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之初

七月的第一天是周日,我不用工作。而前一天周六,吃完早饭就带着儿子去公园,打篮球。太阳从云层里探来了,就很闷热。看着儿子满头的汗,我就用带来的水给他洗洗手,然后收拾一下,找了一片阴凉的地方休息。接着等来了杨同学,闲聊几句,在树林里吹着风。后来老婆从她奶奶那里回来,杨同学就找个理由离开了。直到中午11点多,我们一家三口才从公园离开。

第二天也就是周日,老婆像前几天一样晨跑回来,她就准备安排今天要去哪里带孩子玩。我说,以后周末双休,一天是你安排,另一天得是我自己安排。于是我跟她说,我很长时间没去外婆家了。她说,那就去吧。于是我们准备一下,下楼,从地下室,把车开出来。停在地下车库十一天没有开的车,也是因为刚换了工作,收入不稳定。这个次回外婆家,也可以给车子电瓶充电,不至于长久不开而损坏。我们先去买了点早饭,接着便去超市(大润发·玛特)买来两个西瓜、一袋桃子、一箱方便面。加上从家里带的一盒坚果酥,就直接从乐土路经过双涧、马洼到张寨,再到吴庄外婆家。

一路上车速不是太快,也来得及欣赏沿途的风景。前几天刚下过几场雨,路边的水沟存满了混黄的雨水,地里的土壤也是潮湿的。沿着新铺的水泥乡道,挺拔的十五米电线杆整齐得沿路站立着,干净的风吹进车窗,向远处望去都是一片生意盎然的青翠。我们就这样行进在明亮的天空下。

到外婆家门口的时候,看到家里没人。当把车停好,我往前走了两步,就看见庄子东头石桥前面,外婆坐在电动三轮车上,跟另一个妇女聊天。以至于我喊了好几声她都没有听见。当我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她还是和以前一样问,是谁呀?我说,我,毛坤。然后她就匆匆地骑着电动三轮车回家了,三轮车里面还一把农具。

在外婆家,聊了一些琐事。让她把电风扇拿出来用,因为她住的是夹芯板房,冬暖夏也热。叮嘱她不要操心其他事,饮食注意卫生,没事就去找个凉快的地方乘凉。老婆在屋外领着儿子康康,认识这个稍微陌生的环境,还摘了三个青辣椒,那是外婆自己种在门口一片狭小的土地里的。本来打算切开西瓜吃的,想到外婆肠胃不舒服,就跟她说,让她哪天天气热再吃,一天内吃完,不要留太长时间。后来就洗了一个桃子给外婆,她用刚刚磨掉锈的铁菜刀,把桃子切成块,给我儿子康康。在那个时候,我在给他们拍照片。回到家才想起来,竟然忘了跟外婆合影。唯一现存的合影是2015年夏天给她建板房的时候,在门口,滴着小雨,曹涛帮我用手机拍的一张照片。

两间屋里都热,也无聊。外婆说,她也不再养猫狗鸡羊了。这样,她也就更没有什么可以打发无聊的时光了。我感觉,外婆不再养小动物,好像是自从去年外公去世吧。至于外公去世的具体时间我却不清楚,因为当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月之后了。而那段时间,我正在从一个工作换到另一个工作,每天中午不回去,甚至吃了几十天5块钱一碗的面条。忙忙碌碌,不知所谓。

在外公去世前夕,我还开着那辆红色小奇瑞QQ去了趟外婆家,帮她把冰箱放稳,把电灯开关固定在木门框上。每次去外婆家,我都不喜欢空着手去,总是要带点东西,鸡蛋,方便面,鸡肉之类的,或者是一些她需要又不方便或者不肯去买的东西。记得那天我临走前跟躺在中堂气垫床上奄奄一息的外公打了招呼:外婆问他,可知道这是谁?外公含糊地说道:毛坤。我说别冻着外公,有时间我来看你。让外婆给他盖好瘦骨嶙峋的身体。然后我就开着车,回城了。

没想到,2个月以后,那是11月,连绵下了十多天的雨,我听老婆说,她妈听双涧那边的人说,我外公去世了,办事的场面人很少。下着雨,有人用拖拉机带人去全集子吃的饭。我当时十分不相信,说是谁在造谣,我外公好好的呢。后来我回忆一下,我曾看到妈发来的一条微信:你外姥死了你也不去看。我以为是我妈在责怪我不去看两位老人呢,我心想,我刚去没多久,你们作为儿女的又尽了多少孝道?就没有理会。没想到那条微信,竟然是外公去世的消息。当我认真看到的时候,已经是后来了。

2016年6月30我离开小姨的店,正式告别了五年多的电动车行业。也正式告别了我既享受又排斥的温室。曾经几度想一走了之,结果都没有足够的勇气。没想到六月某一天,六叔说开会,每个人都做销售员。可能当时他也不是针对我,也许是为了店铺效益,但是我总觉得这是在针对我的整顿,因为没跟我私聊调整,或者调整之后的工资安排。于是我终于提出月底离开。他们也没有任何挽留,我也没有任何留恋。

之后的3个月,我每个月1000左右,做汽车美容学徒。后来发现想自己开个店不太可能,在这个店里,大师傅才3000一个月,我什么时候能涨到三千,就算到了也不是我的期望。于是辞了职。十月,我又找了一份工作,做门,基本上是每天100元。也就是那个时候外公去世 的。那时的我每天为生计发愁,也为小姨家的冷漠绝情而愤慨。用人的时候善待,不用的时候踢开。就连外公去世,她也没给我打过电话通知。我妈是因为知道我的处境,才仅仅是微信通知我,我二姨也不是深明大义的人。所以,对于外公的去世,好像是冥冥之中的安排:恰恰在我刚去看过他没多久,恰恰在我离开小姨自谋生路的时候。

对于那场葬礼,我没有任何遗憾。后来我设想了一下,就算我去了,又能怎样?暗自庆幸自己能在外公去世前,去看望过他,记得他瘦骨嶙峋的模样。而外公的去世,也让他在饱受十年之久的病困最后,没有再经历那年寒冬的折磨,他就走了。可是这么久过去了,我总感觉,外公的形象是鲜活的,好像他还活着。我甚至能清晰快速记起十四五年前那个时候我们在万佛塔公园里拍的一张照片,照片里的外公还是健康的,清瘦而又慈祥。那时的我也只是一个爱慕虚荣的初中生。

从外婆家回来的时候,外婆给我们拿了一包蒜头,我把之前摘的三个青辣椒也放进方便袋。在门口一小片菜地里,又拔了一把葱。然后我们三口上车,我让老婆跟外婆再次告别,我才踩下油门离开。从全集经过三桥回家了。一路上,我们看见满目的田园绿色,而不是混凝土城市里面的绿化的绿色。看见农作物,看见塑料大棚和里面的蔬果。三岁的儿子指着远处的长长的白色大棚说是火车,在他姥太家还嚷着要看鸡和羊。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我一下子走过了那么远的路。

这段路走得太匆匆,甚至一场葬礼都那么突如其来,而又匆忙结束。在这条路的那头,我是一个少年,一贫如洗;在这条路的这头,我已成家,除了没有事业和稳定的经济收入,我都拥有了。如果我这一路上,能多下些功夫,或许我要比现在有成就。抛开这个快速运转的社会规则,我还曾幻想着,用现在的成绩活在那个20年前的乡村。那时候的路是硬实的黄土,门前屋后没有杂草丛生,人来人往是家和田间地头的距离。可惜,自然规则就是这样,你在改变,周围的一切都在改变,都会在时间的长河里从出生到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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