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国

一条大河,万重峻岭,半湾水曲,两岸人家,上世纪初我爷爷娶我第一个奶奶的时候,渡河所使用的是羊皮筏子,一个堂姑姑嫁去对岸渡河乘坐的是两岸立起架子拉着钢丝绳,被滑轮连着的钢丝绳拽着,利用水流冲击尾桨改变方向的原理运行的索船,我们叫做扯(shuan)船,筏子和扯船之间还运行过一段时间的机船,铁壳的和木壳的都有过,约莫我刚记事,木壳船老板是个头发尺许,袒着胸膊的大胖子,这个汉子包了煤矿,却不识字,据说开着吉普背了半麻袋钱回来,打造了两岸之间的第一艘扯船,然后又有了第二艘,两艘船分属两岸,也曾为了客源各自找了人两岸骂战,最后耐不住在南岸或北岸团战一处,却鲜有伤亡发生,两岸来来往往几百年,搞不好就打了丈人的脑壳舅舅的头,后来逢年过节,婚丧嫁娶遇见,免不了要调侃对方怂包囊货,倒也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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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艘则选择北魏古刹五佛寺旁的卜固古渡做为渡口,作为仁义联通最近城市的必经之路。我们在这里通过无数个第一次走向远方,然后来去间春风得意,失魂落魄,嗷嗷待哺,落叶归根。出门趁早,归来莫迟,第一班出村的班车和最后一趟回来的班车,乘船行至中流,若逢天气晴好,总有流霞晚照落在水面,金波粼粼,回首远山接天秀,古寺钟声迎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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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我以为那曲温婉若美人的大河,在人们唯恐其日渐干涸感慨愤懑之时,突然大发雌威,冲了张家的枣树,淹了李家的稻田,就连久违了一百多年的砂坝,这位母亲大人也重念旧情似的爬过来厮磨了数日,好多人幼年放羊赛驴,摸鱼掏蛋的沙滩草池,后来平整的良田沃土连同尚未收获的水稻豆蔬,一起葬入了泽国鱼腹。甚至几乎要冲过村民们在沙坝上用沙袋布置的最后防线,冲向二百多年前怀清高宪法等前辈先贤带领先民挖掘疏通的发源渠下,将因为不断后退奉送给人们的田地一并索回。三个村一万余口,成了虾兵蟹将的俘虏,困守一隅,封航禁度,与外界多了数百余公里的距离,出门不易,离人难归。

记得当年初中一帮同学们在双中南面山麓上指点江山,说起地方所需,几乎一致认为需要一座桥,可惜了一方美好的水土,因为一个建国伊始便开始论证的水电工程,侥幸地面对日渐干涸的河床喊了几十年的施工搬迁,却没有一丝建座桥服务一方人民的声音,倒是铁船由小换大,船费每人从二毛涨到了两块,万数人民的基本利益,成了一些人算盘珠的上寸头斤尾,难入法眼。

当我和一群放假回家的学生,堪堪挤在大巴里,摇摇晃晃地颠簸在崇山峻岭间,这些世界的新希望,回家的喜悦洋溢在疲惫的稚嫩脸颊上,他们会像很多人一样,走出故乡走向世界,但愿不久的将来,这群被泽国困住的人们会站在横跨南北的大桥,看大河波涛汹涌任流去,大坝如铁锁苍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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