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的守护者》朱迪·皮考特:人生各有来数

安娜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她有一个大她六岁的哥哥杰西和一个大她三岁的姐姐凯特,爸爸布莱恩是一名消防员,妈妈莎拉曾经是一名出色的律师。如果这是一个正常的家庭,这样的家庭环境看起来是蛮幸福和谐的一家。但是安娜说,“在我三岁的时候,我想杀死我的姐姐,这是我最早的记忆。”“等我们大一点,我似乎是个不存在的女儿,除非和她有关。”

安娜这个名字,是安娜的爸爸给起的,以天上一颗星星的名字命名的,安娜的爸爸是一个天文爱好者。安娜的出生有一个特殊的原因,她不是父母头脑发热激情过后的结果,也没有借助廉价的酒精,而是在一位科学家经过一系列精密严谨的考究之后将安娜妈妈的卵子和安娜爸爸的精子相结合创造出来的一个无比宝贵的基因材料。安娜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备受大众的关注,为此安娜的父母还曾接受媒体的采访。这一切,安娜都是知道的,她是一个被设计出来的人。在她开始懂事的时候,她从邻居的嘴里听来一些消息,后来她的父母将这些都告诉了她,并告诉她,她的父母非常爱她。

安娜出生的原因如此不同,全是因为她有一个身患急性早幼粒细胞白血病(APL)的姐姐凯特。凯特两岁的时候被查出患有此病,父母为了给凯特治病想尽了办法,但是对于治疗此病所需要的白细胞、干细胞或者骨髓,却找不到合适的配型。为了能够治愈凯特的病,安娜的父母听从了医生的建议,于是就有了安娜,她是一个同种异体的捐赠者,是凯特的完美配对。当凯特病发需要白细胞或干细胞或骨髓的时候,安娜就是这些东西的来源。

“生来作为零件的小孩,被设计出来的婴儿,利用明日的医学科技来拯救今日的病痛。”

安娜第一次捐给她姐姐凯特的东西是脐带血,在安娜刚刚出生的时候,这可以缓解凯特的病痛;安娜五岁时,医生抽取她的淋巴细胞给凯特,一共抽了三次;到安娜十三岁时,她陆陆续续给凯特捐献了骨髓、粒细胞和外周血干细胞,凯特发病时需要的东西,都要从安娜这里获得,凯特发病住院,安娜也要去报道。

在安娜十三岁这一年,已经十六岁的凯特病情又复发了,这一次,她的父母要求她捐一个肾给姐姐凯特。

曾经有多少次,安娜和凯特一起并排躺在医院的手术室里,忍受着手术痛苦的折磨,她没有丝毫的胆怯,强忍着泪水希望可以用自己的身体去救活凯特。尽管,在医生从她身体里取走凯特所需的任何东西时,没有一个人征求过她的意愿,仿佛这就是她的使命,给凯特任何她所需要的东西,对安娜而言,是理所应当的。

但是这次,他们要从安娜的身体里取走一个肾,摘掉一个器官,安娜选择了拒绝。为了捍卫自己能够自由支配自己身体的权利,获得医疗决定权,安娜卖掉了自己最贵重的项链(那是她第一次捐骨髓给凯特之后爸爸布莱恩送给她的礼物,她贴身带了七年),拿上自己所有的积蓄在哥哥杰西的帮助下去请一位在维护青少年权益领域比较有成就的律师坎贝尔,把自己的父母告上法庭,希望可以在坎贝尔的帮助下获得支配自己身体的自由。

安娜的父母收到律师函时大为吃惊,他们没有想到乖巧的小女儿竟然把自己告上法庭,以为是弄错了或者是一个玩笑,但当安娜的律师给他们说明这一切的时候,他们才开始意识到这并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式的恶作剧。

这一次,安娜是认真的。

妈妈莎拉反应最为厉害,大女儿生病随时可能离开这个世界,为了照顾生病的女儿,她辞掉工作全新全意照顾家庭,现在小女儿竟然把他们告上了法庭,理由是拒绝捐肾给大女儿,这是现在唯一能够拯救大女儿的机会,在这最为关键的时刻,唯一能够就大女儿的小女儿选择了拒绝。

这是她完全没有想到的,这么多年,她每天提心吊胆,最怕大女儿会出现什么意外情况,每次看到大女儿遭受病痛的折磨时,简直就像刀子在她心上划道口子。多年来,女儿的健康就是她关注的全部焦点,一家人小心翼翼的生活着,她就想这样安安静静的继续下去,不想再有其他的节外生枝打扰他们平静的生活。

莎拉想要好好的跟安娜谈一谈,告诉她如果她不救姐姐,凯特就会死去,这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她相信安娜也不愿意让凯特离开。但所有这些都是她一厢情愿,安娜坚定的拒绝了她的请求,她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爸爸布莱恩仿佛能够懂得小女儿的心情,小女儿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那个什么事情都要父母替她做决定的年纪了,她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处理事情的方式。这么多年来,他们的确是亏欠小女儿更多一些,这些不由得想让他站在小女儿的角度去考虑这件事情。

哥哥杰西自从凯特生病为她配型没有成功之后,他仿佛就成了家里的透明人,在全家人都在关注凯特的病情能否稳定安娜能够提供什么帮助的时候,杰西永远是家里人视线之外的那个人。他早已经习惯站在远处当一个旁观者,在刚刚能够独立生活时就搬到院子里的一处阁楼去住,以逃脱父母的视线。他也曾经尝试很多方式去吸引父母的注意力,但是每次都失败。他选择废旧的厂房去纵火,然后站在远处看着爸爸布莱恩拿起水管灭火的身影。他小小年纪学会吸烟喝酒,也进过警察局,但是每次父母都会放过他而没有如他所期那样狠狠的教训他。也可能在杰西的意识里,如果他帮不了凯特,那么就得把自己给毁掉。安娜找他帮忙去找律师的时候,他成了这个家里安娜唯一的帮手。

这本书里的每一个人物都是站在自己的视角去看待这同一个问题,结合自己的生活经验和社会价值观为自己认为的值得守护的利益去争取权益。代表安娜替安娜争取权益的律师坎贝尔、安娜的诉讼监护人茱莉亚、经历过丧女之痛的法官、还有安娜的父母莎拉和布莱恩、哥哥杰西。

在诉讼的最后时刻,一直不愿意亲自抵抗和面对妈妈的安娜终于鼓起勇气要为自己的权利而战:自己出庭作证说明不愿意为凯特捐献一个肾来主张自己的权利。当律师坎贝尔问她是自己一个人做出如此之大的决定的吗?安娜犹豫了,接着她的回答让所有人都不敢相信,她说她是被人说服的,而说服她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姐姐凯特。

两岁的时候被确诊为患上急性早幼粒细胞白血病的凯特,本来活不过几年就会离开这个世界,可是她的妈妈太爱她了,为了挽救凯特妈妈莎拉可以放弃一切去尝试所有能够挽救凯特生命的方式,她生下了与凯特拥有完美配型基因的安娜。也正是因为有安娜的存在,她才可以从懵懂无知的两岁孩童成长为可以拥有美好爱情的十六岁青春少女,虽然那些正常少女每天都在过得生活她一天也没有拥有过。每天躺在病床上,按时到医院输液,病情复发的时候就从安娜那里获取抵抗疾病所需的骨髓、干细胞等原料,然后就是等待康复,之后再等待病情复发,如此反复。一次次的病痛复发、一次次的康复手术、一个个孤寂难免的长夜,这是多年来,凯特没有接受过学校教育,除了关爱她的父母她没有其他的朋友,如果非要在她的圈子里找出一个可以算得上朋友的人选的话,那么那个人只能是安娜。

在她病情复发躺在医院手术台上的时候,陪伴她的是安娜;在她在深夜里被病痛折磨的痛苦呻吟的时候,陪在她身边的是安娜;在她想过正常人生活玩笑打闹的时候,陪她一起的还是安娜。也只有安娜才会清楚的明白她所忍受的病痛的折磨是怎样。

在凯特因为化疗掉光头发而愤怒的时候,莎拉毫不犹豫的拿起理发刀剃光了自己的头发,而安娜也跟着这样做了。

这次病情复发比以往更加严重,凯特明白即使是换肾也不一定能够挽救自己的生命,这么多年忍受病痛的折磨实在痛苦,她已经过够了这样的生活。她不想她的人生在这样继续下去,于是恳求安娜杀死自己。曾经她无数次的想要自杀,可是每一次都没有成功,她放弃了,她杀不死自己。但也许这次,对她而言,是摆脱这一切的最佳机会。

安娜不会杀死她的姐姐,她爱她,就像爱她家里所有人一样。看到姐姐如此痛苦,她觉得她必须做些什么。妈妈莎拉不会听她讲任何事情,在莎拉的眼里,只有凯特的健康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所以,她提起了这场为自己争夺医疗决定权的诉讼。

最后,法官同意将安娜的医疗决定权给她自己,是否愿意捐肾给凯特这一切由安娜自己决定。案子胜诉,也获得了父母的理解,安娜很是高兴。本来以为这就是最后的结局了吧,可是作者却给了读者一个意料之外的结尾。

书中有这样一段话:你知道你的人生不时会面临选择,某些时刻,好像你的整个人生分出岔路,铺展在你眼前,即使你勇敢的选择了一条路,你的眼睛还是会一直望着另一条路,想确定是否选错了。是安娜的律师坎贝尔的自述。

坎贝尔是一名年轻有为的律师,但是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无人知晓。这个秘密只有他身边的一条看护犬知道,这条看护犬与他形影不离。在帮助安娜争夺医疗决定权的过程中,坎贝尔遇到了自己的前女友茱莉亚,茱莉亚是安娜的诉讼监护人。曾经坎贝尔毫无理由的抛弃了茱莉亚,对此,茱莉亚一直“怀恨在心”。两人在这里面的关系很敏感,但是为了维护安娜的利益,两人一直保持适当的距离。

直到在法庭诉讼的最后,当得知真相的坎贝尔因为情绪激动导致癫痫发作倒在法庭上,这是茱莉亚才得知当年坎贝尔抛弃自己的理由:被父母要求去参加一个聚会的坎贝尔为了能够早点回去陪伴女友茱莉亚,归途中遭遇车祸,生命虽然抢救过来了,但是也不知原因的患上了癫痫症,这是此后一生都无法摆脱的阴影,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什么场合,就会癫痫发作吓坏身边的人。坎贝尔向所有人隐瞒了这一点,包括当时的女友茱莉亚和他的父母。他离开茱莉亚也是因为这一点,他爱她,但是不愿意她看到自己癫痫症病发,那会吓坏她的。此后他一直一个人带着看护犬生活。

得知真相的茱莉亚回到了坎贝尔身边,两个彼此相爱的人,终究是会在一起的。

法庭审理结束后,安娜获得医疗决定权,她需要留下来和律师坎贝尔签订一份授权协议,授权坎贝尔作为她的医疗决定权律师,结束之后会把安娜送回家,安娜的父母则先行离开。

当凯特在医院做透析的时候,布莱恩接到工作命令要去一场交通事故现场做紧急救援,是一场车祸,有三人受伤。当布莱恩赶到车祸现场的时候,发现了等待救援的三人正是小女儿安娜和她的律师坎贝尔和监护人茱莉亚,三人之中,安娜的伤势最为严重。被送到医院经过抢救之后,医生断定安娜为脑死亡。

多年之后,姐姐凯特成为了一名舞蹈老师,哥哥杰西也顺利从警校毕业,爸爸布莱恩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工作,妈妈莎拉没有了之前咄咄逼人的气势。只是,对所有人而言,这个家,显得有些太空荡。

凯特说,她知道,如果有一个人得走,是安娜代替了她。

“虽然你想要抓住某个人离开这个世界的辛酸回忆不放,然而多少还是会从指缝间漏掉一些。活着的行为是潮水,开始时似乎一点没有差别,然后有一天你往下看,看到痛苦已经冲蚀掉了许多。”

《姐姐的守护者》是我很早以前就已经买的一本书,一直放在柜子里,没有去阅读。最初的开始,我只是被书名给吸引住,我知道朱迪·皮考特的这本书是一部颇具争议的作品,但我完全没有想到她的视角、所选的题材会是那么的前卫,充斥着浓郁的伦理争议。但是不得不说,她的心思又是那样的细腻,情感如此丰富,每一个人物的描写都是那样饱满,不失个性。

安娜的名字是爸爸布莱恩用天上一颗星星的名字命名的。她是为了拯救她的姐姐凯特而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如今,她做到了她能做的一切:她的肾脏在姐姐凯特的身体里运行良好(她本来就是姐姐的完美配型),她的血液在姐姐的血管里流淌,她姐姐走到哪里,她也会跟到哪里。

人生各有来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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