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甚好,可惜只能从窗内朝外张望。楼外无论远近,都跟长久以来习惯了安静一样,还是没有什么人影,更没有什么喧闹声。
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已经走到了灵山脚下,前几天什么都不想吃,到今天却突然想吃家乡的“乱炖”了,就像人在最脆弱的时候,在最无依无靠的时候,总是会想到母亲一样。
自从离开家乡后,很少再吃具有内蒙特色的“乱炖”了,几次回去,都没有吃上这道菜。“乱炖”应该源于东北炖菜系列,到了内蒙,人烟稀少,土地越发贫瘠,以至于里面的食材就少了许多,也就成了内蒙特色了。
小时候家里的生活条件不是很好,能填饱肚子就已经不错了,更别说能美美地吃上一顿里面有猪肉的“乱炖”了。我记得有一年家里杀了猪,当时谁家也没有冰箱冰柜的,父母亲便学着当地人把肉切成块,一寸见方,放进油锅里过一遍,连油带肉做成了腌猪肉。
而“乱炖”里的腌猪肉是这道菜的灵魂,剩下的就太简单了,用大人们的话来说,那就叫有啥搁啥,没有的不要去想。腌猪肉是“乱炖”的灵魂,土豆就是腌猪肉的灵魂伴侣,伴娘伴郎就是白菜萝卜,如果里面能加入众口皆喜爱的粉条和豆腐,那就是最好的,档次最高的“乱炖”。可以用它来招待远方来的客人。
我今天的“乱炖”有点牛,不但上述食材都有,还泡了几把茄子干和豆角干。毕竟还没有好利索,一通忙活,整得我满头大汗的。本来冰箱里有两个邦邦硬的冻馒头,对,跟“乱炖”搭配的最佳主食就是馒头。我却临时起意,焖了一锅米饭,看看它们能不能在我的指挥和带动下,很好地结合在一起。
唯一打了折扣的就是腌猪肉,这时候到哪里去寻?只好用冰箱里的冻猪肉解冻以后代替了。豆腐是我最喜欢吃的冻豆腐,从小到大,有关豆腐的种类,有多少种我喜欢多少种,对豆腐的情感从来没有改变过。而冻豆腐在“乱炖”的队伍里,以最能入味最有嚼头而著称。
粉条是内蒙当地最好的土豆粉,算是这时候让我挺得意的食材了,比起最普通的土豆和白菜,它把这道菜的档次直接拉高了一个档次。
看见茄子干和豆角干,不由得暗暗夸赞起媳妇来,夏天她忙着晾晒这些蔬菜干时,我还曾经极力地反对过,说现在的蔬菜供应能跟上,等想吃了,咱们可以买新鲜的。那时候媳妇鼻子“哼”了一声,大概是嫌弃我不知道蔬菜的价格,夏天的时候很便宜的,等到了冬天,那可是不得了。
其实即便在正常的时候,晾晒点干菜,在冬天炖排骨或者烩酸菜时添加一些,无论怎么说,都是值得的。何况遇见了抢菜时节,蔬菜的价格极其不稳定,总得来说还是有些高,看来这道菜的功臣应该属于媳妇。
一连几天家里冷锅冷灶的,仿佛因为我的原因而没有了往日的生气。这时候锅里的“乱炖”早就欢呼雀跃呢,再加上我又焖米饭,电饭煲里一样冒着热气。尤其是考虑到没有汤,我特意烧了一壶水,这时候这三股热气彼此拥抱着,扭捏着,舞蹈着,把这厨房方寸之地变成了人间烟火里最温暖的地方了。
太阳转眼就消失不见了,在一片寂静里,我把“乱炖”摆好,拍了照片,发给了媳妇一家,给她们报个平安。本来她们躲在东河就是为了不传给我,谁知道我却从空气里得到了照顾。一个人吃饭,味道总是不如人多在一起吃饭香,尽管“乱炖”被我超水平发挥了,可还是没有找到童年的味道。它此刻的味道,距离童年,距离家乡,有可能越来越远了。
“乱炖”——家乡的味道,在寂静无声的黄昏,我眼前仿佛出现了儿时的景象,一盆冒尖的“乱炖”摆在小小的饭桌上,一家人团团围坐在一起,父母脸上露着满意的微笑,我的姐妹和我嘻嘻哈哈地说笑着,等待父母的一声令下,开始向“乱炖”发起强大的攻势,直到把它们全部消灭干净。
“乱炖”——家乡的味道,最值得怀念的一道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