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红小兵

  一年级很快过去,在袁男小姑的督促学习下,在全区的统考中,袁男拿到了一年级全区第一。

  七月的夏天,那天是袁男梦一样的一天,一切都突如其来,袁男一点反应和感觉都没有。

  在这个典礼上,先是宣布成绩优秀的同学名字,袁男是年级第一,奖给了一枝钢笔,那时的钢笔是很贵重的东西。其它的同学有的奖给本子,有的奖给文具。

  在典礼的下一个程序中,袁男穿着白衬衣蓝裤子,周围锣鼓喧天,和好多不知从什么地方来优秀同学一起,被一群大哥哥和大姐姐亲自带上了红领巾和大红花(那时的红领巾要优秀的学生才能得到)。

  后来又站在凳子上当歌唱指挥,下面很多带红领巾的同学齐声歌唱,那时还没有《少年先锋队队歌》,唱的是:

  “鼓儿在咚咚敲,心儿在呯呯跳,我今天参加了红小兵,红通通的脸上,充满了欢笑,红通通的脸上,充满了欢笑。”

  很快各班级就开始表演各班的节目,还有一个同学的家长上场打起了快板,把节目表演推向了高潮。

  袁男并不知道自己是少先队,高高兴兴地跑往小姑宿舍,红领巾在风中飘扬,在胸前跳跃。邻居看见了:

  “哟,袁男,当上红小兵了,厉害,厉害。”

  袁男就一直认为自己是红小兵。

  这样的生活,不久后就结束了。源于袁男小姑师范学校的一个同学来底姆落家里作客,这个同学叫张黎黎,他在这一年国家开放高考政策时考上了中央民族学院(现在的中央民族大学),这给了袁男小姑很大的启示,相约段老师,一起复习参加高考考大学。

  袁男小姑很快离开了妈嘎,来到了离底姆落的家较近的大河中学执教,而段老师则回到了家附近的学校执教,袁男则转学到了大河小学。

  虽然离家较近,因为袁男小姑要专心复习参加高考,所以小姑就住在中学里,依然每周回来一次,只是在农忙季节里来帮爷爷奶奶种点庄稼。

  袁男以全区一年级第一的身份进入了大河小学,开始上二年级,分配坐在同一生产大队大队支书的小孩张小强的旁边,同班好多小孩都是同一个生产大队的,一个生产大队包含了几个村,村与村之间有的相隔几十里地,他们好多人都是汉人。

  张小强很是调皮,袁男刚刚进入这个班,上课时,张小强就说:

  “你家爸爸在外面找你。”

  “不可能,他在省城,要过年才回来。”

  “那是你妈妈在找你”

  “也不可能。”

  总之就不让袁男好好听课。

  第二天,张小强又故计重施,这次他打听好了袁男的家里情况,

  “你小姑在外面找你”,

  袁男不理他,

  “真的,她是不是在大河中学教书嘛,她来找你了。”

  确实是小姑带着袁男来报名的,袁男就往外看了看,

  “没有啊?”

  “你要站起来看才看得见”。

  袁男偷偷看了看讲台上的老师,迅速站了起来,张小强马上开始拽下袁男的裤子,让袁男走光。

  袁男也用张小强的方法让张小强站起来,张小强推托了几次,假装相信站了起来,袁男一拽,根本拽不动,原来张小强穿的是系裤带的裤子,而袁男穿的是橡皮筋松紧带裤腰的裤子。

  从此以后,袁男第一天的课没有好好听,后面的越来越听不懂,成绩也就一落千丈,好多老师都疑惑地问袁男小姑:

  “他不是一年级第一么?”

  小姑决定让袁男不回爷爷奶奶的家,而是跟着她,袁男一放学,小姑就来寻他去大河中学。

  吃过饭,小姑改作业,然后复习学习,袁男就开始做作业。

  前面两天都很顺利。有不懂的问题,袁男也可以让小姑辅导自己。

  第三天,袁男晚上做作业中途出门上了个厕所,上完厕所就去到了也住在大河中学的同学朱晶晶家,这个同学还和袁男他们家有一点亲戚关系,两兄妹,兄长朱晶晶和袁男同年级,妹妹朱莹莹读一年级。

  他们家有几抽屉小人书,袁男来到他们家就埋头看起了小人书。

  长时间没有回去,小姑在外面喊袁男的名字,朱晶晶爸爸说:

  “你家小姑在外面找你!”

  “嗯,我知道了。”

  但这时袁男不敢回去,怕被小姑打。

  夜渐渐深了,朱晶晶爸爸让朱晶晶洗脸洗脚准备睡,然后对袁男说:

  “要不要在这里睡?”,

  这是下逐客令了。过了这么长的时间,袁男更不敢回去,就说

  “好啊”。

  然后在朱晶晶一家不好看的脸色中,洗脸洗脚和朱晶晶一床睡。

  早上醒来,朱晶晶一家都没有和袁男说话,也不理睬袁男。

  袁男想到自己书包还在小姑住处,今天上学必须拿到书包,要是能偷偷摸摸拿到书包然后去上学,放学后直接回爷爷奶奶家,就可以逃过一顿打了。

  袁男蹑手蹑脚地溜进了小姑的住处,门半开着,看来小姑早就起来了。

  刚进门,就被小姑抓住,拉到学校宿舍院子里,一顿暴揍,打得袁男惨号不已。

  这时朱晶晶和朱莹莹两兄妹出来上学了,看见袁男被打,袁男想到有同学看见,小姑应该会不打了吧,谁知小姑反而下手更狠了,把袁男直接打倒在地上,这是打给朱家两兄妹看呐。

  当天下午,袁男就回了爷爷奶奶家,虽然有中学生带话来让袁男回小姑那里,袁男死活不回去,让回话说,就回爷爷奶奶家了,不要回去小姑那里。

  从此,袁男开始了没有人管束的快乐生活。

  袁男因为不交作业被老师叫站出去。

  开始袁男还乖乖地站在教室外面,同时被叫出来的“老油条”同学叫他离开出去玩,他也不敢去,心里觉得站一会儿老师应该会原谅他。

  最后站在外面一节课,下课了也没有老师和同学理会自己,而且这样站在墙边非常无聊,就伙同被叫出来的“老油条”学生一起去其他地方玩,竟然在区委的楼上找到一个干枯的水塔,常常和这些老油条学生们爬进水塔中去玩。

  那里冬暖夏凉,确实是一个好去处。

  当袁男被单独罚出教室的时候,也常常会去那里。

  那时的数学还要学珠算,袁男常常背不到口决。那时每个二年级学珠算的人上学都要买个算盘背着,上数学课就开始打珠算,那是袁男的噩梦。

  好在珠算就在课本里只有一个学期的内容,后来没有再教珠算,学不会珠算也对后面的教学没有太多影响。

  班上,张小强和徐明明都是同一个公社大队的,徐明明成绩比较好,他曾对袁男说

  “我知道你,你就是上次我们去看文艺汇演时打拍子的那个。”

  看起来徐明明也是那次获得红领巾的人。

  袁男他们班长是一个很傲气的男孩,他妈妈是区医院的,父亲是区委的。

  那时的人只分工人和农民,种地的都是农民,吃公家饭的都是工人。

  这个公家饭包括国家政府机构和事业单位,也包括集体所有制的一切实体,那时没有私有制的实体。

  袁男有时想加入班长他们群体一起玩,他们都会说“你不是工人,我们不和你玩。”

  以至于,班上学生自发组织拨河比赛时,分为工人和农民两边。

  袁男去到张小强这边,张小强会说:

  “去去去,你是地主,你不是农民”,

  袁男去到班长那边,

  “你是工人吗?不要在我们这边。”

  袁男只好站在远处看他们拨来拨去,谁输谁赢都和袁男没有关系了。

  过年时,袁男把拨河这事告诉了父亲,父亲笑着说:

  “我们当然既不是农民,也不是工人,我们是知识分子。不过严格算起来,知识分子也是工人阶级的一部分。”

  说是知识分子,袁男却不太爱学习,但是袁男的书法和绘画却脱颖而出。袁男最大的爱好就是写毛笔字和画铅笔白描画,每天写毛笔字和画画的这个时候就是袁男最快乐的时候。

  村里有个人叫张文光,是袁男他们村里的高中生,在粮库上班,算是公家人,袁男叫他哥哥,他新婚不久,袁男叫新娘新嫂嫂,哥哥是旧哥哥,嫂嫂是新嫂嫂。

  后来他们生了个男孩,让袁男爷爷给取了个名字叫张鹤龄。

  袁男问是什么意思,爷爷说:

  “这是长寿的意思,‘千年松鹤,万年龟’。”

  “那为什么不取龟龄或龟年呢?”

  “龟不太好听,不过唐代有个音乐家叫李龟年的,杜甫和王维都为他写过诗。”

  新嫂嫂有了孩子后,大家都打趣袁男,

  “人家孩子都有了,你还叫人家新嫂嫂?”

  “那要叫旧嫂嫂么?”

  “叫嫂嫂就行了。”

  人不如旧,衣不如新,对于书来说,张文光就非常爱护,他所拥有的每一本书都保护的崭崭新新,他有着一箱《三国演义》的全套小人书,袁男常常去借来看。

  张文光很惜书,每次都只借出一本,而且要求袁男要保护好,还书时,会根据书的保护程度和袁男的阅读时间,再考虑是否借出下一本。

  袁男最喜欢小人书里面的赵云。常常照着书上的图,画赵云、画人画马,争取画得和连环画上一模一样。

  画得多了,袁男知道赵云和张辽都是带的无缨头盔,都是穿的鱼鳞甲,他们俩在连环画里长得最像。

  晴空万里时,袁男会搬一小桌一矮凳,在太阳底下写字画画,坐上一天,可以做到:

  “心静如水自然凉,冰涵清润玉生香”,全身上下无一滴汗。

  三年级时,班主任老师给袁男的评语是:

  “学习不认真,作文尚可,但本人酷爱画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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