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爱情,最好的见面无非是别来无恙。

毕业十年了,突然要搞个大学同学聚会,凯丽犹豫不定,她想去,毕竟好多外地的同学都过来,十年不见了,很想知道彼此的情况,可她又不想去,她害怕见到他,也不愿意看见他,那是她这一生永远的痛。从此山水不相逢是他们分手时她对他说的话。她这辈子都不想跟他再相逢。

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沉思,几凳上放着一个鱼缸,里面有两条鲜活的金鱼,游来游去,欢快惬意,她跟他曾经很相爱,他们在早市上买过两条鱼,希望他们能像一对鱼一样相亲相爱相濡以沫,后来分手的时侯她摔碎了鱼缸,却到底没舍得在地上翻来转去的两条鱼,这些年养鱼已经成了她生活的习惯,没有特别喜欢,鱼死了她就重新买两条,自然而然.今天她看着这两条鱼突然觉察到十年来那个人从来没有走出过她的生活,他给她的伤害一直都在。

十年前,初入大学,拉着沉重的行李一路从南到北,这个南方的小姑娘脸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在报到处她遇到了现在的丈夫也是以前的师哥李明,李明热心地帮她提行李找宿舍,忙里忙外很殷勤,这个男孩子青春阳光,长了一双月牙眼有点像女生,交谈下来才知道他们是老乡,来自南方同一座城市,身在异乡遇同乡关系总要比别人亲近一些,但是除了亲近再没别的什么,李明大概是喜欢凯丽的,但凯丽喜欢的是自己班上的卢松,卢松的老家就在本地,典型的北方男孩儿,刚毅果敢,门门功课都名列前矛,口材好,长像好,心眼儿好,个头儿好,哪哪儿都好,凯丽喜欢的没有来由,反正彻底沦陷,一见钟情说的就是她。

可是凯丽有一个强劲的竞争对手苏丽,虽然凯丽的个人条件也相当不错,娇小温婉,姿色中上,学习中上,可苏丽也不差,苏丽阳光上进,人缘很好,据说父母在当地生意做得很大,经济条件相当优越,单是送她上学的那辆保时捷就亮瞎了好多个男孩子的双眼,可苏丽很友好,也没富家女标配的骄横跋扈,反而谁遇上困难都会施于援手,所以大家都很喜欢苏丽。当然,追求苏丽的更是大有人在。

可苏丽喜欢的也是卢松。虽然他并没有追她。那她就反过来追他也一样,大学里的恋爱这样的桥段并不少,你爱我,我又爱着他……

可鬼使神差地,卢松偏偏就喜欢上了凯丽,如今想来初恋的美,大概就在于懵懂纯净,不加任何利益的权衡,两个年青人能够手牵手走在阳光下靠得就是彼此的欣赏和欢喜,卢松跟凯丽表白的时侯,凯丽好像做梦一样欣喜,她反复问着一句话:"怎么会是我?"所以在这段恋情里凯丽其实是不自信的,不是因为自己不够好,而是因为爱着卢松的苏丽确实太优秀了。

可是在感情的领域里优秀并不是充分且必要条件,卢松无比真诚的呵护着这份感情,让凯丽越来越依赖这份温暖,其实卢松也算是领凯丽见过家长了,卢松的妈妈很满意这个女孩子,待凯丽也很亲。脸上眼里全是满意,卢松的父亲在他上初中的时侯就不在了,这些年都是他们母子相依为命,虽然日子过得不是太富裕.可家里收拾得清清爽爽,重要的是这个家庭有温度,这种亲情让凯丽舒服,更幸福,所以,毕业以后也许就会谈婚论嫁了。

李明虽然心里很难受,却庆幸自己从未表白过,所以两人虽没做成恋人却能成为最好的朋友,每个假期开学放学他们总是约好了一起回家一起上学,对李明来说,这些能够单独相处的平凡曰子就是生活的最好馈赠。

大四的时侯,卢松跟凯丽一起申研,然后一起去图书馆,一起找参考书,一起吃饭,一起上课,那段日子是凯丽这辈子最开心的曰子,可这段开心却在最后一个暑假过后戛然而止了。         

假期他们虽然两地相隔,却毎天在QQ上聊功课,说甜蜜的情话。展望美好的未来,可是忽然有一天,卢松好几天QQ都不在线,打电话也没人接,凯丽疯了一样打电话,可电话那头儿永远都没有回应,凯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的心咚咚地狂跳着,各种不好的想法一涌而上,两天后,凯丽踏上了返校的火车,无论如何,她得找到他。

当她站到他家门口的时候,迎接她所却是锁的严严实实的防盗门,凯丽无助地在门口徘徊等侯,可是天黑了卢松还没回来,凯丽不敢离开半步,能找到卢松的地儿只有这了,她生怕自己一离开这个人就会和自己失之交臂,她内心无比焦虑恐惧,楼道里蚊子嗡嗡嗡的盘旋着,她心神不宁的走来走去,时间在那一瞬似乎失去了原来的意义,既漫长又飞快,转眼,天已由黑变亮,清晨了,卢松仍然没回来。

凯丽的心七上八下的,一会儿担心卢松出了什么事儿,一会儿又觉得阿姨也没在,他们在一起或许出去旅游了,手机信号不好.所以没有接到电话,她的情绪任由自己的想象过山车一样由波峰到谷底,觉得再没有卢松的消息自己就快要疯了,她想再打电话过去,却发现自己的手机早已没电,她烦燥不安地在原地走来走去,无聊地数着过道步行梯的台阶,心里念叨着有事儿,没事儿,有事儿,没事儿⋯⋯

"凯丽,你没事儿吧?

阿姨担心死了,你怎么关机了。"

"你怎么过来了?"凯丽看着李明问道。

"阿姨打你电话关机了,把电话打到我那儿,我害怕你自己回学校有什么事,所以赶紧赶来了,我听阿姨说你来找卢松,所以找到这来了,快先给阿姨回个电话报个平安吧。"

凯丽见到卢松是第二天下午了,她迷迷糊糊的靠着门睡着了,李明喊醒她的时侯,她看到卢松了,她站起来,顾不上发麻的双腿,一个趔趄扑到卢松怀里带着哭腔问:"你去哪儿了?"

卢松呆呆站在原处。沉默不语,凯丽再抬眼看他时,才发现短短几天卢松瘦多了,眼里布满了血丝。一脸疲惫。

"到底怎么了,这几天怎么了?"凯丽吃惊地盯着卢松。

"没有怎么,跟几个朋友合伙做了笔生意,这几天有点累。"

"做生意,你?,马上研究生考试了,你不好好复习做的什么生意?"

"研究生考试我不打算考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这笔生意可遇不可求,考研也为了找个好工作,这笔生意做成了,就是我要的结果"

"可是⋯⋯"

卢松有点儿不耐烦,他丝毫也不关心凯丽什么时侯来的这里,也没有往日恋人之间的关心和呵护,他冷冷地站在凯丽丽对面,冷冷的表情让凯丽不寒而栗

"卢松,别逼我说粗话,你什么东西,凯丽在这儿等你两天一夜了,她快担心死了,你就这样一副冷冰冰的表情吗?"

卢松站着没动,也没反驳,过了几秒钟吧,他忽然说:"凯丽,我们分手吧,我也不打算考研了,我们的人生目标不同,在一起不会幸福的,"

凯丽永远不会忘记自己当时错鄂的表情。

怎么会这样?才几天而已,几天前还宠她爱她的人怎么会这样善变呢,不会的,这一定是自己的幻觉,她很很掐了自己一把,很疼。心也很疼。

凯丽忘了具体是怎么回事,她选择性失忆一样忘了他们分手的全过程,只记得那天以后卢松真的跟她分手了,没有来由的消失了,手机号换了,好多天家也没回,阿姨也不见了。十年了,他们真的是山水不相逢,从此不复见,爱情是永恒的,可是人不是,人是如此善变,连分手都给不出一个体面的理由。

这一切就好像是凯丽做了一场梦一样。卢松不是物质欲强的人,他怎么会放弃学业去做什么生意,可是他那么绝决,所有联系方式都更换了,这个人人间蒸发了一样不见了。

凯丽大病了一场,研究生自然也没上成,病好以后就在家乡找了份工作,别人看来她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可是对于爱情,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一年以后,凯丽听别人说卢松跟苏丽结婚了,她从头到尾是懵的。觉得很滑稽,原来闹剧里她一直都是女二号。

顺其自然,再一年后,她嫁给了李明,李明温和长情,不离不弃的陪伴她,把她当手心里的宝一样宠着,这十年来,她是幸福的,日子过得凡常快乐,重要的是凯丽踏实,这份踏实让凯丽安心,这才是过日子的真谛,至于爱情,绚彩但易破,那只是凯丽耿耿于怀的过往。

那既然如此,同学会又有什么不能去的,她要去,而且要跟李明一块去,不是为了晒幸福,而是给当年的故事画上句号,给自己曾经无疾而终的爱情一个交待。

于是

他们相见了,她跟她的李明,他跟他的苏丽,他们见面了。

中年的卢松看起来更成熟稳健了,短暂的尴尬过后,凯丽还是觉得内心一阵刺痛,那种被无端抛弃的戏弄还是让她如此介怀,她立码变了脸色,苏丽松开挽着卢松的胳膊,友好的伸出手"凯丽,好久不见,我们聊聊啊?"凯丽象征性地伸出手触碰了一点苏丽的指尖,冷冷地盯着卢松,剑拔弩张。

坐在角落里,苏丽默默解开了当年的分手之谜。

那年暑假卢松的妈妈突然得了很严重的病,光手术费就要30万,后续的治疗更是要一大笔钱,卢松走投无路找到了苏丽借钱,爱女心切的苏家父母知道自己的女儿喜欢卢松,苏丽的父亲更是一眼相中了这个仪表堂堂的年青人,私底下他们竞然达成了协议,卢松跟苏丽处男女朋友,苏家借钱给卢松的妈妈看病。起初苏丽很恼火父母的决定,觉得父母是乘人之危,她找到卢松说父母的话不作数。但钱照样借给卢松给妈妈看病,卢松眼睛红红地说自己既然答应了苏丽的父母,就一定会信守承诺努力对苏丽好的。苏丽说当时自己很纠结,她不愿意看卢松为了给妈妈看病出卖自己的感情,她更舍不得卢松那句会努力对她好的承诺,她那么喜欢他,她不能不自私,她觉得只要她努力爱他,他总能有一天会爱上她,所以,她跟他一起照顾他生病的妈妈,在他最无助的时侯没有刻意追求也没有刻意再回避他们的约定。

半年后卢松的妈妈身体恢复,苏丽的爸爸要求卢松去自己的公司帮忙打理生意,再半年后,苏丽跟卢松结婚,婚后卢松对苏丽很好,对苏丽的父母很好,可是,苏丽知道卢松心里的结,她抬头看着凯丽:"你知道卢松是个负责任的人,可是,他对不起你,那些年我常常看见他夜深的时侯一个人在窗前抽烟,我知道他践行自己诺言的同时辜负了你们之间的誓言,要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但我不后悔,能够拥有他是我这一生所做的最正确的选择。我不是来求得你的原谅,只是想替卢松澄清一下,他不是一个负情的坏人,只是当时他有自己的苦衷,而我,当机会来临时我自私了一下,可是,在感情面前又有谁能够完全不自私呢,所以,凯丽,请你不要记恨卢松,情深缘浅,但,我也不想你们成为仇人。"

凯丽明白了缘由,心里感觉如卸重负,是的,对于分手卢松欠她一个解释,当年,不是因为她不够好,也不是因为他是个坏人负了她,只是,只是奈何缘浅罢了,如今,所幸大家都找到了珍爱自己的另一半,让凯丽在些许的遗憾之外,仍旧相信爱情,那么,再见面,别来无恙就是最好的结局。

"你养鱼吗?苏丽。"

"卢松喜欢鱼,他喜欢的,我就喜欢。

回到家,凯丽对李明说:"李明,这鱼缸有点碍事儿,不如添个长几,放你的文房四宝吧。我喜欢看你写字儿时的专注。

一个月后,苏丽收到凯丽寄来的两条金鱼。在澄明的水中两条鱼欢快幸福的游动。

卢松挽起苏丽的手,由衷地说:苏丽,谢谢你,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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