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问生命的意义

海棠，你的话像是某种提示。我终于知道，在被安排好的现实生活内容之外仍有空间。这些以前我从未认真思考过。那时，哥哥已毕业。母亲居家照顾我的生活起居。母亲没什么文化，她笃信佛教，家中供奉有观音菩萨的圣象。对于生活中无法测度的事情，母亲都会向菩萨求助，并且往往也能够得到菩萨的指点。母亲无力帮助我的学业，能做的就是陪我完成作业到深夜。人说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现在想来，母亲的陪伴确实曾带给我安心和力量。

明月，这是你几岁时的照片？海棠望着明月书桌上相框中的照片问道。

应该是小学一年级吧。

那时的你纤瘦小巧，五官精致，活脱脱一个可爱小精灵，与现在完全判若两人。

海棠，你说的没错，小时候我一直是照片中的模样。升入高中后，母亲担心我营养不良，做各种滋补的饭食给我吃，然后身体就像气球被吹成了现在的样子，并且很难再回到过去。那时，学业第一，其他包括形象在内全部让位。学习是唯一我需要做好的事，对此，母亲和我意见一致。她为了我的高考拼尽全力，我也是。

明月，你是容易幸福的人。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会觉得满足。可是我内心一直存有坑洞，不是一时目标达成就可填满。初三那年，我的认知是上学是为了尽快毕业。至于毕业之后，我没有任何想象。后来，我以优异的成绩升入县里的重点高中，开启了魔鬼式的应试学习生涯。那三年，除了学习考试之外，内心再无印象，甚至连学习的内容也都一并忘光。我不知道生命的意义何在。周围老师的教导千篇一律，无非是好好学习，无非是如何提高成绩，至于学生的心理、情绪等一概置之不理。或许这些根本不值得一提。我唯一的想法是用尽所有力气脱离苦海，升入大学。想象中，大学应该是自由的天地，人生的价值和意义应该会得到解答。

海棠，你很早就在追问生命的意义。对我来说，生命的意义就是做好每一个阶段该应该做的事。

明月，做好该做的事，然后呢？为何我做好了该做的事，却不快乐？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同。命运安排给我的是一条世俗也平顺的路，我只是按照指令走下去而已。可是，海棠，你不一样。我们年龄相仿，却不是同龄人。你追问的是我还未曾想过的。

明月。上大学后的第一堂课就狠狠地扇了我一耳光。

怎么说？明月瞪大了眼睛。

那节课的名称是中国政治思想史。授课老师听说是学院资深教授白清直。同学们和我一样，满怀兴奋和期待来到教室。课程开始后并无异样。当老师讲到古代圣人的为官之道时，一位张姓男同学在座位上小声地说出了自己的见解。白老师厉声呵斥道：“你能你来讲！”然后把教案往桌子上一扔，气呼呼地走下讲台。张同学如坐针毡，场面一度尴尬至极。我的大学第一堂课被惊到了。我不知道那位张姓同学如何安抚自己的内心，旁观者的我，实在无心再上后半节课。

海棠，你的内心敏感细腻。可每位老师都有自己的风格，也是正常。

我知道。只是学习和教育不是应该让人更美好、更和善、更温柔吗？这些我未曾在老师的身上找到，也不曾在自己的身上发现。尽管本硕期间，我的专业成绩一直遥遥领先，但我知道自己蹉跎了整整七年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