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在楼下公园散步的时候,闭珍妮跟我聊起了她和家人的故事。
今天是我们老俩口结婚四十周年纪念日,一路走来,历经沧桑,终于苦尽甘来……
我家那位,姓曾名俊杰,结婚前,我和他曾经是同班同学,而且还是一对死对头。
从幼儿园到小学,从小学到初中,再从初中到高中,我俩一直都是同校同班的同学,而且在高中的时候我俩还是同桌。
有意思的是,我俩从幼儿园开始到初中毕业,在这段时间里,我俩一直都是打打闹闹的,谁也不肯服输,谁也没有给过谁的好脸色看过。
熟悉我俩的长辈和同龄人,都说我俩是一对死对头,三句话不对头,就大打出手,毫不留情。俩个人不在一块儿的时候,彼此又会想方设法要凑在一起,但一旦凑到一起的时候,玩上不到两分钟,就又开始打嘴仗,就又开始动手打架,有时候甚至打的是不可开交,不分胜负。
记得我俩还在上幼儿园的时候,有一天,我和曾俊杰为了争夺一个玩具玩,争吵不休。当时我一气之下,上前就用左手揪住曾俊杰的头发,举起右手朝着他的脸部,就是狠狠地扇巴掌。
当曾俊杰反应过来的时候,也不甘示弱,仗着自己个子高的优势,右脚就那么轻轻的一动,就把我给狠狠地甩倒在地……
吃了亏的我,总是想方设法地寻找机会,找曾俊杰的茬进行报复,而每次我都是以失败而告终。
有一天,机会总于来了。
放学回家后,我在邻居家无意间发现有个小不点弟弟,正在逗玩着一对刚出生不久的小老鼠。黑白分明的小老鼠,长的毛茸茸胖乎乎的,看着甚是可爱。
小老鼠有人喜欢,但也有人害怕,而曾俊杰就是那个特别害怕小老鼠的人。
看着小老鼠,我计从心来。
第二天,我趁着小不点弟弟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地把这对小老鼠用报纸包了起来,一同带到了幼儿园
到了幼儿园,趁教室没人的时候,我把用报纸包起来的小老鼠,又悄悄地放进了曾俊杰的书包里。
结果可想而知,曾俊杰被吓得是脸青脸变,魂飞魄散……不过事后,等他醒悟过来的时候,我被他也收拾的够惨。
小学的时候,我看曾俊杰更是不顺眼了,处处找他的茬出气。
那个时候我俩都喜欢田径运动和打篮球。每到上体育课的时候,在田径场上或篮球场上,我俩总是你争我抢不分上下,谁也不愿意服输,甚至于还出些馊主意,在私下里狠狠地整治对方。
有一天放学后,男女生混合打篮球。上半场的时候,我看准了时机,趁自己传球的机会,将手中的篮球,朝着曾俊生的后脑勺狠狠地砸去。殊不知曾俊杰够聪明,对我早有防备。
下半场的时候,他趁我不注意的时候,以牙还牙,用同样的方式,报复性地将篮球狠狠碰向了我的右手胳膊上,疼得我好些日子都上不了篮球场。
初中的时候,我俩的矛盾越积越深,钉子对板子,甚至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有一次学校举行游泳比赛,眼看着我就要到达终点时,这时站在水边岸上观看的曾俊生,突然“扑通”一声,好巧不巧地落入水中。
他佯装不慎落入水中,正好挡在了我的面前。
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恨的牙痒痒,一气之下,猛的一个转身跳上了岸,还未等刚上岸的曾俊生反应过来,他已然被我掀翻在地,并被我骑在身下狠狠地捧了一顿。
理输的他只能耐气吞声,不敢还手,并且还在人前特意就地喊冤叫屈,以此来博得众人的同情。
高中的时候,我俩是同桌。
开学的第一天,第一堂课,我俩就怒目圆睁,剑拔怒张。
我当着曾俊杰的面,气势汹汹地说:“真晦气!怎就跟你同桌了呢?”然后我又用右手,指着桌上的三八线,恶狠狠地大声警告对方,说:“看到没有,不准越过这条三八线,否则的话,我就对你不客气!”
“闭珍妮,你听好了,你说的,也正是我此时此刻想警告你的,谁怕谁啊!”曾俊杰也是不甘示弱,更是一脸得瑟!好在老师喊起立,否则的话我俩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呢。
开学的第一个学期,学校组织学生到户外帮助农户摘棉花。当我们完成采摘任务后,同学们纷纷来到近处的一条小河边,边洗手洗脸,边收拾工具准备打道回府。
这时,河边的人来来往往拥挤不堪,不知谁在我们的身后恶作剧,身子偏向河边方向稍一用力,就把正蹲在河边洗手的我,挤掉进了河水里。
好在河水不深,当河边的同学把我从河水里拉上岸的时候,我从头到脚湿淋淋的,狼狈不堪。
这时女同学赶紧上前帮忙,而曾俊杰突然来到我的面前,黑着一张脸,瞪着一双大眼睛,从头到脚看了我一眼,鄙视地说了两个字:“丢人!”说完便转身离去,气得我真想开黄腔,破口大骂他一通。
从那以后,也不知从何时开始,特别是在高中第二学期的时候,我俩的关系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每天上学或放学的时候,但凡提前出家门或提前出教室的那一个人,总会在不远处耐心地等待着对方,然后两人不约而同,一前一后,一起回家,一起上学。
久而久之,我俩从一前一后,默不作声的行走,到最后成为了有说有笑,并肩而行。
高中毕业后,我回家待业。而曾俊杰当时有两条就业可选择。一条是可以提前顶替他的父亲到单位上班,另一条就是应征入伍。而曾俊杰不顾父母的反对,硬是自作主张选择了另一条,应征入伍。他的理由很简单,那就是他不曾一次地听我跟他说过:“嫁人要嫁当兵的!”为此,他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去当兵。
就在他临行前的那一刻,他鼓起勇气,当着前来欢送他的家人和同班同学的面公开说:“我今天向大家正式公布,我要和闭珍妮谈恋爱!闭珍妮,你听好了,一定要等着我,等我回来娶你!”
当曾俊杰的话一说出口,在场的所有人都被惊呆了,而我更是被羞得满脸通红,不知所措。性格内向,少言寡语的曾俊杰不鸣则己,一鸣惊人。
曾俊杰入伍后,我也于当年参加了工作,并被分配在了当地的一家化工厂工作。从此我俩书信往来,感情日渐加深。
三年后,曾俊生退役回到了家乡,被分配在一家物资公司上班。上班以后,他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向父母提出,他要和我结婚。他的父母都是有文化有知识,并且在当地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而我家的父母,仅仅只是工厂里的普通工人。
最后曾俊杰的父母,以门不当户不对,少数民族,生活习俗不一样为理由,一口回绝,不给儿子留下任何的考虑余地和希望。
然而曾俊杰却没有因此而颓废,他不顾父母的感受和反对,一意孤行,仍一如既往地执着追求着我。今生但凡是他认定的人,就算是十头大牛,也拉他不回。
他背着父母,只身一人去了我家,并当着我和家人的面求婚。我的父母和家人也不看好我俩的婚姻,最后以两家门不当户不对和我俩性格不合为理由而婉拒。
我的父母深知,若是女儿嫁入这样的家庭当儿媳,将来只会让自己的女儿受委屈。私下里母亲还警告我说,嫁谁也不要嫁进曾家,否则以后有我的苦头吃。
深爱女儿的父母,岂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跳?
婚姻得不到双方父母的同意,这让热恋中的我俩陷入了深深的僵局中,从此我俩一直在痛苦中徘徊煎熬着。
毕竟彼此都是自己心头所爱,无人能及。
说起感情这事,想想还真是奇怪,奇怪到你不知道怎么就会深深爱上一个人,然后蚀心腐骨,无药可解。
最后在真挚的爱情面前,我俩终是战胜了暂时的困难,走到了一起。
我们背着双方父母,拿着户口本到民政部门登记结婚。结婚的当晚,我顶着压力住进了曾俊杰的单身宿舍。
我俩在双方父母的一致反对声中,在社会的议论声中,仓促地登记结婚。从此开始了与众不同的夫妻生活。
呵呵,还真是应了那句话,问世间情为何物,一物降一物。
我属牛的,人长的白胖漂亮,胸大诱人,但天生一股牛脾气,且性格开朗活泼,属于那种无心无肺的女人。
而丈夫曾俊杰,大我一岁,属鼠的,长的高高大大,但天生胆小如鼠,性格内向,少言寡语,但他却是一个十分智慧聪明的人。
由于我俩的婚姻,没有得到双方父母的同意和祝福,我俩的婚房,便只能暂时安置在丈夫的单身宿舍里,好在我俩当时也没钱添置任何的家具,只是根据双方手里仅有的钱,添置了床上的铺盖,还有一些锅瓢碗盆等日常生活用品。
三十平米的房间,既狭窄又潮湿,通风效果也不好,特别是周围的环境更是令人堪忧。房背后的窗外就是一条臭水沟,门前不远处就是一个垃圾场,冬天还稍好些,夏天那叫一个臭气熏天。好在白天我俩都去上班,只是晚上回家做晚饭休息。日久天长,这种不适合居住的生活环境,最后我俩竟然也适应习惯了。
丈夫在当地的一家物资公司上班,每天都是早出晚归,有时候甚至还要外出采购,几天不回家也是常有的事。而我则在当地的一化工厂,专门从事化验工作。
白天在单位上班忙碌着,到了晚上回到家,小小的家,便是我们夫妻俩最温馨的港湾。因为在这里,我俩都十分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生活,我们互相关心照顾着,彼此相亲相爱着。
那段时间,我俩经常沉浸在幸福美好的时光中,经常沉浸在明天和未来美好生活的期待中。
一年后,我们迎来了第一个女儿,女儿的到来给我们这个小小的家,增添了无限的欢乐和希望。丈夫为了照顾好我,尽量减少外出采购,想方设法挤出时间陪伴在我和女儿的身边,关心照顾着我们母女俩。
满月后,我要上班了,双方父母对我们一家三口仍然不闻不问,甚至于连边都不挨,我俩也别想指望双方家人能帮我们带孩子。
我俩也曾经想过请保姆,但由于受当时经济条件的限制,花钱请保姆带孩子的事情更是不可能。因为当时我们俩人的工资收入,加起来仅有四十多元,除开日常生活开支外,最后便所剩无几,那还有多余的钱请保姆?
无奈之下,我只能辛苦自己,带着女儿去上班。
女儿长得非常漂亮,但凡单位的同事见了,没有不喜欢的。然而当女儿稍大一点的时候,我俩渐渐发现,女儿与同龄的孩子,有着巨大的差别,走路说话慢不说,反应能力也差很多。
我俩这才意识到不对劲,便赶紧带女儿去了一趟省城医院,专门就此进行了全面的检查。等检查结果出来的时候,我俩都怔住了。
“先天性脑瘫”,这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将我俩的希望和未来击得粉碎。我们不敢也不愿意相信上天会如此的残酷。
为了确认孩子的病情,我们俩人又抱着孩子继续跑了省城多家医院进行检查,检查检查再检查,最后确诊结果依旧让人绝望:孩子患有先天性脑瘫。
虽然脑瘫治愈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但我俩依旧不肯放弃任何的希望。为了给女儿治病,我俩顶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求爹爹,告奶奶,向亲戚朋友同事借钱,省吃俭用,经常往返于医院。
几年下来,我俩几乎把全国有名的大型医院都跑了个遍,甚至于连一些民间的医生也带孩子去看过,但最后都毫无起色。
结果可想而知,女儿的病没治好,却让我们夫妻俩负债累累。
双方父母得知后也出手相助,但私底下还是出言不逊,说什么:“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婚姻大事若是没有得到父母的祝福,岂会顺心如意?”等等。
我们夫妻俩,从此陷入了深深的困境和绝望中。
生活毕竟不是童话,为了还债,我俩擦干眼泪,最后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双双停薪留职下海经商。
为了照顾女儿和生意两不误,我俩搬离了单位的宿舍,并在当地的一个菜市场,租住了一家门店。门店分前后两间,我们一家三口吃住在后面一间,前面一间专门经营蔬菜生意。
我每天早上五点钟起床,到晚上十点钟关门,这期间主要负责进菜、卖菜、照顾女儿。
而丈夫则在我进菜回来之前,首先把女儿照顾好,其次便是提前把门店的门打开,依次整理好柜台上的蔬菜,将店内外的卫生打扫干净。
等我进菜回来的时候,他才正式外出跑运输,一去就是一整天。
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五年后,我俩通过自己的双手,还清了所有的外债后,银行还有不少的存款。也就在这一年,正当女儿八岁的时候,我们又迎来了第二个孩子。
这时,丈夫曾俊杰的父母,听说我生了一个男孩后,便迫不及待地笑脸上门,整天围着孙子转,左一声“我的宝贝孙子”,右一声“我的宝贝孙儿”,叫得那叫一个甜,叫得那叫一个欢天喜地。他们还专门出钱请了一个保姆,把月子中的我,照顾得可谓是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老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开口不骂送礼人”。我俩见此真是哭笑不得,最后我俩看在他们是长辈的份上,只好忍气吞声,对之前有过的不愉快,全当作没发生过。
在他们曾家,门当户对、重男轻女的思想,展现的淋漓尽致。
从此一家四口,在双方父母的经济支助下,过起了无忧无虑的生活。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俩也在日常生活中,渐渐地发现父母对孙子孙女的不公平。孙子被他们娇生惯养,捧上了天,而孙女则像一个外来人似的可有可无。见之,我俩对女儿心疼不已。我们俩经常抱着女儿以泪洗面,却又无可奈何。
我可怜的女儿!好在女儿已经长大,虽然智力低下,口齿不清,但在我们的精心照顾下,已然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后经一乡下的朋友介绍,认识了一个只有小学文化程度的同龄男。见面的那天,女儿对他一见钟情。
结婚时,所有的结婚费用,我们几乎大包大揽,没有让女婿家出钱。我们只是希望女儿幸福。结婚后,女儿在其丈夫和公公婆婆的关心照顾下,过了两年幸福快乐的生活。
两年后,女儿突然生病卧床不起,人也消瘦了好多。当我们夫妻俩把女儿从乡下接回省城,送到医院检查后,才知道女儿得了子宫癌。
为了救女儿,我们夫妻俩轮流在医院值班,天天守护在女儿的身边,不离不弃,直到女儿医治无效。
女儿走的那天,是含着笑走的。但我和丈夫还有儿子,却难以接受这一残酷的现实,当时我们仨抱着女儿哭得是死去活来。
女儿生病住院期间,我俩辛辛苦苦挣的钱,也花的所剩无几。事后我们夫妻俩一合计,又重操旧业做起了生意。
我们把儿子,托付给了我的姐姐,请她帮忙照看着,我俩则经人介绍告别家乡来到了外地,做起了早餐生意。没曾想到这一做就是六年,独特的早餐生意,经我俩的共同努力,生意做的是风生水起。六年后我俩买了一套房,一辆车,银行还有存款。
其实,人活一世,功名利禄都是身外之物,百年之后大家都是黄土,前半生我们一直为生存奔波劳碌着,如今条件好了,何必再执着?
这时,正巧赶上做生意的这条街面临拆迁,我和丈夫一合计,便见好就收,索性打道回府,回单位提前办理了退休手续,把余生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儿子的身上……
若干年后,当我俩回首往事的时候,一切都已尘埃落定。我们的儿子很优秀,勤劳、智慧、善良,现已成家立业,并有了两个女孩。
我俩退休后似乎也更忙了,周末的时间,我俩会到附近的公园打打太极拳,跳跳广场舞。周一到周五的时间,我俩就呆在家里带孙女养花做家务,每天忙得是不亦乐乎,小日子过得是有滋有味。
儿孙绕膝,生活虽然平淡倒也惬意,这正是我们夫妻俩梦寐以求的生活。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我们老俩口结婚四十周年纪念日。
这天一大早,丈夫曾俊杰就起床洗漱,早餐后他只身一人出门去了附近的菜市场,买了许多我平时喜欢吃的菜。诸如新鲜瓜果蔬菜和肉类食品,樱桃、枇杷、杨梅,豌豆米,蒜台,肉沫,五花肉、牛肉、鱼、肥肠等。
在家刚吃完早餐的我,见开门进家来的丈夫,双手拎着沉甸甸的大包小包,便赶紧上前从丈夫的手中一一接过,并沉着一张脸,心疼地抱怨道:“你就不能少买点吗?买这么多,你一个人拎着挺沉的,你就不怕你的腰椎间盘突出症复发吗?”
丈夫听后,心里乐呵呵的,满脸的幸福,他站在门口的鞋柜前,边换鞋,边对我笑着说:“没事的,我会注意的,这不还有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