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一口最鲜嫩的春天

   


      惊蛰一过,春雷萌动,整个世界慢慢舒展开来,鲜活亮丽。

      清早,去了一趟菜场,眼前一片春天。那些碧绿生青、新鲜水灵的嫩芽,热热闹闹、挨挨挤挤。春天的档次在四季中应该是最高级的,因为任何食材,都比不上刚刚发芽的绿,至鲜至嫩。吃货的心底不禁感激大自然恩赐的这个味蕾十足的春天。

      荠菜,梅江方言“香薤xie”,最先抵达舌尖。立春前后,放眼山头,“草色遥看近却无”。但母亲农事精通,已知田间地头稻草覆盖下的嫩芽萌发新绿,拿上镰刀,挎着竹篮,招呼我同去挑香薤。找到一畦苏醒的田,可以挑上一小篮。阳光慷慨地洒下温暖,春的味道着实新鲜。走过一畦一畦田,跨过一条一条沟,收获一篮荠菜。择叶,洗净,焯水,切碎,拌上豆腐和肉,荠菜馄饨端上餐桌,绽放第一口春天的香味。


      不过,我觉得荠菜香不过野葱,梅江方言“里薤”。这是我最喜欢的味道。天天盼着打天雷,因为古话说天雷没打过,吃野葱就会耳聋。小时候不敢冒这个险,乖乖地等到天雷一响,和小伙伴抑制不住那颗早已远去的心,飞一般冲到田野,不用剪刀也不用篮子就可以捧回来一道野味。野葱通常长在田埂斜坡上。路边的,长得又小又瘦,营养不良似的。我们都喜欢深入到田埂临近水沟的地方。田埂很高很斜,有时候倒挂金钩也不放过一根又粗又长的野葱。暮色四合,搬个小凳子在家门口把野葱择得干干净净,只等母亲那道香味冲出瓦背的野葱炒鸡蛋。


      马兰头也是我们的老朋友了。但是数量不多,我可没什么耐心找,一年最多一两次出门剪。通常是母亲独自剪一篮回来,尝尝马兰头炒豆腐干。笋也是这个季节最泛滥的味道,从冬笋,春笋,毛竹笋,细棒笋……品种繁多,炖、炒、闷,做馅儿,味道不一。


      还有一样特别的味道:青。我认为它是最出色的清明粿的原材料。

      小时候这五种野菜按照时序吃完,春天差不多就过去了,似一个顺理成章的告别,待时光轮回,方可再会。

      居金华后,野菜又让我大开眼见,大江南北八婺大地的春天到底丰富起来:见识了“菜之美者,云梦之芹”的水芹菜,鲜美脆嫩;品尝过香味浓厚炒蛋一绝的香椿;采摘过风味独特略带苦味的蒲公英;甚至还有小时候家里用来喂蚕的桑叶也出现在餐桌上,成为一道时尚时蔬;如今的笋再配上一块金华火腿或者农家腊肉,一股脑儿小火慢炖,氤氲升腾的水汽,厨房里飘出一股鲜香的浓郁来。


      树上花、枝上芽,在雪融后的土地或枝头上萌芽、生长,发育到最水灵生脆之时,绽放于餐桌。我怀念那个年代,长辈会教授我们如何分辨野菜,什么时候最嫩,怎样做口感最好,最重要的是他们让我们感知脚下这方水土。

      一箸入口,三春不忘。如今,儿辈只知其味,却不知其中味。唯愿与你们一同吃一口无比鲜嫩的春天,然后回味我那个已逝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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