能怎么对你了,我考虑这个,考虑那个,给你买这个买那个,最后有一个把柄,就得指责我不在意你。”
“你不是害了我,你只是觉得我每天时间都很洒脱,我不是剥夺你的权利,也不是剥夺你的幸福,而是我已经在努力了,但是请你允许我,不要总处理这个东西。我们生活的环境差距太大了,你是太闲了,我是太忙了,很大很大的差距,你得允许,我给你提的让你正常,我只是想要一个能和我实现共同信仰的人,我现在做这些,完成生活的目标,达到自己的社会价值,用更好的方式,去实现信仰”。
“我们都有自己的生活压力,咱们既然体谅,就真的多体谅一下,你说我有几个晚上能这样和你侃,你真是不知道我有多在乎晚上的时间啊。而且这种事情,又伤感情,又浪费时间,我们都是成年人,就应该去背负那些其他的压力,我帮不了你的,你也帮不了我的,你既然经历了社会,你要更坚强啊。你既然知道,为何不改呢?你学的那些,都是有的没的,那些思想什么的,在这个社会,有什么用,反而总拿出来麻痹自己。我说这些不代表我厌恶你,而是我爱你。”
抄录了袁先生的发言。
距离上次我无理取闹作天作地咄咄逼人迫使一向温和隐忍的袁先生最终爆发过去了整整一个月。因为过年回家的观念以及某些生活理念的差异进行的为期两天的吵架、冷战与辩论各种方式交织的对峙,最终使我和袁先生两败俱伤,无果而终。连锁反应又废了袁先生一个昂贵的晚上。我开始懊恼,与我的眼睛一样没有生气呆呆滞滞的是我记忆,没有将我良心发现机制启动起来。在体谅关爱袁先生做自立自强的美少女这件事常立志的我又一次彻底失败。我一直以为我是吾日三省我身的人间清醒,到这一天才又明白不过是个无知荒诞作天作地为祸袁先生的小作精。他只是爱我,并不欠我,我就是那个被偏爱的有恃无恐吧。也是袁先生的负重前行。
被袁先生的发言戳破了自己怯懦无能又自私自卑本质面目,除了有略微的恼羞成怒,我开始真的带着良心发现的诚挚进行自我审视,我为自己变成暴躁版的祥林嫂感到有些悲哀。我从来不觉得我是个很善良的人,但我也以为我从来没对任何人有过恶意,我只是冷漠而已。但是唯独对我最爱的人,我却是坏的这么实实在在。
他一直包容我,宠爱我,呵护我,即使远隔千里也竭尽全力为我做所有的能做的一切。而我一直把所有的抱怨,不适,暴躁,焦虑,愤怒,自私,有理无理的需求……一股脑儿给他。他不是真的超人啊,他也只是个和我差不多的男孩子啊,他会累垮的啊。我忽然觉得自己自私又无能的样子真丑。我只是会抱怨推卸逃避,两年来的堕落颓废真的让自己面目全非,我把自己的不努力归咎为环境的局限,将自己心里的自私怯懦归咎为原生家庭。我总以为我清醒地明白我三十岁的年纪终究与那个自以为反叛的自己很命运地合体。
“我不想变成我妈那样的女人,我不想遇到我爸那样的男人”,我没遇到我爸那样的男人,我遇到了一个天使一样的男人心甘情愿地成为我的丈夫。而我自己却变成了我父母的合体。我完美地继承了我妈的冷漠与孤独,遗传了我爸的冲动暴躁,加上一些愤世嫉俗地幽怨和人生虚无的抑郁,眼高手低的无能和怯懦,祥林嫂一样的喋喋不休…… 我最反感的样子我自己都有,比之别人更甚。我看了很多心理学的逻辑,都在论证原生家庭、童年阴影造成自己如此病态如此行为的合理性,似乎都有迹可循,但是忽略了每个文章最后都会建议你,木已成舟,你自己要学会突围。我没有突围,我坐在自己给自己修建的藩篱里哭泣,用奇怪的行为去痛诉,我总是为了保护自己选择了攻击,我才是那个无辜的受害者,我成为这个样子,都是别人的错。
我开始自己的被迫害妄想,每天清晨醒来,机械地走在路上,我内心的小剧场一遍遍上演的都是我即将接纳的这个家庭如果像我的家庭一样,充满了看不见的硝烟,我该怎么自我保护和还击。尽管明明不是那样,他们都是很好的人,但我还是不能自控地给自己设置了很多的假想敌。我开始一整个早上都不开心。我开始觉察自己的病态,我开始不能自控。我知道自己的无所适从。我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什么都适应不了,适应社会适应工作适应人适应新的关系模式都是以麻木和算了告终。所以我一点也不快乐。但是对于我最爱的人,我觉得此生最为幸运的一件事,我最终不能这样草草敷衍自己,然后告诉自己生活的本来面目就是这样的,一地鸡毛,人生虚浮,在没有终极意义的时候一切都没意义,那可太让人绝望了。
可是我知道我还是很幸运的,我遇到好多人终其一生都遇不到的爱情。我妹说不要给自己贴标签,不要放大痛苦,不要用别人的过往惩罚自己,人各有命,谁也没法拯救谁,过好自己就是对爱的人最大的负责任。“人大部分的痛苦,都是自己不肯离场的结果。没有命定的不幸,只有死不放手的执着。”我执念太深,受害者心理意味太重。我太在意,我想要完美的父母,完美的家庭关系,于是我把所有的不曾得到与缺失都无知地转换为抱怨和愤怒,伤及无辜。我忘记去问自己,其实所有人都很无辜,父母的创伤又由谁负责。不要追根溯由,自己突围往前走。我是成年人,好多人要我去负责,但没有人能对我负责了,只有我自己。我是一个女儿,是一个妻子。我曾那么有信心与他一起去建构一个完美的家庭,传承他关于家庭关于信仰的理想,可是我最后发现我连一个正常人都不是,更何况是美好的人。
我很抱歉我带给他这种很差的新婚体验。想起可能还挺长的后半生,对于我自己我觉得失望透了,但是他没有,在我觉得我无力改变的时候他依然愿意相信这只是暂时失落的我。我很感激他,比我自己还不愿意放弃我自己,比我自己对我自己有信心多了。我不知道我自己有没有抑郁症还是真的境遇问题,我妹妹说不要将自己标签化。我自以为知道很多的道理但是却做不好自己,处理不好自己情绪。成为了一个失控又失落,暴躁又有点疯狂的人,疯狂地低落。知道但是做不到,就等同于不知道。人生就是一个怪圈,总是觉得别人麻木无知,互相嘲笑,自己是人间清醒,最后我果然是最无知的。
我不想成为一个为祸一家的一个失控的人,我想着前路漫长,我希望有风雪我亦能为袁先生抵挡,而不是一味牵累他,他那么美好值得一个美好的妻子。我们很坚定地在教堂对彼此说过誓言,“天主结合的,人不可拆散”。我心里清楚,就算是只是因着信仰,我们的婚姻也是一条一往无前的路,所以我没办法退缩。我不能因为自己的自卑与软弱就想着逃开他,我只能努力振奋起来,给他一个正常的温暖幸福的伴侣,我别无选择。因为我不并不想在我父母依赖我,爱人需要我的时候,我只是无助地自暴自弃,自怨自艾,我不想我的存在成为我最爱的人的灾难。他们并不亏欠我,只是爱我。
李银河说人在宏观上没有意义,意义只存在于微观。我不再想追寻意义,我想上主这样安排会有他的道理吧。或许是为了磨炼我,或许是为了磨炼袁先生。祂的用意总不会是为了安排我把袁先生毁掉。我有这样的犯罪行为但是却从没有这样的犯罪欲望。我想自己能够走出阴霾,而不是躲起来哭泣。我以前常常觉得上主会安排我去做一束小小的光,给近人一点微温。
我知道这个世界有太多太多的不幸,我们本身的不适感连擦伤都算不得,只是自己太脆弱。只是因为有人无条件地包容你宠溺你。我想起多年前一个人在远方读书的日子,不开心的时候会在银杏路上躲起来大哭一场,然后若无其事地慢慢收拾起心情,重新对未来满怀希望和期待。我后来遇见了袁先生,我大概是把他当着我专属的树洞先生了吧,大概我心里的垃圾太多,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了吧。
我以前写过,我心里一片废墟的,是因为我觉得废墟有种跌落在地的倾塌意味,就像我曾经热切期待的未来挺让人失落的,走进社会发现理想的阁楼倾塌,哪里包含着许多生活的愿望,这才是人间真实。我开始知道做好一个平凡的人有多难,每个人都有难以言说的苦楚。袁先生说的对,不要喋喋不休,学会沉默不语地收拾起自己的心情才是成年人该有的态度。不要做负能量的传播者,不要欺负爱你的人,若无其事地做好自己。
我说了很多七零八落没有逻辑的东西,只是想借着文字向袁先生道歉。我很心疼他和我在一起大部分的日子我都没给过他快乐。他怀着我能痊愈的希望耐心等待着他温暖美好的妻子,我心痛不已。他从未犹豫过要不要和我在一起,他总是那么毅然决然,而我总是一次次让他失望。我只顾及自己的情绪,没想过他在深夜里的仍然工作孤独疲惫。我没有分担过他的一点压力,而把自己全部的负担都压在千里之外的他身上。我没有给过他一句有力安慰,而在失控的时候总是字字句句伤人。我跌倒了就爬不起来了,从来都是他为了我们的未来孤军奋战。该做他黑暗里微光的时候我做了他黑夜里的风霜。我爱他但是又从未爱过他,我是个失败的恋人,是个失败的妻子。
只是我很遗憾我再也没有办法弥补过去的时光,这么糟糕的自己配不起袁先生珍贵的爱情。但愿在袁先生的心怀期待中,我愿意真正并且能够去爱他体谅他抚慰他。让他以后回首岁月,遍历山河仍然觉得我值得,他的婚姻不是他的人生败笔,我便足矣。让我实现当初想要做一小束光的愿望,能够带给近人一点微温。我想不能辜负上主美好的姻缘降福。
所以,有一天我可以为你千千万万遍,而不是只是无力地说着我爱你,那样的爱太廉价。我爱你,我会好好的努力,与你共同分担,不再让你一个人负重前行。我会静静地在旁边为你加油而不是歇斯底里指责你。你这么难过我才知道言语伤人可以这么深,我很懊恼。我像个刺猬一样,让靠近的你遍体鳞伤。我会走出分裂的自己,让那个邪恶失控的自己离开。我不会在试图通过寻找原因来删除过去,我会试着去建构新的东西,种庄稼大概是除掉杂草最好的方式吧。我会积攒够爱你的力量!积攒够与你共同完成的力量!
我不骗你的,在2020年最后一天,立字为证。
为你,千千万万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