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又见父兄
这条路怎么这么长啊?凌笑走得都快累瘫了!
弯弯曲曲、绵延起伏的一条山路,在凌笑脚下无休止延伸。
天是红黑色的,没有光,但是居然能隐隐约约看见周遭。远处山路的尽头好像有暗红色的光,山路的右侧应该是深沟,凌笑探头看了看,看不清有多深,依稀有水流声。山路左侧是起伏的山峦,草是墨绿色的,有一寸多长齐刷刷的,山间稀疏有一些树,像是冲天伸出的巨大人手。山上遥遥有亮黄色的殿宇几间,透漏着阴森森的冷气,就像那种揭开冰箱门散发出的冷凝气体。
路上,密密麻麻都是人。
形形色色的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高低胖瘦,数不清有多少。居然有一些外国人。他们不同的服饰,但都朝着一个方向机械地迈着腿,没有人说话。
凌笑满头雾水,忍不住凑近了打量周围的人:都一模一样的木讷表情,目光呆滞、四肢僵硬,脖子向前伸得像鸡。凌笑再凑前细看,尼玛,一个个眼珠子都不转!
这他妈到底是哪儿?凌笑心里发憷。
等等!这个场景凌笑在哪儿见过,对,见过!他肯定见过!
2013年那场历时11小时的手术中,凌笑在手术台上昏迷时,就见过和这一模一样的场景,完全一模一样的,这山路、这草这树这殿宇!那时他被两个穿白衣服的人左右挟持着。若不是后来被一个神秘身影从后面一把扯着甩飞出去,估计凌笑就会那么一直走下去,不可能次日清晨被重症监护室窗外的阳光刺醒了。
后来,一位高僧告诉他,他走得的那就是黄泉路!
卧槽!黄泉路!老子又上了黄泉路!
一股恶寒瞬间从凌笑脚心蹿上他的头发根,凌笑感觉后背冷汗淋漓,耳朵里呜呜作响,手脚发麻,心跳如鸣鼓。凌笑僵硬站在原地,他感觉血液都停止流动了。
恐惧,一种自内而外的恐惧感,凌笑如坠冰河,瑟瑟发抖。
一只手,一只枯骨一样的大手忽然从他左侧伸过来,死死扣住他肩胛骨。一个声音传来,不是从耳畔,而是从心里:“别停,继续走”!
“走你奶奶个腿”!凌笑来不及想,电光火石间飞起一腿踹向那只手,不!那只手的主人。操!也是白衣服!
“白衣服”纹丝不动,凌笑却被震倒在地。“再来”!凌笑爬起来再次扑上去,用了十二分力道。这次“白衣服”也有样学样,原地飞起一脚,一下踹在凌笑的胸口。
“砰”的一声,凌笑斜向上倒飞出去,一路倒飞,一直飞,飞,飞,飞呀飞,居然飞入红黑色的天幕中!
“咦”?“白衣服”捂着发痛的右脚,不可思议看着它一点点明显肿起来。
“吧嗒”,一个项链从天上掉落,落在“白衣服”脚下。那是一个“不动尊菩萨”的本命护身符,凌笑带了几年的护身符,那位高僧所赠!“白衣服”这一脚,恰好踹到凌笑的菩萨护身符上。
天地都在旋转,耳边鬼哭狼嚎,眼眸里满满当当的绝望和不甘,凌笑想要用手抓住点什么,但是虚空中根本没有着力点。他想喊,但是自己听不到一点点,或者是喊了还是仅仅嘴巴开合了,他自己也不能确定。他现在在哪儿?他会飞往哪儿?现在是死了还是活着?凌笑没有一丝概念,他唯一感受真实的,是胸口扎扎实实的剧痛,拜“白衣服”一脚所赐!痛,真的很痛!
随后凌笑进入了无意识状态,他只知道自己在飞,飞,一直飞!
不知过了多久,一秒钟还是一万年,在“啊”的一声惊叫声中,凌笑猛地睁开眼睛。
我这是哪儿?
白色的屋顶,白色的墙壁,白色的阳光刺的眼睛生疼。
“醒了,笑笑终于醒了”!
一群人呼啦一下围了过来,凌笑的脸前一下子围拢着十几个人。凌笑懵圈了,眨巴眨巴眼睛,他认出了医生和护士的服装,认出了悬挂的药瓶和输液器,凌笑脑子瞬间激灵反应过来,这里是医院!
这个眼泪汪汪紧张凝视着他的,好像是大姐凌云,旁边那个穿红色羽绒服的呢,二姐凌咏吗?那二姐身后就应该是三姐凌虹吧?等一下,哪里不对劲,她们怎么这么年轻?一个个仅仅二十多岁的样子,但是模样确实是三个姐姐啊!自己在做梦吗?
凌笑又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几分钟,轻轻咬了一下舌尖,疼!
不像是做梦,凌笑再次睁开眼睛,瞪大眼端详眼前的人。浓眉大眼的是大姐,细眉碎眼的是二姐,立眉霸眼的是三姐,确实是三个姐姐,只不过是年轻了三十多岁的三个姐姐!
“笑笑,你总算醒了,吓死妈妈了”!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妇女呜咽着拉起凌笑的手。
妈妈?这是我妈妈?长相确实像年轻时的妈妈。但是,自己明明上个星期刚刚去敬老院看过老妈妈,83岁的妈妈,风烛残年颤颤巍巍的,怎么是现在这个样子?凌笑大脑一片空白,短路死机。
“儿子,你没事了吧”?一张长脸出现在“妈妈”的圆脸旁。这难道是爸爸?对,是爸爸,黑色中山装,爸爸出门时的正装。爸爸也变年轻了?还有,爸爸旁边那个一脸关切看着自己的帅气小伙子呢,难道是哥哥凌峰?
什么东东?不对啊,爸爸早在1987年就去世了呀,凌笑记得非常清楚,爸爸在1987年1月6日因为肺癌,死在家里的炕上,那天是农历的腊月初七,凌笑下午放学回家,爸爸已经咽气僵硬了。去世的前一晚,爸爸还在叮嘱妈妈,别忘了“腊八节”一大早给孩子们做“腊八粥”。他老人家终于没挺过和家人再过个年。以后的三十年时间,凌笑无数次在梦里见到爸爸,醒来泪流满面!
而哥哥,是在2013年5月因为肺癌去世的,那一年,凌笑和哥哥住同一个医院,凌笑手术后死里逃生,而哥哥终于没有等到期待的医学奇迹出现。
“我是在做梦?还是到了阴间”?凌笑觉得脑仁子阵阵发痛,彻底晕菜。
“那个,那个,嗯,姐姐给我拿个镜子行吗”?凌笑试探着,弱弱地说,眼睛困惑地扫向三个姐姐。
“你都高烧昏迷六个小时了,还臭美照镜子”!三姐怪怨着,还是从随身小包里拿出一个小小化妆镜。三姐历来喜欢臭美,她随身带化妆镜不足为怪。
镜子里出现了一个青春俊朗的面孔,十七八岁,白皙文静,哦,白皙得有点过头,病态的白。
卧槽,这不是自己吗?高中时候的自己!凌笑头皮一股股发麻!
“今天是几月几号”?凌笑弱弱地问向那个“爸爸”。
“1986年1月6日”,“爸爸”回答到。
1986年?凌笑惊得咳嗽了起来,带动胸口一阵剧痛,不禁捂着胸口呻吟出声。几个医生赶紧上前查看。胸口皮肤上一个大大的鞋底印迹,清清楚楚,印迹处皮肤乌黑发青。
“怎么回事?刚才检查还没有淤青!恐怕会有胸腔内出血!小刘,快,联系影像科,马上给患者做CT,家属们全都出去!小赵,你马上给患者上氧气和监视器”!一个胖医生吼道。
病房里瞬间鸡飞狗跳乱成一团,只有凌笑傻傻地看着他们忙活。脑子里一团乱麻,全身如同布偶任医生和护士摆弄。
怎么会这样啊,凌笑虚弱地闭上眼,雨夜、惊雷、黄泉路、白衣人,胸口一脚,这所有镜头一个个串起来,凌笑激灵灵打个冷颤,瞬间石化了。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狗血情节啊,居然降临在自己身上!
“卧槽,老子真是穿越了”!
凌笑头一歪,又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