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魂魄

追随着魂魄的气味，念情七来到了无人之境。

无人之境，空无一人。念情七在这里看到了一片焦黄，枯腐的木头，浑浊的已经凝固的黑水，干瘦的乌鸦扯着嗓子尖利的鸣叫着......

这个地方只在他的意识里存在过，他不知道无人之境竟是真实的存在。

他的魂魄丢失了有一阵子了，魂魄的气味也变得越来越淡。因为没有魂魄，他的躯体呆滞又笨拙。

他行走的姿势极其诡异，没有力气的两只臂膀无力的垂落着，随着双腿的摆动一节一节地来回晃动。双腿的方向并不是正常的向前迈，而是前后左右极不稳定地挪移着。耷拉着的肩膀上一颗脑袋摇摇欲坠，整张脸已经模糊的看不出五官。唯有两块略黑的地方能依稀分辨出那是双眼，也正是这两块“模糊的黑”帮助他辨认方向。

他很久没有照过镜子，所以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不过他知道的是，失去魂魄就意味着要接受面目可憎，他的魂魄丢失了很久了，现在的自己应该惨不忍睹，或者说令人作呕。

他穿梭在无人之境里，好奇又害怕地看着周围的景象。

乌鸦在上空盘旋着，时不时拉下一泡黑屎，掉落在干裂焦黄的土地上，冒起阵阵白烟。念情七抬起头，脑袋以一个夸张的角度向后仰，仿佛快要断落掉下去。

一只乌鸦感受到念情七的关注，瞄准他脑袋和身体的连接处，狠狠地啄了一下。一个洞出现在脖子上，透过洞可以看到远处的枯树在风中瑟瑟发抖，念情七没有反应，脑袋恢复了正常向前的角度，继续向前走着。

那只乌鸦凄厉的悲鸣了一声，在空中正挥舞着翅膀，却突然化成一团黑灰在风中飘散。

念情七簌簌的走路声和关节咔嚓咔嚓的响声，在无人之境回响。前方魂魄的气味越来越淡，他调整了方向，继续诡异地行走。

走了不知有多久，久到仿佛过了几个世纪。他才发现，自己遇到的每一棵枯树，每一只乌鸦，每一滩黑水，竟然都是一模一样的。

他抬起头，望着上空凄厉鸣叫的乌鸦，如一颗枯树一般定住了。躯体在风中晃动着，猎猎作响。

乌鸦俯冲直下，冲着他的躯体狠狠地啄了一下，巨大的冲力让他倒在了黑水旁。身体上又多了一个洞。

他看着平静浑浊的黑水，内心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悲怆，魂魄的气息就快要闻不到了。他慢慢地爬行着，离黑水更近了一步。

凝视着黑水许久，终于掬了一捧，他一饮而尽。静静地趴在黑水旁，闭上了双眼，模糊的面容上两个黑块逐渐和其他部分融为一体。他的胸口生出了一只绿色的枝芽，然后迅速地长成了紧紧缠绕着的向上的绿色藤蔓。

他感受着胸口生命的生长，一动不动。

丢失的魂魄还能寻得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