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37）

回老家，走在马路上，偶然听到迎面而来的两口子唠嗑的话。

看上去，这两口子的年龄约么有六十上下。女的个子不高，有一点矮粗胖，一身家庭妇女打扮；男的高高的个头，足有一米八五，穿着黑色粗尼半大衣，很像个机关干部。

两个人应该是正在谈论某个人。

女的刚刚说完，说的什么我并没有注意到；男的背着手，一边走，一边迫不及待地接茬道：“马拉个靶子的，他称个屁，除了有俩钱，他还称个啥？狗击芭没有！”

说着话，两个人从我的旁边便擦肩而过了。

我不禁内心好笑。这个男人一张嘴，便让人感觉他说的话与其外在形象差距太大了。

同时，他的话也让我想起了一个人，这个人便是老家的老蒋老姑父。

老蒋老姑夫，大名蒋财，祖祖辈辈就生活在我们村，以务农为生。

他还有个弟弟，叫蒋富，也是我们村的。

这“财富”哥两个大概是小时候受其家庭环境的熏陶，一开口说话，就几乎总是先冒出一句“马拉个靶子”来。

蒋财共有四个儿子，三个闺女。他家老三叫蒋连海，与我是小学同学。

蒋财的老婆，人送外号“小老蒋儿”，是我的远房姑姑。“小老蒋儿”性格泼辣，走路的频率很快，平时总把脸扬扬着、嘴嘟嘟着，下巴颏便被兜出一团褶子来。

俗话说：“仰脸的老婆低头的汉”，从“小老蒋”的相貌，便能看出这个女人那可不一般。

记得有一天晚饭后，我到蒋连海家找他玩，就是在他家房子前面，借着窗户里透出的光亮，一起在地上“扇啪叽”。

夏天的夜晚，窗户都开着。

我一边扇着啪叽，一边无意中透过窗玻璃发现，蒋连海家的大炕上坐了不少人，还都是清一色的大老爷们。

屋子里烟雾缭绕，传出来一股股辣眼的旱烟味，还有乱乱哄哄的讲话声。

炕上面放着个纸糊的烟簸拉，里面有晒干揉碎了的旱烟叶子和裁好了的白纸条。不时地有人从烟簸拉里拿张纸条，再掇些碎烟叶来放到纸条上面，熟练地卷成烟卷，叼到嘴上，跟别人要过正抽着的烟来，“吧嗒吧嗒”地对上火……

烟簸拉旁边，还放着个竹编大簸拉，里面盛放着多半下炒熟的半瘪不瘪的带皮花生。

地上靠着柱子，站着一个人，女的，双臂环抱在胸前，脸扬扬着，一条腿站立，另一条腿弯弯着别在旁边，脚尖点地。正是“小老蒋儿”。

她本来一直都在静静地听着炕上的这群老爷们儿们七嘴八舌地唠嗑，突然她清了清嗓子，高八度的声音一下子就让整个屋子都鸦雀无声了。

“我说你们这帮大老爷们儿都没长览子是咋地！你们就心甘情愿让咱柳河屯的大旗被那俩王八蛋给扛着？窝囊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