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写《是不像》的时候,满脑子都全是四象,也全不然四头大象,而是感慨万千的想起我念过书的四所学校的四位校长,不像也就由然而生了。
我的第一位校长老师谦虚谨慎,但由于他的母亲与我辈份相等,他又身传言教同他儿女叫我一声雅雅姨奶。
他本可以不那样叫的,但听说有一次他叫他母亲:“妈!”他旁边的儿子女儿也跟着叫老人:“妈。”
他因此改口叫自己的母亲叫奶奶,我也就由雅娘变成雅雅姨奶了。
我的母亲十分崇拜知识分子,因而叫他一声大表哥。
“大表哥你去哪丫?!”
“大表哥你吃饭没?!”
然后,这位校长表哥就文质彬彬的回敬我的母亲,用万分尊老爱幼的语气说:“老太,我去学校。”
“老太,我还没吃,你吃了没?”
一次,不知道什么事,应该是校长占理,但他依旧不声不响的,他的妻说:“真气人呐,遇到那么不讲理的女人,我就问他。”这个他就是校长。
校长的妻问校长:“你怎么不同她讲理,她凶你也凶。”
可是他说:“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才说不清嘛,我一个读过书的人跟她吵什么吵,别人看了成什么话,以后我还怎样教育学生。
然后他就走回屋子里了。
啍!真气人。”
确实,在我的印象里,校长是不言不语的,他有咳嗽的病作,通常走到哪咳到哪,听了让人止不住为他身体状况捏一把冷汗。
校长的家因他书香门弟了,你若小心翼翼的走进去,映入眼帘的先是干净的陈设和他的妻喂得肥胖硕大的猪和马。
他家的客厅则挂了无数他写的书法,因才华横溢,校长在村里的红白喜亊上都担记帐的活。
我母亲做队长后,找他商量的事就更加多了,母亲就表哥长表哥短的。
校长呢,每件事都认真全力以赴的回应,老太长老太短的。
母亲不做队长了,但在电话里她却告给我说:“家里来客了,杀了兔子,大表哥也来喝酒了。 他丫吃的到外面吐了。”
我听了满心欢喜,这远亲还不如近邻,校长这位大表哥当得几十年如一日平心静气,太为人师表了。
我的第二位校长,他微胖,剪平头,讲起话来如他的样貌一般方方正正。
大概是因为建设初期的教育工作事物频杂过重,每次我看到校长老师,他的眼睛都是红红的,像生病一样布满血丝。
校长老师经常见到我就欲言又止的叹:“林小雅丫。”
我听了就竖起耳朵坠坠不安的站在那里,心情忐忑的听他讲话,可左顾右盼,他就是叹,不再多讲什么了。
我想,他应该是叹我少年不知愁滋味吧!还是叹我少壮不努力,老大会徒伤悲呢?
校长老师是我最敬佩的人,我常常羕慕他的人生,他的才气,他的壮志凌云。
知道我穷尽一生无法做到,对他的崇拜更加的精致,明显。
如果我活至四十岁,我造出的人生令他大为失望的话,我觉得自己就失败了,枉费了校长老师的期盼与栽培,更辜负了他从头至尾始终如一的孜孜教诲与关心。
如此,叫我如何不感激他。
哪一天我不读书写字玩物丧志不思进取忘了初心浑浑僵僵迷迷糊糊愰愰忽忽沉沉噩噩了,我就会做梦梦到他大声的喊我:“林小雅。 林小雅林小雅!!! 唉!!!!”
那声叹更深更重,让我如梦初醒。当头棒喝!
我,你,我,他,人啊人,自以为聪明的人,大家都不应该如此,出了学校半生所学就全交还给老师。
社会也大学丫,大家应该长到老学到老才是,我经常讲一句不知从哪学来的话,此物是我的至宝,此人是我的至神。
我的宝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的至神却很清明,他就是我的校长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