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菜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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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从母亲那里回来,又是满载而归,拿回来一罐咸菜、一把豆角干、几个土豆、一个萝卜、五六棵大葱,一个窝瓜,这些菜,都是来自母亲的菜园,也是母亲亲手采摘给我的。

母亲快八十岁了,身体还好,除了有季节性的哮喘,一年都不怎么生病(或许有不舒服的时候也没对我说),哮喘不发作时,母亲一天都不闲着,用她的话说,就是眼睛看哪里都是活儿。母亲的勤快有目共睹,甚至勤快的让人心疼。

母亲几乎常年独居,去哪个儿女家都不肯,独自守着长满记忆的老屋度日。一个白发沧桑的老人,一座空荡荡的大院,一只忠诚的老狗,一柱缭绕的炊烟,是母亲的日日夜夜,也是我无限牵挂又愧郁难舒的心结。

老屋前面是一片菜园,用围墙围着,大概有二三百平米。记忆里每年夏季,菜园里郁郁葱葱,地上长着菠菜芹菜白菜瓜类等,枝头上结着沙果李子和黄杏,墙头上爬满白色紫色的牵牛花。年少的我每每放学或是在外面玩饿了,回家后总是一头扎进菜园里,什么黄瓜柿子香瓜一顿吃,再不就爬上树摘些杏子李子,我那时的胃口很强大,像拔节一样疯长的身体。

长大后,家里的兄弟姐妹陆陆续续都搬出了老屋,像出巢的小鸟,奔向自己的天空。母亲成了真正的空巢老人,守着她不肯割舍的老物件,一个人生活。

母亲把菜园的大部分种上了玉米,留下一小块空地种蔬菜瓜果。但因为只她一人了,虽然种的少,也总是吃不完。母亲就拿去送给邻里乡亲,她时常念叨着“没人吃明年不种了”的话,可一到来年春暖花开,母亲的菜园照样嫩绿可人。

有一年正是蔬菜长得最旺盛的时候,我去母亲那,走进菜园,像年少时一样,扫荡里面的瓜果,吃了个沟满壕平,出来时手里还拿了两个圆润的西红柿。我大赞园里的瓜果比菜市场的好吃,外表新鲜味道纯正。

母亲眼里波光闪动,脸上有抑制不住的笑容,抿着嘴,流露出少女一样羞涩的神情:“真的呀?给你拿点要吗?”,母亲投来探寻的目光,那目光里竟然有抹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我的心一紧,忙说“好啊好啊”。“好,我去给你摘”母亲风一样的转身出去,仿佛一颗悬着的心落了地。

从那以后,每次去母亲那,我都会带回一些东西,有新鲜的青菜,也有母亲储备的秋菜,有次还拿回了母亲亲手缝做的枕头,老人家故作嗔怪地说“一个破枕头你也相中了,真是的”,话虽这么说,眼睛却笑的弯弯的,像天上清亮亮的月牙。

懂我的人都知道,我并不是为省几个钱,而去搜刮母亲,坦诚地说,我这么做,只是哄母亲开心。母亲一辈子性子刚烈,凡事不喜欢求人,也不愿拖欠别人的人情,包括她自己的儿女。当我想用更多的物质和金钱来弥补不能在她身边尽孝的愧疚时,母亲却不能心安理得,总说我们挣钱也不容易,仿佛收了我给她的钱物就是欠了我的人情,她会经常挂在嘴上,并耿耿于怀。

但是我拿了母亲的东西后,于母亲,似乎心里好受了一些,仿佛欠我的人情抵消了几分。另外还有一点,我向母亲索取,母亲有了被需要被念及的感觉,她会觉得自己虽然老了,仍然还有用处,因为有人需要她,哪怕是她种的几颗青菜,几把果子。可能在她眼里,她的女儿住着城里的高楼,置身在灯火辉煌的繁华中,已经不需要她这个年老混沌的乡村老太太照顾了。她宁可傍着乡村田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清苦地生活,也不愿麻烦任何人,我知道,母亲有她的尊严有她的倔强有她的苦心。

去年夏秋时节,母亲的哮喘发作的比任何一年都严重,呼吸受阻,行动困难,人消瘦的不成样子。我们忧急如焚,四处求医问药。九月天气转凉,母亲的病开始渐渐好转,新年时终于痊愈。我们一致劝说母亲,菜园别再费力的种菜了,随便种一园子玉米就好,省时省力,不用精心打理,我说您也不用给我晾菜了,菜市场什么菜都有,我买着吃就行。母亲默不作声,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仿佛没听见我的话也没看见任何人,只是不言不语。

今年夏天一到,母亲的菜园依旧郁郁葱葱,就像母亲醇厚浓郁的母爱,如期而至。我假装忘记了对母亲说过的话,每次去看她,依旧会带回她亲手送我的东西。我让母亲看见我如获至宝的样子,也把欢喜挂在脸上,其实,每次离开,看见母亲站在屋檐下送我,我都有流泪的冲动。

既然我像蝉虫一样,啃食了母亲大量的爱,那就让我继续啃食下去吧!但愿时光的脚步能慢些,但愿春风能更慷慨些,让母亲的菜园永远旺盛下去,我宁愿做她贪婪的孩子,尽享母爱的恩赐,岁岁年年,生生世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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